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周六上午,趙悅提着行李來到了機場,跟院裏其他同樣要去培訓的同事一道飛往北京。經過三個小時的飛行,趙悅一行人終于到達祖國的心髒,剛出了機場大廳,一陣幹燥冷冽的北風迎面刮來,擡頭看看,天空陰霾暗沉不見冬日,趙悅裹緊了外套,心中不由感嘆,首都依然是記憶中的首都。
趙悅他們在指定下榻的酒店安頓好,跟趙悅同住一個房間的是刑一庭的薛琳,薛琳年紀跟趙悅差不多大,兩個人平時關系就不錯,薛琳提議趁着還沒開始正式培訓前一起出去玩玩,趙悅從善如流,收拾好了行李,換了件厚外套,和薛琳一起出了門。
吃過了晚飯,兩個人一起在繁華的王府井步行街上閑逛,薛琳當初是在北京讀的大學,此時感慨道:“以前還是個窮學生,每次逛街經過這裏都是只敢看不敢摸,一個月生活費都買不起這裏的一件衣服。”
趙悅微笑着打擊他,“哪怕到了現在,我們一個月的工資還是買不起這裏的一件衣服。”
人生的艱難總是被拆穿,薛琳嘆氣道:“你說幹我們這行的,負擔的責任大,到手的工資低,想想還真不劃算。當律師就好多了,官司贏了更好,輸了也有錢拿,代理費五位數起跳,之前我們庭那個轉行去做律師的肖芒,不到兩年就把奧拓變奧迪了。”
趙悅不予置否,“人各有志嘛。”
四周霓虹閃爍,街上滿是光鮮靓麗的俊男美女,入耳盡是趙悅陌生的京片子,一月北京的夜晚冷得厲害,趙悅把手放進口袋裏,産生了些許身為異客的落寞之感。他想起了幾個月前和鐘靈一起在興陽縣散步的那個晚上,他們吹着夜風,走上斷橋,第一次彼此長談,他懷念那天暖色的燈光和鐘靈被風吹亂的頭發,從新年第一天到現在,兩個人已經失聯了整整一周,他想他了。
鐘靈如趙悅所料般沒有主動傳來只言片語,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想念着自己,趙悅微微笑了笑,繼續往前走去。
寒潮來襲,整個濱南飄着淅淅瀝瀝的小雨,因為近段時間氣溫驟降,去游泳的人太少,市立游泳館已經暫時閉館了。這個周末鐘靈有些不太精神,但又充滿讓他止不住胡思亂想的精力,鐘靈有些沮喪,心想要是能去盡情游一次泳就好了,游到整個人筋疲力盡,游到大腦一片空白,就不會總想起那些讓他困擾的事了。
鐘靈決定身體力行,即便不能去鍛煉,也得給自己找點事做。他像強迫症患者般從裏到外打掃了一遍原本就十分整潔的屋子,書架上的書都被他标了序號,他把還沒來得及放回去的書依照序號一一擺放好,鋼筆放一起,水性筆放一起,鉛筆放一起,紙簍清空,整理完書房,又挽起袖子刷了馬桶和浴缸,不太新鮮的蔬菜和臨近過期的牛奶也被他處理掉,門和窗都仔細擦了一遍,若不是天氣不好,他還打算把窗簾拆下來洗幹淨了再重新裝上,當然,是手洗。
弄完了這一切,鐘靈疲憊地癱坐在沙發上,腦子裏還是禁不住竄進一個人影來,那人彎着一雙桃花眼,笑得半是溫柔半是魅惑,還帶着一點藏也藏不住的促狹,他對他說道:
“鐘靈喜歡趙悅,罪名成立。”
“你聽過匹諾曹的故事嗎?”
“以後的路就讓我陪你一起走。”
“心怎麽跳得這麽厲害?”
