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想當鹹魚的第二十三天

但他能怎麽辦, 他還怕卓奶奶自己舉着手機太累，累到她的手，找了堆小樹枝把他的“大作”圍起來, 免得有人經過這時不注意，把圖案給踩沒了，做好保護措施，立刻又回到了卓奶奶身邊，從她手裏把手機搶過來, 繼續做她的手機支架。

好多人都被甜到了。

直播間的觀看數量一直在往上漲, 程斐燃就舉着他的手機，見有新人進來, 就給他們安利喬奚奚的微博，號召他們關注轉發抽獎, 像是在擺地攤一樣能吆喝。

喬奚奚這個詞就像有什麽魔咒，只要一提, 直播間觀看人數就會上漲。

程斐燃經紀人在旁邊看着, 臨到直播結束, 特意過來，和喬奚奚打了聲招呼。

“謝謝奚奚過來, 也謝謝喬奶奶、卓奶奶。”

彈幕。

【還有爺爺】

【爺爺：工具人落淚】

【爺爺氣得在地上畫出十幾副曠世奇作，震撼到女娲都落下了後悔給人類捏出手手的淚珠】

經紀人忙道：“也感謝我們可愛的爺爺。”

“真的感謝。”

他很誠懇地補充。

一開始, 在直播間遇到突發狀況的時候，他的優先選擇，并不是讓程斐燃邀請喬奚奚連線，一起直播。

他擔心喬奚奚的出現, 會讓本來就吵起來的直播間變得更加的混亂, 直接到無法收場的地步。

還是程斐燃再三請求, 而他這邊也想不出其他的辦法，才勉強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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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實際在喬奚奚直播間連通的那一刻，他的腦海中就閃過的諸多可能。

找喬奚奚來，明顯是铤而走險的招數，他甚至已經做好了他的藝人可能會被喬奚奚拖累到被網暴的公關預警了，一瞬不瞬地盯着直播間。

但他沒想到，在喬奚奚和她奶奶出現的那一刻，直播間裏那些罵罵咧咧的觀衆就消失了。

很神奇。

經紀人更沒想到，喬奚奚居然能在綜藝結束後，還和綜藝上遇到的村民保持聯系。

事實上，在開這次直播之前，他的想法和網友差不多。

他覺得喬奚奚是上次被網友罵慘了，所以在這次去《一起去旅行》這個綜藝的時候，喬奚奚學乖了一些，會在鏡頭面前，僞裝出一個好的人設。

這種可能性，在娛樂圈，才是最常見的。

他也很自然而然地往這個方向去猜了，所以，雖然在綜藝節目上為了一個好的效果，他可以放任程斐燃和喬奚奚互動，但對于喬奚奚這個藝人，他依然保持着之前對她的觀感。程斐燃回來以後，一直對他說喬奚奚和他想的不一樣，他都不信，只以為是程斐燃年紀小。

但這次，不僅一些網友對喬奚奚有所改觀，他更是。

經紀人視線停在屏幕上。

院長奶奶精力不夠，玩了一會兒直播，她人就累了，喬奚奚扶着她去她卧室休息，自己回來直播。

和洮臺村的爺爺奶奶打過招呼後，她挂斷了視頻電話，卷起袖子，收拾着桌上殘留的紙筆和畫作。

她的長發垂在肩上，光和影停到她身上時，都變得比在別處溫柔了許多。

直播間的評論湧現得比剛才還要多，幾秒鐘就是一條，還在不停地刷新中。

網友都很舍不得直播結束。

【嗚嗚嗚不要停播，想看美女姐姐】

【喬奚奚下次還會來嗎？一人血書求她繼續來，哭哭】

【二人血書】

【三人血書】

【舍不得，時間怎麽過得這麽快啊，還沒看到小姐姐畫畫呢】

他完全能代入網友的心情。

喬奚奚随便做點什麽，這個直播的觀賞性都很強，剛才她的奶奶也震撼到他了，一看就是知書達禮的老太太，随手秀點技藝就讓人很驚豔。

他都有點舍不得讓直播停下，但是時間已經到了，只好對觀看的網友說：“直播時間到了哦。”

