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尴尬

一天的時間，江清漪對新環境就适應得差不多了。

江澄一中的課程排得比較緊，晚上學生自己在教室自習，最後一門晚自習是九點下課，大多數學生都是本市走讀生，還有些就是外地住宿生。

九點下課後，她就可以在校門口坐上回去的公交車。

江奶奶住的小區是老區，大多數住戶都搬了出去，白天還好，到夜裏卻覺得□□靜了些。

江清漪背着書包，平常她大大咧咧的，但這種時候特別容易頭腦風暴，腦海裏總會想到那些什麽花季少女被尾随的新聞，心跳就突突突的加快了。

她大步的往家裏走去，等她走到自家樓下的時候她才敢慢慢放慢了腳步。

老區的樓梯間燈光總有些昏暗，江清漪走一步就聽到身後跟着一道腳步，她停，身後的腳步聲也停。

江清漪後背都冒了一層汗，心說，這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她卯足了勁一口氣沖到了五樓，等她站在自家門口，她才叉着腰壯着膽子朝樓下大聲喊了一句。

“誰在跟着我！我告訴你！我我我可報警了啊！”

周圍特別靜，顯得江清漪的聲音特別大聲。

江奶奶在屋裏聽到她的聲音，哆哆嗦嗦拿了一根木棍開了門，“怎麽了？遇見壞人了？”

江奶奶剛說完，壞人顧北森就露了面。

他穿着黑色的短袖，少年長得白，身材清瘦，他背着單肩包，在昏暗的燈光下，江清漪都能看到他臉上掩不住的笑意。

江清漪那一瞬間感覺心髒都驟停了。

怎麽是顧北森？

她還沒回過神，江奶奶已經把木棍扔進了屋裏，對着下面隔着半層樓梯的人笑道：“北森也下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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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奶奶還認識他。

這時，她們家對面的門也被人從裏面打開，長得偏胖的老太太身上還圍着圍裙，手裏拿着鍋鏟，仔細看看，她的五官和顧北森的五官還有些相似的地方。

“這就是清漪吧？等會放了書包和奶奶過來喝骨頭湯！”

随後，江清漪就看見顧北森慢悠悠的從她面前晃過，在經過她身旁的時候微微低了頭看着她，壓低了聲音道：“剛剛聽說你要報警？”

估計她本人都不知道，她剛剛聲音——毫無威懾力。

“……”江清漪想，這丫的絕對是故意的！

“誤會，是囡囡搞錯啦。”江奶奶笑着擺了擺手。

顧北森站直了身子，在江清漪的目光下走回了家。

江清漪咬了咬唇，尴尬極了，後來還是江奶奶把她拉進了自家屋裏。

“北森是個挺好的孩子，他可熱心了，平時家裏有什麽事都是他幫忙的，你來的時候奶奶忙着給你布置房間，都忘了給你介紹介紹咱們這鄰居了。”

“對了，你房間裏的電路還是我讓他幫忙裝的呢。”

“剛剛沒吓壞吧？”

奶奶不提還好，一提江清漪就覺得臉上熱乎乎的，她這是躁的，誰讓她搞了這麽大一場烏龍。

“沒吓壞，就是臉都被我丢沒了。”

江清漪靠在沙發裏，聲音甕聲甕氣的，丢掉的臉也不知道啥時候才能撿回來。

“那有啥，北森那孩子心思好，又懂禮貌，回回見着我都叫我的，他不會在意的。”

江清漪當然不懂他在不在意，但對于他的熱心她還是挺意外的。

最終，江清漪也沒有拗過奶奶，在奶奶的指示下，她切了半個西瓜放在盤子裏，她端着，跟在奶奶的身後去隔壁喝骨頭湯去了。

顧奶奶炖了一鍋排骨湯，江清漪和奶奶一進屋就聞到了一陣濃香的肉湯味，她摸了摸肚子，覺得自己在學校食堂吃的晚飯好像白吃了。

她視線在客廳轉了一圈，并沒有看見顧北森的身影，心裏稍微松了一口氣。

“哎呀，家裏還有西瓜呢，你們祖孫兩空着手過來就行了！”顧奶奶看見江清漪手裏端着一盤子西瓜，小聲嘟囔了一聲。

江清漪笑道：“這瓜很甜，特意帶過來給您嘗嘗呢！”