鐘靈閉上眼睛,用力搖了搖頭,想把這個不懷好意的家夥甩出自己的腦袋,可那人非但沒有消失,反而像是貼着鐘靈的耳朵般柔聲哄勸道:“想我了嗎,想我就給我打電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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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靈像着了魔一般,真的伸手要去拿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在手指碰到冰涼的玻璃屏幕時才恍然反應過來,結果一個不穩,手機啪的摔到了地上。
喜歡一個人是什麽症狀?體內荷爾蒙水平不分時間場合地随意升高,心跳忽快忽慢,大腦遲鈍迷蒙,同時還伴随着幻聽、幻視現象,情愛是理智的殺手,是冷靜的克星,饒是鐘靈這麽個自制力超群的人,也覺得有些扛不住了。
鐘靈給自己做了簡單的晚飯,在吃飯前把呼嚕的飯盆裝上狗糧,再把溫牛奶也倒進去拌在一起,呼嚕每次都是先用舌頭把牛奶舔光,最後再不情不願地吃掉狗糧。今天呼嚕舔完了牛奶,站起來繞到了鐘靈腿邊,抖了抖毛,眼巴巴地盯着桌上的肉看。
鐘靈知道它是貪吃的毛病又犯了,揉着它的狗頭勸道:“呼嚕乖,去吃自己的飯。”
呼嚕偏不聽話,汪了兩聲,兩只前爪趴到鐘靈膝蓋上,使勁朝他邊搖尾巴邊吐舌頭。
“你的飯在那邊,這是我的飯,你不能吃的。”
平時呼嚕被哄兩下就乖乖地去啃狗糧了,今天卻拗得很,還在盯着桌上的牛肉看,饞得差點連口水都要淌出來。
鐘靈只得把那兩個爪子扳開放回地面上,又勸道:“我知道狗糧不好吃,可你吃這個對身體不好,你的腸胃會不适應的。”
呼嚕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了,非但不聽主人的命令,反而跳起來伸長了爪子要去夠桌上的牛肉,呼嚕本來就是大型犬,這一躍差點蹭翻了碟子,鐘靈忽然間也惱了,把它扒回地上,大聲朝它喝道:“乖乖吃你的狗糧就好了,這才是對你最健康的食物,牛肉再香再美味,那又怎麽樣呢,吃了拉肚子怎麽辦?上回上吐下瀉的事不記得了嗎?你怎麽就是不明白,我是為了你好啊,你以前的主人已經不要你了,只有我愛你關心你,只有我在為你着想,只有我一個人!我不想看你生病,想讓你這輩子都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你明白嗎?”
呼嚕從沒被他這麽大聲斥責過,一下子吓得沒了聲,也不敢再動彈了,可憐兮兮地伏在鐘靈腳邊,鐘靈見到呼嚕這副樣子,一下也住了口,蹲下來心疼地摟住它,在它的頸背上順毛撫摸。他明白呼嚕不可能聽懂他的話,朝它吼得再兇再大聲,除了吓到它之外其實并沒有多大意義,或者他根本就不是在因為呼嚕非要吃牛肉而生氣,只不過是因為自己的苦悶而遷怒于它罷了。
他抱緊呼嚕,把臉貼在它的脖子上,“乖,不吃牛肉也沒什麽的,這麽多年不是也一樣過來了嗎。”他聲音放得很輕,像是只說給自己聽,“沒關系的,只要不去看,不去想,就沒關系了。”
又到了周一,最近天氣實在冷得厲害,雖然氣溫最低不過五六度,但這種飄着小雨的濕冷天氣簡直讓人凍到了骨子裏。早上鐘靈出門時,剛把門打開了一條縫就感受到從外面灌進來的寒氣,鐘靈在關門時瞥到了玄關處的衣帽架,上面挂着一條灰色的圍巾,是上回在海邊趙悅親手為他系上的,一直到現在還都沒來得及還回去。
只是因為天氣太冷了,鐘靈返回屋裏時在心裏對自己說道,他把圍巾在自己的脖子上繞了兩圈,鼻端溢滿了圍巾上殘餘的趙悅的氣味,他把下巴埋進圍巾裏,感受這寒冬裏來之不易的溫暖,他對自己重複道,真的只是因為天氣太冷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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