“奚奚好好休息。”經紀人關掉設備，“大家也好好休息，再見。”

下播後。

經紀人第一時間抓住在他身後跳來跳去的程斐燃，提着程斐燃的領子，“快點，這次的直播多虧喬奚奚，別忘了去謝謝她。”

“別被網友玩梗玩得腦子壞掉了，一味麻煩別人是不行的，既然得到了別人的恩惠，最少也得去表達一下感謝，快點啊。”

程斐燃還在上蹿下跳，甚至在經紀人關掉直播時，他還舉着自己的手機，手指指着自己的手機屏幕，指着喬奚奚微博上的抽獎，示意那些還在看直播的人，不要忘了去關注他奚奚姐的微博。

被經紀人薅住領子，他忙伸出自己的手機，“看看我為了表達我的感謝做出的努力。”

“不過。”程斐燃眨了眨眼，很是困惑地看着自己的經紀人，“祁哥，你怎麽變得這麽着急了？”

他記得之前自己經紀人對喬奚奚還不是現在這種态度。

經紀人這也不好意思說自己之前那麽長時間都看錯了，他狠狠瞪了程斐燃一眼，“記得給人發消息說聲謝謝”，然後就有些尴尬地離開了。

喬奚奚将她奶奶的畫收起來，用盒子裝好，打算等離開的時候順便去把快遞給寄了，寄到洮臺村那邊的村長奶奶家裏去。

整體想下來，上次錄制綜藝還是挺快樂的，不僅實地鍛煉了她的種地采茶技術，還給奶奶找到了一個志趣相投的朋友。

手機消息提示音響起。

是程斐燃發來的感謝她的消息，喬奚奚簡單回複了他兩句，放下手機，到院子裏轉了一圈。

院子裏有一塊很大的空地，緊挨着東面的院牆。

她盯着這塊地打量了半天，在腦子裏規劃好了大致的圖景後，就動起了手。

一個小時後。

院長奶奶小寐了一會兒，聽到外面噼裏啪啦的，她揉着眼睛從卧室裏走出來。

她的院子煥然一新。

院子裏的雜草都被除了，這點很不錯，但是為什麽她覺得那麽不放心呢？

院長奶奶看向喬奚奚。

喬奚奚绾了發，正站在東面院牆下。

她的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白皙小臂，杵着把鋤頭，正盯着東面院牆下的那塊地看着，仔細盤算着。

她這眼神讓院長奶奶本能地覺得這小孩又是在搞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

搞奇奇怪怪的東西就是要惹禍的前兆。

小孩一思考，惹禍少不了。

她下意識擡腳就去廚房摸出了擀面杖，怒氣沖沖的，“喬奚奚！”

喬奚奚聽到聲音一怔，回頭，“奶奶。”

院長奶奶問，“你在搞什麽？”

喬奚奚道：“我能在這開一塊菜地嗎？”

她可憐巴巴地看着奶奶，“我想種菜試試。”

院長奶奶瞥了她一眼，“只負責種，不負責收是吧。”

“到了收菜的時候可以喊我回來。”喬奚奚笑了起來，一見奶奶把擀面杖往身後收了，她就知道，她想開一塊菜地的事有着落了，“清明前後，種瓜點豆，奶奶我給你弄一畦菜地，種瓜點豆。”

這院子的空間很寬敞，養豬養鴨養雞都足夠。

但養這些東西，一是髒亂，二是需要人費力打理，她現在養上，養完人就跑了，只能辛苦奶奶給她看着，奶奶一個老人家，太辛苦了。

但種菜就不一樣了，等她在這裏把雜草和亂石都清理幹淨，種上菜種，到時候菜長出來，奶奶每天澆澆水，想吃什麽菜，到這個“小菜園”裏薅一把就行，方便又新鮮。

院長奶奶也覺得這事可行，不過她不喜歡吃菜，但她決定先哄哄喬奚奚開心，這波先種菜，然後把菜吃完了，她就去弄些花種子來種花。

“答應了？”喬奚奚最後确認。

“弄吧。”院長奶奶把擀面杖放回去，搬了個小板凳出來看着喬奚奚翻整土地。

咔嚓。

喬奚奚對快門聲很敏感，聽到後，回頭一看，奶奶正在拍她。

“幹嘛拍我？”她問。

“發給苗苗看看，她還想見你。”院長奶奶手指在手機上滑動着，“順便發個朋友圈。”

