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暖黃色的燈光将衛生間照得有些金燦燦，占據了一整面牆的鏡子正映着蹲坐在馬桶上的穆玄英。穆玄英有些茫然地擡起頭，正巧看到鏡子裏的自己。他驀地一驚，被自己那快要爆表的臉紅驚吓到了。這時，他才意識到，待在這個封閉的空間裏……有點悶熱。

他的視線從鏡子轉到了洗漱臺上，瓶瓶罐罐正很是随意地擺放在上面，一部分是他的，一部分是莫雨的。只是，在觸及到莫雨的瓶瓶罐罐時，他立馬将視線收了回來，盯着已經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出神。

出去？當然要出去，只是……什麽時候出去？

沒等穆玄英想清楚，門外便傳來了莫雨的聲音，一如既往得低沉略帶暗啞：“毛毛，我先出去一趟，午飯時回來，你……随你怎麽安排吧。”

話音剛落，嘭的關門聲也傳到了他的耳邊。

穆玄英不自主地舒了口氣，卻在放松脊椎時猛地意識到了一點——恐怕……雨哥就是看他會尴尬，才選擇出去的。

想到這裏，他更是坐立難安，嗖地站起來後就往外沖。

然而，鋪着柔軟的棕色地毯的走廊一眼望去，卻空無一人。

“……人，不見了？”穆玄英猛地睜大了眼睛，詫異十分。莫雨離開得這麽快，快得……就好像他本就有事出去而不是他所認為的怕他尴尬。

他的目光在花紋繁複的地毯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才轉身走回房間。

回了房間後，他随手關了衛生間的燈，然後慢騰騰地走向沙發，坐了下來。

沙發旁的桌子上還放着莫雨沒看完的書，書名是他看不懂意思的字母，封面卻很是漂亮。

他想了想，拿起了那本書，手指在素色的封面上摩挲了幾下，才翻看起來。

“果然……還是看不懂呢……”他低聲自語着，手指翻過幾頁內頁，鉛字的氣味早已飄散在空氣中，而鼻尖只聞到了莫雨身上常有的冷松的氣息。

最後，穆玄英還是怏怏地放下了這本書，視線卻沒有移開。書脊上有幾道淺到幾乎看不清楚的痕跡，若不是穆玄英這麽近距離看，估計沒人會發現。

那不是偶然的折痕，而是有人用力攥緊書脊後又強行撫平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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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使神差的，穆玄英伸手摸上了那痕跡。在紙張特有的紋理之下，那痕跡淺薄得很，卻又深刻非常。那一剎那，他似乎能看得到，莫雨疼得只能攥緊手上的書，卻又在事後舍不得地撫平指甲痕。

……這本書，到底講的是什麽內容？

腦海裏一旦冒出來這個念頭，就再也壓不下去了。

穆玄英掏出手機，将那怎麽看都不是英文的一串字母輸入，按下了搜索。頁面轉動，跳出來稀稀疏疏的幾條結果，其中只有一條是他能看得懂的中文。

他點了進去，是一個博主的讀書筆記。

簡短到極致。說是讀書筆記，還不如說，是讀書記錄。

但至少，他知道這本書的書名了。

《兒童時代經歷與□□解構》。

穆玄英幾乎是一瞬間就感覺手心發燙，燙得他差點就拿不住手機。

他張皇地關掉頁面，視線連觸碰都不想碰到那本書。他急速地喘着氣，癱坐在沙發上，胸膛上下起伏，在這開着中央空調的夏天裏，居然出了一身冷汗。

兒童時代經歷與……他幾乎不敢去回想那最後四個字，那是他長這麽大以來從來沒深想過的領域。

穆玄英夢遺來得很晚，是兩年前，他十七歲時。當他第二天早上起床時，內褲一片濕潤，吓得他還以為自己尿床了。匆匆趕在室友起床前收拾好自己，他才手忙腳亂地跑去上課。

在那之後，雖說還有過幾次經歷，他也慢慢适應了。但他□□向來淺，加上經常參加運動，精力發洩之後，更是将這事放在腦後。

□□……他這麽一想，臉就感覺燒了起來。他一面想知道莫雨看這本書是為什麽，一面卻又害羞得抿緊了唇。

穆玄英坐在沙發上，胡思亂想不知道多久。突然，門口傳來敲門聲，吓得他一下子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誰！是、是誰啊！”

“是我，毛毛。”

一聽是莫雨的聲音，穆玄英連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放，想要把書放回原處，又怎麽也記不起先前擺在哪個位置。胡亂擺了一通後，他又記起門外站着的莫雨，緊張地挪過去開門。