她笑起來明媚，說話又好聽，瞬間把顧奶奶逗樂了。

“那就放桌上吧，等會喝了湯再嘗！”

江清漪和奶奶入了座，江奶奶左右看了看道：“北森呢？他不喝湯啦？”

“他啊，非說熱，說是洗個澡再喝，沒事沒事，你們先喝着。”

江清漪低着頭，拿着勺子舀着湯喝，聽到顧奶奶說他還在洗澡，瞬間放心了，畢竟之前鬧的那場烏龍還沒過，她心裏覺得尴尬得很。

江清漪怕她還沒喝完湯顧北森就洗澡出來了，所以她喝得很快。

她喝完之後擦了擦嘴道：“奶奶，我還有作業沒做，先回去做作業啦。”

“再喝一碗，這還有肉呢，你咋都不吃，是不是奶奶炖的湯不合你胃口？”顧奶奶剛坐下，小丫頭就想跑，自然是在自己手藝上挑毛病。

“沒有沒有，很合我的胃口，但作業沒做完我心裏着急。”

江清漪說着，耳朵聽到衛生間那邊扭動門把手的聲音，她匆匆和兩位奶奶告了別就走了。

“這孩子！這麽猴急，你呢，就慢慢喝啊。”顧奶奶朝江奶奶道。

顧北森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剛好看見江清漪急匆匆的開門離開，那模樣像是後面有狗追她似的。

他自我懷疑了一下，覺得打開方式不太對。

江清漪作業沒寫完是假，想回家是真，她剛洗完澡，江奶奶就從隔壁回來了，手上還拿着幾本輔導書。

“奶奶這些都是？”

江奶奶把輔導書都放在桌面，笑眯眯道：“一中這不是已經開學了嘛，我怕你跟不上，剛剛特意問北森借了幾本輔導書。”

江清漪的笑凝固在臉上，“奶奶，我跟得上的。”

“沒事，借都借來了，有時間你就看看，北森的成績可好了。”

江清漪不忍老人家白忙活，拿着從隔壁借來的輔導書翻看了幾眼。

還別說，顧北森看起來慵懶，字寫得倒是不錯，剛勁有力，看起來很有氣勢，很快，江清漪的目光就被輔導書的內容所吸引。

她之前買的資料都是很詳細的，适合自學用，而現在擺在她眼前的，屬于比較精煉的題型，一道題涵蓋多個知識點，适合做練習用。

江清漪感覺得到了寶，抱着幾本書回房間複習去了。

“明天還得上課，記得早點睡。”

“好——”

江清漪伏在桌前不知看了多久，越看越精神，顧北森的筆記有畫龍點睛的意味，有些她想不通的地方只要看他筆記就行了。

等她再次擡頭時，發現已經十二點了。她伸了個懶腰，拿手機把幾本書的封面拍了下來，念念不舍的把顧北森的書放進了書包裏。

第二天，江清漪起得比平時還要早，六點四十她已經在樓下站着了。

書包裏多背了幾本書，有些重，等到快七點的時候，顧北森穿着一身白T黑褲，出現在樓道口。

他長得很白，少年的身材已初露倒三角的模樣，脊背好看的弧度讓江清漪看得雙頰微微發熱。

顧北森看到門口站着的江清漪，有些意外。

見他盯着自己，江清漪輕輕咳了兩聲緩解尴尬，她手忙腳亂的從書包裏将他的書掏出來遞到他面前道：“謝謝你的輔導書啊，我昨天已經看完啦。”

顧北森沒說話，低着頭看着她的手，她的手很纖細，右手中指的指頭還有一個小小的凸起，那是長年寫字會落下的繭。

眼下少女還固執的伸着那沓書，眉目清明，只是眼神裏帶着一絲不舍。

顧北森收回目光道：“這幾本我都沒用了，你放心用着吧。”

