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出了紅燈區時日還早，反正沒處可去我就又默默回到了學校。但不是我勤奮，我只是被金時打擊了自信心，準備向武術指導學一些反擒拿術之類的。想當初我為什麽就不去報跆拳道，弄得現在沒了棍子整個戰鬥力都低了一栽。

這算是我今年第一次這麽早來訓練場，所以說高三狗怎麽可能來的比低年級早。結果還沒進門口呢，就聽見幾聲不和諧的聲音從斜角處傳了過來。

“我說小鬼，你最近很嚣張嘛。”

“對啊，對我們這些前輩一點都不尊敬。”

“風頭都被你搶了，你打算怎麽賠我們啊？”

“明明自己沒用，我管你們去死！”

非常惡狠狠的一句話，盡管如此仍帶着些稚嫩，還有幾乎微不可聞的顫抖。平常我明明是不管這種閑事的，但不知是不是被聲音主人的那種倔強和脆弱撼動到了，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朝拐角走了過去。

“喂，你們，既然是前輩，就不要欺負後輩啊。”

一共四個人，三個施虐者一個被害人，當我突然出現時臉上的表情都可以稱之為精彩。先說被害人吧，沖田總悟同學看見我的一瞬間臉上的表情從惡狠狠變為了.....更加惡狠狠，他到底知不知道我是來幫他的啊，難道我剛才的話不夠明顯？而另外三個，非常害怕落荒而逃的樣子敢不敢做的更假一點！？

“滾！誰讓你多管閑事的！？”

我看着面前瞪着一雙眼的少年，從握緊了還微微顫抖着的拳頭掃視到死死咬住的牙，很幹脆的轉身。總不能人家叫我滾我還呆在這裏是吧。可不知道我的這個動作又觸動到了少年哪根神經，剛剛還屬于喊的聲音頓時就進階為咆哮。

“你們土方家的果然都是一群混蛋！如果不是因為那個男人我姐姐也不會有事！！”

我還沒完全消化完這突如其來的一句中的信息量，沖田就猛地從身後推了我一下跑了過去。我覺得我今天真是點背到家了，額頭因為這一下直接撞到了旁邊的牆，頓時那一片就火辣辣的疼了起來。

回到家的時候，客廳只坐了老祖宗一人，每次只要男人在家，他都會坐在這裏等我們這些小的，直到把人都等回來為止才回房。此時老祖宗手中拿着一張報紙，翹着腿窩在沙發裏，神情閑逸。

“我回來了。”

“嗯。”老祖宗沒擡頭的應了我一句。

我原本想悄悄溜過去，結果還沒穿過客廳，就聽見陰陽頓挫的一聲呼喚。

“十~四~郎~”每次老祖宗這樣喊就代表家裏有一個人要倒黴了。

“怎麽了？”

“不解釋一下頭上是怎麽回事嗎？”老祖宗仍然沒擡頭。

所以說你一定是有第三只眼吧！？露着額頭肯定是因為第三只眼吧？！而且還是自帶透視功能的那種我明明蓋着留海的！！

“別想了，血都流臉上了。”其實你根本是有讀心術吧？！

我默默想了一下如果我回答練劍傷到了，他一定會列舉出各種不同原因造成的傷口損壞程度，說不定心血來潮還會在我身上實驗一番。如果我說不小心磕到了，那他一定會以從沒見過這麽傻的人為由讓我再給他示範一下。于是我選擇了說實話。

“我今天遇到小叔叔了。”這确實算是實話。

四周的空氣似乎凝固了一瞬，老祖宗皺了皺眉，萬般無奈的擡頭看了我一眼。那表情，我還以為接下來會有一句“下次見到他打死算我的”。而男人只是淡淡開口道：“下一次小心一點，自己去處理一下傷口。”說完又安撫似的補充了一句：“你這個月零花錢可以再增多一點。”

我能說什麽呢？整個土方家小叔叔是跟了老祖宗最久的那一個，別看平常老祖宗對他各種嫌棄，覺得小叔叔各種敗壞門風并怒其不争。但實際上老祖宗最寵的就是小叔叔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拉低了下限的原因，對小叔叔總是最寬容的。

我聳了聳肩，朝房間走過去，卻突然想到什麽，沖老祖宗問道：“舅舅高中在哪裏上學啊？”

“你怎麽突然問這個？”老祖宗狐疑的看我一眼。

“啊，就是小歲和我說他想上舅舅的學校，我就問一下。”我盡量保持語氣的平和，表情正常。最能騙人的謊話是真假參半，小舅舅也确實和我說過。這一條還是老祖宗親自教我的。

果然，老祖宗并沒有再懷疑什麽，又低下了頭，随口道：“就是你現在上的這所學校，要不然你以為高一的時候他怎麽把你弄回來住的？”

“不是拿槍抵着我班導的頭嗎？”

“呵~這也确實是個辦法，下一次可以讓他試試。”