“朋友圈？”喬奚奚疑惑，“奶奶你怎麽知道朋友圈的？”

不是用的老年機嗎？

“啊……”被發現了，院長奶奶慌張了一下，咳嗽了兩聲，“知道你賺錢少，沒和你說我想要智能手機，但我真的挺喜歡這種電子設備，就自己賺錢買了。”

她護着自己的新手機，“不過你不能把我新手機要回去，舊手機愛拿走拿走。”

喬奚奚：……

她有時覺得院長奶奶說不管有她沒她，她都能過得很好是在哄她開心、讓她放心。

有時又會覺得，她的奶奶是真的有她沒她，都能過得很好。

奶奶有那個本事，她就是個很會給自己找快樂的人。

怪不得拿到新手機學得那麽快，原來是早就擁有過了。

喬奚奚繼續賣力翻整土地，後面傳來了奶奶不滿的聲音，“你不要這樣子哦，虧你還是個做明星的，怎麽連姿勢都不會擺哦？往左移一點，對，再站直一點，對，這樣多苗條，側一側身子，不要兩條腿并在一起，左腿伸出來，顯腿長，再笑一笑。”

喬奚奚也就能随着奶奶的話，進行到站直那一步，聽到奶奶讓她笑，她全身的骨頭就像散架一樣，扶着那把鋤頭，提不起精神來了。

“這樣好像擺拍啊，哪有人幹活還擺造型的。”

“就是在擺拍啊。”奶奶理直氣壯的，“你以為你長得那麽漂亮，還從小就怎麽曬都曬不黑，在地裏揮汗如雨，別人就會以為你會幹活？看你那麽美，一樣只會以為你在擺拍，還不如直接就擺拍，美死他們。”

喬奚奚：……

大概是看出了她對拍照的态度很消極，院長奶奶不強求了，“果然吧，愛好成了工作，就不好玩了，小時候那麽喜歡拍照，看看，這才當了幾年明星，就不喜歡拍照了，那我不拍你，你繼續幹活吧。”

喬奚奚繼續舉起鋤頭，翻整土地。

不止奶奶發現了喬奚奚态度消極。

系統也是。

【叮~檢測到宿主無心凹造型，懲罰：捕捉到抓拍最佳時機+1】

院長奶奶很驚喜，“奚奚！你看看，這張照片，真好看。”

她還是沒忍住偷拍喬奚奚。

照片上，喬奚奚舉起鋤頭的動作剛好被抓拍了下來。

她的額頭上正滾落下去了一顆汗珠，在陽光下晶瑩剔透，一邊手臂被陽光覆着，勾勒出纖細卻又有力量的優美線條，看上去健康又有活力，一邊手臂袖子落下，又讓人覺得她無比的纖細，風吹動她的衣角，腰線若隐若現的。

雖然是手機鏡頭，但拍出了專業大片的效果。

院長奶奶很開心，得意于她那出神入化的照相技術，“哎呦，我真的……太優秀了，這世上就沒什麽難得倒我的事，我怎麽連給別人拍照都那麽好看啊。”

她高興了半天。

喬奚奚錯愕了一下，眼睫垂下，蓋住重重心事。她将土地翻整完，把裏面殘留的石塊挑走，種上了菜種。

洗手的時候，她看向了鏡子裏的自己。

沒有水腫，膚色白皙，被太陽曬到，只會顯得更加的白裏透紅。

這就是她最初進入娛樂圈時的狀态。

所以，只要她不進行形象管理，她就可以一直做自己。

喬奚奚又一次悟了。

她擡起被水打濕的手，摸了下額頭，喊出了系統。

“系統。”

無回應。

喬奚奚懂了。

“人工智障。”

刺啦的電流聲響了起來。

這招真是屢試不爽，喬奚奚勾起唇角。

“為什麽剛才也會獎勵……懲罰我？你不是只管我在娛樂圈裏做的事嗎？”