啪——門打開了，驚得穆玄英差點又要跳起來。

“你、你回來了啊！”扔下這麽一句，穆玄英又逃進了衛生間。

“呼……啊啊啊啊啊！”背抵着門，穆玄英先是不由自主地呼了口氣，随後在反應過來了，低聲嚎叫着，使勁揉着自己的頭發。

“又搞砸事情了……”穆玄英快要哭出來了。他不知道最近自己是怎麽了，比以往更容易害羞外，還患得患失，思前想後地想些奇怪的東西。

咚咚——這一次，莫雨選擇了敲門。

正抵着門的穆玄英驚得差點叫了出來，意志力讓他硬生生把叫聲吞了回去，又勉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抖着嘴唇問道：“什、什麽事？”

“我上廁所。”

“啊？啊！我、我這就出來！”穆玄英懊惱極了，開了門就往外沖。

莫雨像是算準了他的動作一樣，沒進衛生間，而是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手臂一帶，就把他拉住了。

“雨、雨哥？”

莫雨沒有放手，反而用空着的另一手溫柔而強勢地擡起了穆玄英的頭。他雙眼緊盯着穆玄英，微皺着眉問道：“你怎麽了？”

被莫雨的動作驚到，穆玄英強忍着想瑟縮的沖動，回問道：“什、什麽怎麽了？”

莫雨的視線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想從他身上看出點什麽來。

穆玄英縮了下手，在這樣的目光下，他感覺自己仿佛全身□□，什麽心思想法都被看穿了一樣。

莫雨就這麽看着他，也不說話。穆玄英被他這麽一直看着，心裏直打顫，他眨巴了幾下眼睛，決定先打破僵局了：“雨哥你……”

結果剛開口，莫雨就打斷了他的話，目光盯得更牢了，好似穆玄英每一個能透露意思的小動作都被收入眼中：“我覺得你最近狀态不太對。需要聊聊麽？”

所謂的聊聊，就是面對面深入剖析自己。這種情況在當初穆玄英剛接手經紀人工作時出現過。當時他們一聊就是一下午，穆玄英至今還記得當時自己講了一堆現在想想就非常破廉恥的他每回想一次都想把當時的自己按在馬桶裏好好洗洗的話——一定是當時氣氛太好了！

所以這次，當莫雨提出聊聊時，已經吃過一塹的穆玄英當機立斷沒有絲毫猶豫就搖頭表示拒絕。笑話，他可不蠢，這種丢人的事發生一次就夠了，哪會給第二次的機會？

莫雨卻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個笑容，又把擡着穆玄英頭的手移到了他頭發上，摸了摸，才放低了聲音，問道：“來，告訴雨哥，你怎麽了？”

……犯、犯規！這真是、真是太犯規了！

穆玄英被莫雨這舉動弄得整個人都暈乎乎的，任由莫雨把他牽到沙發邊坐下，然後莫雨問什麽，他就答什麽……

等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時，時間已經快十二點了。穆玄英猛地回過神來，簡直要給蠢哭了的自己點上一排的蠟燭。說好的不會有第二次呢！

穆玄英決定自己應該鍛煉一下對美色的反抗能力，絕對絕對不能再莫雨一笑就乖乖聽他動作了！

但是在鍛煉之前，首先要填飽肚子！他的肚子已經餓得快前胸貼後背了。穆玄英摸着肚子，眼神有些哀怨。

莫雨一看，輕笑了一聲，在穆玄英看過去的時候，咳了一聲，假裝正直地說道：“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下去吃飯吧。”

啥？穆玄英沒跟上他的步伐，詫異地看着他。

“之前我出去借了地方炖點東西，現在看看時間，應該差不多好了。”莫雨解釋道。

莫雨這麽一提，穆玄英又想起了那段時間自己做了什麽，臉騰地就火燒一般，他有些結巴地開口：“我、我……那、那個……對不、對不起！”道歉的話雖然難以啓口，但正說出口了，倒也心裏暗松了一口氣。雖然……那本書他還是很在意。

莫雨聽到了道歉，反應卻出乎穆玄英的意料。正走在前面，準備帶穆玄英過去的他，突然頓住了腳步，在穆玄英差點撞上去的時候，又猛地轉過了身。

“怎、怎麽了？”莫雨的表情太奇怪，穆玄英忍不住問出了口。

然而莫雨卻只是再次摸了摸他的頭發，一言未發，又轉身朝門口走去。

就好像，最終還是沒把要說的話說出口。

而莫雨的身影，從背面看上去，也仿佛多了很多他看不懂的秘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