一個學校啊，我挑了挑眉，怎麽這麽巧。

溜進學校的學生檔案室比我想象的要容易得多，只不過看着早幾年的落了好幾層灰的檔案，我瞄了一眼自己剛換的衣服發了下愁。

雖然只要找對年份檔案是很好找的，但是從一大堆同屆的畢業生中找出我舅舅還是花了我不少功夫。檔案照片上的舅舅還是正值青春年華的年紀，瞳孔還沒有大張，眼神不是惡狠狠，臉上也不是面癱的樣子。稚嫩的面孔洋溢着似水般的柔和以及怎麽都遮掩不住的張揚。眉峰高高挑起，似乎是正在對誰挑釁一樣，整個人都散發着生命的炙熱和活力。這個時候的舅舅還什麽都沒有經歷過，所以究竟是什麽，讓他內斂了熱情摒棄了外人？

我又翻了一遍，看見了很多熟悉的姓，包括坂田和沖田這兩個。照片上的青年仍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慵懶的表情，雜亂的銀色自然卷，這些似乎永遠都不會變。唯一有區別的就是那雙閃着鋒芒的眼睛，與舅舅那樣炙熱明亮的眼神不同，那是黑夜中的鋒芒，仿佛為了捕捉獵物而掩藏起自己狼，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如果不是那張臉，我根本不會把他和我那個死魚眼的老師聯系在一起，更何況這兩個人的名字還不一樣。坂田銀時，看着這四個字我突然明白過來金時當時遲疑的原因。至于另一份，照片上是一個栗色頭發的少女，擁有一個如春風般柔和而溫暖的笑顏。看這長相，我完全可以确定這就是沖田總悟的姐姐，名字也很好聽——沖田三葉。

我突然有些糾結我到底要不要追查下去，這撲面而來的狗血三角戀氣場。然而這時，我聽見門外有一聲不自然的響動。

“誰？”我追出去的時候，就看見高杉躲都不帶躲的立在那裏，一雙碧綠的眸子笑盈盈的看着我，眼中滿是看好戲的神色。

“果然昨天那三個人是你故意安排的。”我說他們怎麽逃跑的那麽假。

“我還以為你會查到什麽時候，很快嘛，竟然已經知道來翻檔案了。”

看來他還不知道我遇見金時的事，不過這種大爺的氣場還是讓人不爽：“有什麽目的就直說。”

“別擺出那麽防備的神色，我是來幫你的。”

于是我露出一個“鬼信你”的表情，打算轉身走。

“在你們家那位當家之前，土方家和攘夷其實是敵對關系。”高杉肯定是明白了我“有話快說沒話就滾”的意思，很幹脆的開口。

“攘夷是什麽？”我疑惑的看着他。

“你還真不知道。”高杉露出一個真遺憾的表情，想了想解釋道：“當時黑道上四大家族的統稱，你們土方家是後來居上。只不過重新洗牌後，攘夷被剿滅了，只剩下一些棘手的零星勢力盤踞在各處。坂田家就算是其中一支。”

“你直接說土方家以前和坂田家是敵人算了。”果然挑撥離間是高杉的好手：“那現在呢？”

“自從你們現任家主當家以來，兩家局勢就穩定了下來。”高杉有些無趣的看着我：“不過據說同一時期的坂田家家主是被你們當家殺掉的，為了報複，這一任坂田家家主一年多以前在混亂中重傷了土方家，并使得土方家下一任繼承者死亡。不過看你的樣子也不知道下一任繼承者是誰。”

下一任繼承者不是舅舅嗎？一年多以前他好像确實消失了一段時間，那個時候我可是整天應付要找哥哥的小舅舅，快被折磨死了。在土方家繼承者的事只有當家身邊的人才能大概揣測出一些，家族史上也曾經有為了保護真正的繼承者而僞裝一個假繼承者的事件，外人絕不可能知道。這麽說的話真相只有兩種可能，要麽真正的繼承者不是舅舅，要麽假的那個繼承者确實被殺死了。可即使是假的，能擔得上這個名號的将來也必定是心腹的存在，這種人死了，老祖宗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才對。

“怎麽樣，得出什麽結論沒有？”高杉在一邊好整以暇的看着我。

“你這麽一說，現在土方家和坂田家應該是死敵。”得出這個結論後我第一瞬間想的竟然是十四子不用和銀八老師在一起真是太好了。我走上前，意味深長的拍了拍高杉的肩：“我要是轉學了是一定不會想念你的。”在仇敵手下當學生，正常人想的應該都是快點轉學好吧。

高杉：“......”

“不如說說你和我說這些是想幹嘛？”雖然什麽都不知道，但我可不是個傻子。既然老祖宗都殺了人家家主局勢還能穩定的下來，其中一定有貓膩。自家人都不是很清楚的事，傳言又怎麽可信。我要是因為這做出一些出格的事，那還真的白跟了老祖宗那麽多年。

高杉看了我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我這個人最喜歡未知的東西，我只是希望你得到了真相能夠告訴我，也不枉我給你補充這些基、礎、知、識。”

總覺得這人最後那話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也真是夠了，我明明是個學生，了解那麽多黑道知識要幹嘛？

“好啦，再說吧。”我這樣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