“不說明白你就是人工智障。”喬奚奚補充。

激将法對付一個小AI簡直百試百中。

系統的AI少年音又響起來。

【檢測到宿主被粉絲偷拍，經過系統判斷後，歸納處理為主線相關劇情】

粉絲？

這裏只有她和奶奶。

喬奚奚手一顫，手指上的水珠落下來，墜落到了她的睫毛上，打濕了她的睫毛，劃到眼眶底下，像淚珠一樣。

她想通了什麽，回到奶奶身邊，感慨地說：“奶奶真好。”

就算全娛樂圈都是她的黑粉，奶奶也會是她最後的那一個粉絲，她是她的最後一道屏障。

奶奶剛把喬奚奚種地的圖發出去，收獲了一堆點贊和評論，好多人誇她孫女好美，把奶奶開心壞了，挨着每條回複，她正忙着和人互動，都沒理喬奚奚。

喬奚奚也很開心，搬了個小板凳過來，和奶奶一起曬太陽，“明天給奶奶做魚吃。”

奶奶這時收起手機，“你什麽時候學會做魚了？”

“還有，什麽時候學會整地了？”

喬奚奚道：“上綜藝學的，我現在不止會翻地，我還會采茶、炒茶、釣魚。”

要是把只能紙上談兵的技術也亮出來，那養豬她也算會了。

奶奶大為震撼。

現在的娛樂圈都在教年輕人一些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

…………

兩天後，喬奚奚從奶奶家離開。

但喬奚奚一點都不想走，她這幾天幫奶奶收拾院子，給開了一塊菜地，還提前發現了奶奶想把菜地變花園的意圖，又給開了一塊花園，兩天下來，她只想感慨——

她可真是太适合種地了！

簡直就是個骨骼清奇的種地小天才，哪裏都是一學就會。

但院長奶奶已經有點見不慣喬奚奚在她院子裏大鬧天宮一般翻騰了，一大早就把喬奚奚從被窩裏薅出來，行李也幫她收拾好了。

“為了我明年新款的智能手機，你得出去賺錢了。”奶奶把喬奚奚連人帶行李扔到門外。

她最近在看動畫片，朝喬奚奚做了個“努力”的手勢，“為了奶奶的手機，努力。”

喬奚奚：……

她不想走，她想當鹹魚，她想種地，不想努力。

休假太幸福了，她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都是假期。

喬奚奚知道她這是在做夢。

“奶奶。”

有一件事，喬奚奚一直沒問過院長奶奶。

“要是有一天我想回來，奶奶會讓我回來嗎？”

院長奶奶看了她一眼。

大概是喬奚奚的目光清澈認真，而院長奶奶也是個不喜歡在正事上開玩笑的人，她沒開玩笑。

“當然，你随時都可以回來，奶奶永遠歡迎你。”

喬奚奚揮別奶奶，想着奶奶的話，她的眼睛有些酸澀。

她正感動着，腦海中，系統的聲音叮咚響了起來。

【友情提醒】

【經過系統理解，喬真奶奶的話，本質還是想讓宿主更加努力一點，先努力，不要那麽快就退而求其次，請宿主提高閱讀理解能力，人類世界很複雜，認真一點。不要總是依賴系統，系統好累的。】

【再次提醒，記得奶奶的話，要努力一點哦】

喬奚奚：……

哦，它居然還哦！短短幾天竟然把她奶奶說話的語氣給學上了。

看把它能的。

喬奚奚拉着行李箱往車站走，一邊想，她的系統居然還在試圖誘騙她努力。

這就是傳說中的自己想要鹹魚卻要逼迫別人奮鬥嗎？

啧，她這個系統，不是資本家，卻先沾染上了資本家的壞毛病。

喬奚奚不上它的當。

她現在就要讓它更加深刻地見識一下人類世界的複雜和人類的殘忍。

喬奚奚氣定神閑，拉着行李箱往前走，她以一種鹹魚出靈魂鹹魚出高度的語氣對系統說道：“你已經是個成熟的系統了，你應該學會自己努力了。”

系統：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