江清漪還想說什麽，顧北森又道：“歷屆高二的月考類型也都和上面差不多。”

江清漪又默默把書收了回來，塞進自己書包裏。昨天陸唯唯和她說過，高二的月考很重要，期末會分快慢班，就是靠月考成績來分的。

她覺得現在書包裏沉甸甸的不是書，而是自己的分數。

“那謝謝啊。”聲音脆生生的和昨天與高晉聊天時一樣活潑。

少年一手插着兜朝公交車站走去，他長得高，目測有180以上。

江清漪跟在他身後笑了笑，覺得奶奶說得不錯，顧北森确實挺熱心的。

她往前小跑了兩步，有些別扭道：“昨天晚上的事不好意思啊。”

顧北森回過頭看着她，也許是因為別扭，她的臉上爬上了兩抹紅暈，他點點頭，笑意漸濃道：“嗯，沒事。”

正巧公交車到，兩人一前一後的上了車，車上的人很多，兩人上車的時候也只剩下前面的位置站了。

顧北森就站在她身後的位置，車啓動時有些不穩，由于慣性，江清漪踉跄了一下，就感覺到自己腳下踩了個軟軟的東西。

江清漪低頭連忙移開了自己的腳，看着顧北森白色跑鞋上的腳印，笑不出來。

“那個……我說對不起有用嗎？”

顧北森漫不經心笑了一下，低頭在她耳邊道：“那我能把你扔車外嗎？”

“不能……”江清漪縮了縮脖子，這好歹是鄰居，也不帶這麽吓唬自己的吧。

顧北森看着自己的鞋面，一個小黑印，心情有些煩躁。

江清漪咬了咬唇，這都算啥事啊，昨天的尴尬剛解除，這又來讓她尴尬的事。

好在，車已經停到學校門口了，還沒等江清漪彌補自己的過錯，顧北森已經插着兜往學校走了，背影看起來特潇灑。

無形中也緩解了她心裏的尴尬和無措。

陸唯唯不知道什麽時候到的，她從後面拍了拍江清漪道：“清漪，你看什麽呢？”

“沒啥，就是感覺我們要遲到了。”

她剛說完，早讀課的預備鈴就響了，兩人對視一眼，撒開腳丫子往教學樓跑，學生會的同學還在教室外面，等着正式鈴響再進教室檢查。

江清漪坐到座位上時，額頭上已經冒了一層薄汗，看起來有些狼狽。

高晉歪着身子往後靠了靠，“怎麽了？早上沒趕上公交？”

江清漪找了本書給自己扇了扇風，“沒有，就是起遲了。”

她回頭看了看顧北森，他正靠在牆上，和旁邊的人說着話，明明兩人一前一後的下公交車，怎麽他就能這麽快走到教室。

江清漪拿着書包，準備往桌肚裏塞的時候，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卡住了。她伸手一掏，裏面放了一盒巧克力，還有一盒小面包。

江清漪：“……”

高晉朝着她挑了挑眉，八卦道：“有癞□□想吃天鵝肉了！”

“你知道是誰放的？”江清漪把東西放在桌面，覺得有些頭禿。

“我哪知道啊，我也沒比你早來多長時間。”高晉小聲哔哔，“不過這個還算好的，不信你看看森哥。”

江清漪回過頭去看，學生會的剛檢查完離開教室，後腳顧北森就拿着一堆早餐牛奶巧克力扔進了教室後面的垃圾桶裏。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帶不帶感情江清漪不知道，但肯定有碎了一地的少女心。

“你吃了早餐沒？”江清漪看着高晉眨了眨眼，笑容可掬。

“哪能啊，天天起來就忙着趕公交車了。”

“那你幫我把這些解決了？”說着不等他拒絕，就把手裏的東西塞給了他。

高晉拿着東西感覺有哪裏不大對勁，剛剛森哥把東西扔到垃圾桶裏……她把東西扔給自己……

自己=垃圾桶，高晉真相了。

江清漪見他表情不太對，伸手把包裝拆開，拿了個小面包在他鼻前晃了晃，“小面包不香嗎？”

香！

害，垃圾桶總比餓肚子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