21
三只鷹初來乍到,且還有些野性,都不大安穩。幾只鐵翅不斷撲騰,帶着鈎的鳥喙更是争先恐後閃着寒光,瞧着威懾力十足。
可白芷一點兒都不怕。
她沖旁邊伸伸手,吉祥就熟練地遞上荷包。
白芷從裏頭抽了幾條肉幹,往三只鷹眼前晃了晃,笑眯眯道:“餓了吧?”
為了防止傷到貴人,這些獵戶抓到鷹之後都不敢給吃飽了,硬是熬了幾天,去了大半兇性才敢帶過來,這會兒白芷就覺得它們六只鳥眼餓的發綠,咕嘟嘟的吞口水。
三只鷹先是一頓,旋即死命撲騰起來,一時間羽毛翻飛,腳上的鐵鏈子也被帶的咔咔響。
白平等人都在旁邊暗暗地戒備着,手都按在刀柄上了,若有什麽意外,保準能在第一時間斬了這幾顆鳥頭。
三只鷹掙紮了半日,卻始終夠不到眼前的肉幹,又帶些惱羞成怒的想去啄白芷的手,結果被她擡手就是一嘴巴子。
不重,可絕對意外。
身為鷹,它們什麽時候挨過人的嘴巴子!
尤其是因為外型比較好看而相對更受追捧的大金,整只鷹瞧着都懵了:歪着腦袋掰不回來,張着的嘴巴老半天合不上,裏頭一條嫩嫩的小舌頭,尖尖細細的,竟有幾分憨态可掬。
白芷又趁機往它鳥頭上摸了一下,對順滑手感暗自感慨的同時,又道:“不許動嘴,老實點兒。”
大金簡直出離憤怒。
便是熬鷹,因怕傷了皮肉,誰也不會動辄打罵啊!
這人怎麽回事兒!
也不管大金越發癫狂的舉動,白芷轉手就把肉幹塞到相對老實的三灰嘴裏,又指着四灰和大金道:“瞧見了嗎?乖孩子才有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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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灰和大金就有點兒掙紮。
它們也曾經是翺翔天空的王者,生性不羁愛自由,就這麽為了口肉……是不是有點兒跌份兒?
不過顯然現實沒給它們留下這麽多踟躇的時間,因為大灰和二灰來了。
兩只雕簡直有種小型直升機的氣派,升空降落間都帶着股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的架勢,往門口一站都擋光!
欺軟怕硬,對強者臣服,那是所有物種流動在骨血裏的本能。
等大灰和二灰邁着方步,人物似的進來,剛還梗着脖子耀武揚威大金幾乎是立刻就慫了。
大灰是只母雕,獨占欲比較強,進來之後就聞到肉幹的味兒了,順着到了三灰跟前,哇的叫了一嗓子,然後直接撩翅子給拍倒了。若不是白芷及時喝止,說不得它就抓着那厮啄死了。
頭昏眼花的三灰從地上爬起來,壓根兒不敢還擊,連滾帶爬的鑽去跟四灰和大金擠在一起,瑟瑟發抖。三只鷹也顧不上今兒剛認識了,湊一堆兒小聲咕咕,眼底深處都帶着驚恐,瞧着可委屈了。
能不委屈麽?
原先在野外的時候,金雕就是它們的勁敵,壓根兒打不過!這會兒各自還有一條腿兒綁着,逃都沒地兒逃!
好歹它們也是當地數一數二的天空殺手,什麽時候淪落到了這般田地!
許是意識到有了潛在的争寵威脅者,今兒的大灰和二灰格外黏人,硬是纏着白芷把兩大荷包的肉幹都吃光了才罷休。
白芷哭笑不得,又好生安撫了一番。
“別怕,你們是我親手帶大的,我兒子閨女呢!”
一旁的衆人腦袋不由得埋得更低了,心道您這搖身一變當了娘,可曾想過“被”當爹的侯爺作何感想?
