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Act.28血誓

赤之王不置可否地輕哼一聲，随意地找了張堆滿玻璃儀器的工作臺，一腳踹翻後坐上了幹淨平整的櫃面。他将緒方的右手抓在掌心裏，讓她靠在自己懷中，随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手指觸到堅硬的書殼，抓住拿出，瞟了眼手中的詩集，周防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随手丢在身邊，繼續在自己的衣兜裏尋找煙盒。

旁若無人地點上一支萬寶路特醇，赤發男人深吸了一口，熟悉而濃郁的焦香充斥了肺腔，他漫不經心地擡起眼，懶散地叼着煙打量慌忙趕到的研究員。

“周防先生，請、請您将緒方小姐放到我們準備的設備上。”

咬着煙蒂的王權者嗤笑了一聲，懶洋洋地反問道：“然後？再讓我去抓一次？”

額角的傷口還在隐隐作痛，田中洋介猶豫了幾秒，小心地試探道：“用非金屬介質固定右手的話……”

回應他的是飛濺到臉上的細小金屬碎渣。

粗暴地撕扯開少女背部的白色護甲，随手将扭曲的金屬塊丢到腳邊，周防叼着煙瞥了一眼年輕的研究員，低啞的聲音裏流露着明顯的不耐煩：“要我幫你下刀？”

“不、不、不用，馬、馬上！”

周防不甚在意的哼了一聲，垂着眼将她背部的殘餘金屬掰碎丢棄。

懷中的少女随着他的動作而無法抑制地發抖，周防清楚地感覺到她的右手手心被薄汗濡濕。他将手中的金屬殘渣用火焰燒盡，随手理了理她的長發。

緒方低着頭，呼吸有些急促。

她的額頭抵在他的左肩上，身體倚靠在他的懷中，唯一完好的右手被他鉗制住，反折在背後。整個人不受控制地顫抖，剝離生命之樹所要承受的痛苦，即便是想象也能令緒方恐懼到崩潰。

“……”

她的聲音細弱得讓人聽不清。

“嗯？”周防懶散地出聲，随意地撩起一縷她的黑發，纏繞在手指上把玩。

她說話的氣息呼在他左肩上，溫熱的濕氣透過衣料。

“尊……放過……”

“放過我……好不好……”

“哈？”周防的動作頓了一下，低沉地笑了，金紅色的眼眸中閃過尚未退散的兇光，他将燃燒了一半的香煙取下，掐滅煙頭後丢棄到地上。

王權者唇邊勾着沾染血跡的弧度，他耐心地整理着少女柔順的黑色長發，将它們盡數撩到一旁，單手握住，使她的背部不受任何阻攔地接受無影燈的照射。

注射麻醉藥的針頭刺入光滑的背脊，少女的右手動了動，周防并未阻攔，反而是略微松開鉗制她的左手，任她将手指蜷起握成拳。

“會疼……很疼……”

她的聲音愈發絕望，晦暗悲哀得猶如被荊棘貫穿軀體的夜莺。

周防嘴角邊的戲谑笑意逐漸消失。他看着切入背肌的銀白色手術刀，湧出的美麗紅色倒映在赤金色的眼瞳之中，白皙的肌膚，流淌的鮮血，魅惑人心的色澤。懷中的身軀驟然繃緊，他低下頭，半阖上眼，輕輕地靠了靠緒方的耳畔。

柔軟的赤色發絲與黑色的長發溫柔摩挲。

“不會抛下你。”

沙啞的話語聲在她的耳邊響起，低沉而富有磁性的渾厚男聲中蘊蓄着讓人顫栗的火焰，“我答應過你。”

刀鋒再一次割斷樹須，周防抱緊了她，牢牢地鉗制住她企圖掙紮的手，纏繞着柔順黑發的右手狠狠地按壓住她的後頸。他擡眸注視着正在被鑷子緩慢拉扯出的金色樹須，在少女崩潰的、帶着哭腔的尖叫聲中低聲重複着：“不會抛下你的。”

凄厲的哀鳴被痛苦和絕望浸染，周防感到左手掌心沾染上某種溫熱粘稠的液體。

又是一聲泣血般的悲鳴，他看見貼近脊骨的金色植物被小心地一點點抽出，黏連的血絲和細小的血肉映入眼中，将虹膜染成一片鮮紅，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血腥味。

尖叫到聲音嘶啞的緒方随着金色槲寄生的抽離而逐漸癱軟下去，周防略微放松了按住她後頸的力度。他清楚地感知到她正急促而紊亂地喘息着，顫抖着擡起頭，呼出的熱氣随着她擡頭的動作而上移。

她似乎是想要說什麽，然而發顫的氣音卻無法拼湊成連貫的音節。

醫用鑷子再一次撥開傷口，周防感到懷中的少女身體一僵。

他心不在焉地看着研究員的動作，在銀色的鑷子夾住某條扭動的金色樹須之時，突如其來的刺痛感從肩頸相連的部位傳來。

赤之王微微皺起眉。

被她狠狠咬住的位置距離頸動脈極近。滾燙的鮮血在皮膚之下的血管中奔流，在劇痛刺激下的咬合力明顯高于正常範疇，左側頸動脈被壓迫導致的輕微不适令他有些煩躁。

眯着眼忍耐着，他并沒有阻止緒方的動作。

赤金色的眸子淡漠地注視着手術進行的過程，看着若幹條槲寄生被從緒方體內取出，看着研究員小心翼翼地縫合傷口。

田中洋介躊躇着，不知是否該開口詢問，赤色王權者頸部的傷口和緒方透脫臼的手腳都需要及時治療，但周防尊漫不經心的樣子讓他有些懼怕。

王權者松開右手，柔順光滑的黑發從手掌中滑落，發絲遮掩了背部蜿蜒的疤痕。

懷中的少女也在此刻放開他，大口大口地喘息。

周防低沉地嘆息：“結束了，緒方。”他放開她的右手，黑發少女第一時間抓住他的肩頭，沾滿血跡的五指用力得仿佛要刺穿他的肩膀。

她擡起頭，充血的眼眸緩慢地對上他，鮮血沿着她的嘴角滴下，周防伸手用拇指擦去她唇邊的血色，金紅色的眸子毫無畏懼地與她對視。

“周防尊……”

緒方嘶啞地念出他的名字，每個音節都混合着磅礴的恨意和濃重的血腥。

被生命之樹攪碎的血肉破絮和赤王的鮮血滞留在口中，濃郁的鐵鏽味令她無法克制地咳嗽起來，周防皺着眉，單手扶住她無力支持自己的腰身，同時示意田中洋介盡快處理掉一片混亂的現場。

朝一旁啐了口血沫，虛弱的少女将視線移到他頸邊的傷口上。

“疼嗎？”她依附到他耳邊，輕聲詢問。捏在他肩頭的右手緩緩收緊，指甲按壓着T恤的布料刺入他的皮膚，她的語調溫柔而朦胧，沙啞的嗓音中散發着血液的芬芳，“我承受的……比你痛苦一百倍、不、一千倍……”

她的嘴唇幾乎要貼上他的耳朵，濕熱的氣息吐息在耳骨。

“遲早要……殺了你……”

以銀色的子彈，貫穿你的心髒。

赤色的王權者粗暴地捏住她的下巴，将她推離自己的肩胛，強迫她擡頭看着他，混沌的碧瞳中寫滿恨意，陰沉的碧色晦暗得猶如被廢墟填充的夢境。

兩人的呼吸中交纏着甜腥的血色，他眯起金紅色的眼眸與她蒼翠的眼瞳對視，野性而張狂地笑着回應：“好，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