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十年前的真相

“……嗯,我這就嘗嘗,”秦玲月聞聲,停下筷子,改為直接用手拿起一塊黃豆糖。

正要嘴咬,卻是想起些什麽,掰下了一小塊遞給了身後婢女萬竺。

萬竺自然是明了的,躬身接過,放入嘴裏咀嚼了幾次咽進肚中。

這一切被秦沅汐看進眼底,神情不起波瀾,可心底卻是陰了一重,就連梓芸也是覺得三郡主太無禮。

“主子,奴婢初嘗,覺得的确是美味。”萬竺很快拱手。

“嗯,”秦玲月颔首,再笑着看向秦沅夕,“望大姐見諒,我宮中的幾個婢女向來是對我的飲食看得比較嚴,不敢馬虎。”

秦沅汐臉上笑容未散,“無妨,合情合理,”

幾人又是等了一會,秦玲月瞧了瞧萬竺面色無恙,伸手将那半截黃豆糖放在盤子一邊,又拿過一塊完整的糖塊入嘴輕咬了幾塊。

吃着味道确實有油炸的痕跡,咬下十分堅硬。

自然了,外邊也是很明顯的紅糖,微微咀嚼,一層糖皮粘在了牙齒上。

酥脆,香甜。

這味道讓秦玲月眉目完全展開,多了一絲小孩吃糖的喜悅。

秦沅汐将一切盡收眼底,清楚她這個妹妹該是喜歡上了。

嘴上依舊問道,“妹妹覺得味道如何?”

“不錯,這東西看着不順眼,吃起來倒也香甜。”

秦玲月由衷誇獎,已是伸手拿起了第二塊來。

盤子的糖僅有七塊,秦沅汐靜靜看着秦玲月一塊接一塊的吃,嘴角笑意若存若無。

她也不曾伸手吃糖,而桌對面的妹妹也不曾懂得辭讓。

很快,盤中只剩下起初的那塊缺角的,秦玲月掃了一眼,終還是拿起來輕咬了一口。

她再次詢問,“這黃豆糖竟是大姐親自制作的嗎?”

“是的。”

“确實是不錯的零食,這就多謝姐姐款待了,只是這點也不夠吃,不若以後再有了糖,大姐做些送到玲和宮去?”

紅糖并非可鋪張之物,秦玲月可以肯定自家大姐宮中已經是告罄了,但并不妨礙她以後伸手要些。

秦沅汐将桌前的絲巾收入懷裏,臉色倒是看不出任何不悅,“只要妹妹喜歡吃就好,若是有食材,我這個做長姐的自然會送的。”

秦玲月此時也将最後一塊黃豆糖入嘴,意猶未盡地舔着紅唇。

吃上從未見過的美味,她此時的心情也是十分愉悅。

只是頭頂烈陽正火,涼亭也不曾擋住幾分火氣,讓秦玲月潔白的額頭起了點點晶瑩的汗珠。

“那就這樣說定了,這糖吃得口幹,日頭也曬,怎麽不見有茶水?”

見秦玲月此問,秦沅汐平靜的臉色總算是融散開。

看來這魚,算是上鈎了。

從凳子上起身,她右手輕擡,“宮中有備茶,妹妹不妨一起去喝上一杯。”

“那正好,”

說罷,秦玲月起身出了亭子,萬竺緊随其後。

時值炎夏,皇宮各大宮殿都置有冰塊降溫。

進了正殿,幾人便很明顯感覺到不同于室外酷暑的清涼。

秦沅汐整理了一下身間輕紗,在殿門口止住步子,“去将那涼了的紫筍茶拿來,替郡主斟滿。”

紫筍茶為禦貢名茶,此時用上,自然不是她大方,主要是秦沅夕覺得這該是她這個三妹最後喝好一次茶水了。

待以後,但凡講個孝字,恐怕也沒了這個心情。

梓芸此時心裏比誰都要擔憂,卻也只能按着計劃行事,上前替三郡主看茶。

椅旁的桌子正是放好了那錄書,秦玲月暫且還未将注意力放在上面,

随後秦沅汐走近,“妹妹先喝茶,待我去取些水果來?”

“嗯,快去吧。”秦玲月随手直擺,接過梓芸遞來的茶水便一飲而盡。

秦沅汐随後轉身,背着秦玲月,密睫輕顫,嘴角終于是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書就在眼前,她不信她看不到。

秦玲月連續飲了兩杯潤了喉嚨,方才注意到桌上有一本書。

她自然是閑來無趣的,随手将書本拿到手底翻弄。

這一翻,便是恰好是記載了和皖郡主真實身份的一頁。

秦玲月僅僅是略微一瞥,三列看下,臉色驟然僵住,旋即是将書本翻到了最前面,上面赫然寫着大寧國史四字。

而書的每頁,翰林院和史官的大紅章子昭示書籍的真實性。

那不過簡單的幾列小子,卻是令向來随性心粗的她此時雙手都顫抖起來,若不是好生坐着,她腳下軟得怕是要險些摔倒。

許久,秦玲月終還是按耐下內心泛起的驚雷陣陣,仔細确認起文字的詳細。

秦沅汐有意為她準本了足夠的時間,使得秦玲月反複确定了幾遍,依舊能夠靜心而坐。

短暫不到半刻鐘的時間,就好似連雲夕宮大殿窗戶透過的光輝都是凝固。

梓芸側站一旁,察覺到三郡主臉上的陰鸷驚惶,不由得嘆息了許久。

直至最後,書頁合上已是在手底握的皺了又皺,松了又松。

秦玲月恍若未覺,那稚嫩玉潔的臉上存了好幾重震駭。

她,竟只是母妃的養子?

她真正的母親,已是亡在了出生之時。

秦玲月被自己的父王、母妃、祖父母隐瞞了身世近十一年。

秦玲月無法接受這樣一個不知恥的無名生母。

或許真是血濃于水,不過眨眼間,她心中五味雜陳,思緒閃過萬千。

眸光死死定格在“逐清寒宮,李氏于清寒宮病卒”幾個黑字之上。

她能理解祖母發怒驅逐的原因,但為何自己生母有了身孕卻未曾讓人知曉,連同自己都差點胎死腹中?

女子本弱,為母則剛。

秦玲月不信她母親懷了龍嗣,整整十月沒有求救。

怪不得世人皆道元慶期間唯近侍婢女不可為之。

秦玲月本以為是因為自己祖母為女帝,女子進宮沒機會枝飛鳳凰。

那太子不行嗎,幾個年幼的王爺不行嗎?

原來這其中在元慶二十三年出有這種忌諱……

雖說并無感情,但關于她的這一切她都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還有,為什麽這些親人都要瞞着自己這麽重要的身份。

做嫡女不好?

不…,也許……

直至秦沅汐端着水果進了殿,已是很明顯看見了秦玲月呆滞的神情。

将一切收進眼底,秦沅汐有意笑了笑,“妹妹,大熱天,吃水果降降火吧。”

“啊?……好。”從內心中回過神來的秦玲月吓了一跳。

待猛地回過味,又才趕緊搖頭,“不不,大姐,我…我不吃了……”

“哦?怎麽突然不吃了?”秦沅汐故作疑慮,将盤中水果放在桌臺。

秦玲月勉強搖頭,“沒什麽,只是剛吃糖了,我沒什麽胃口。……對了大姐,你這書可是記載的寧朝開國後的史料?”

“是啊。”秦沅汐點頭,目光随後落在她手中的書本上去,

“這是我昨日去文思院找來的,一共四本,打算抽空研究一下以前的事,這天氣無聊,也許從中有什麽趣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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