一人兩雕膩歪了許久,白芷就示意将新來的三只鷹放開,然後對大灰和二灰擡擡下巴,沖外面天上指了指,爽利道:“去吧,帶着弟弟妹妹出去熟悉熟悉環境。以後大家都是同事了。”
大灰用腦袋蹭了蹭她的掌心,轉身沖三只鷹嘹亮的叫了一聲,平安等人愣是從它的圓眼睛中看出幾分蔑視:
走吧,渣渣們。
對它和二灰而言,這三只鷹那就不夠看!
衆鳥等到傍晚才回來,大灰二灰倒是依舊神采奕奕的,可三灰四灰和大金瞧着都蔫兒吧唧的,活似三條腌黃瓜。尤其是大金,身上的毛都亂糟糟的,好幾個地方都禿了……
白芷再瞅瞅二灰邀功似的嘚瑟,就明白,哦,這是不聽話給收拾了。
“阿芷,我哎呀,這是哪兒來的?”累了一天的牧歸崖剛一進屋,就見整個大廳幾乎都被鳥給霸占了,一時間竟也數不清究竟多少只,他的妻子就大大方方坐在中間,十分鎮定。
白芷笑道:“今兒外頭人才送來的,可堪大用。”
牧歸崖點點頭,也順着打量起來,等看見大金的凄慘模樣後也忍不住笑了,“怎麽還有掉毛的?這樣的也送來?”
白芷也樂個不住,解釋說:“不聽話就得挨打。”
合着還是給自家金雕打的,牧歸崖越發笑得停不下來了。
人回來了,那就要吃飯了。
白芷就叫了鳥舍的人來,說:“得了,今兒就到這兒,先叫大灰二灰陪你把它們帶回後頭鳥舍。記住了,腳鏈還是用一根,今兒晚上只喂一點小米,不給肉吃。”
那人哎了一聲,大灰和二灰也當真跟他走了一趟。
折騰了一天,還好久沒吃飽,三只新來的鷹本就沒什麽力氣。如今更有兩只金雕在旁邊虎視眈眈,越發沒了反抗的膽量。
牧歸崖還是第一次親眼看白芷馴鳥,見幾只猛禽都老老實實排成一隊,搖搖擺擺的,又憋不住樂了。
“這就好了?瞧着倒是怪有意思的。”
“這才哪兒跟哪兒啊。”白芷先去洗手,讓平安幫着挽了袖子,摘了镯子,一邊搓香胰子一邊笑道,“可千萬別小瞧了它們,要吃大虧的。這些小東西可精明呢,腦袋瓜跟個五、六歲的孩子比也不差什麽了,最會耍心眼兒。若是一時給它們唬住了,回頭你就等着抓去吧!沒準兒半夜還來啄你的窗戶,掀你的瓦報複呢!”
牧歸崖頭一回聽她講這個,也覺得新鮮,啧啧稱奇。
洗完了手,白芷照例抹了鵝梨香脂,又道,“不過也虧得它們聰明,不然也不敢托付什麽。”
“确實。”牧歸崖點頭,難得好奇,又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添了一句,“對了,我方才聽你說,要一根鏈子?有什麽講究不成?”
兒時在開封時,他也曾見過豪門女眷們養的鹦鹉等,腳上大多也挂着銀環,可都是一鳥一根,沒聽過共用的。
“你不懂了吧?”白芷換了一件繡着清雅玉蘭花的銀鼠皮半襖,系了四副蔥黃棉裙,擡手用一條銀鏈子攏着頭發笑道,“等會兒沒人盯着了,都想往家跑呢。可誰的窩也不在一處,只要都是一根腳鏈,哪怕就是飛出去了呢,方向不一樣,也跑不遠。”
牧歸崖登時就聽得呆了,半晌才感慨道:“真乃攻心計!”
說完,又對着白芷一揖,一本正經道:“受教了。”
兩人笑鬧一回,外頭就傳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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