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靈溪藥谷

穿書第一晚,程接雨睡得并不安穩。

原主的床并不大,好在床鋪還算柔軟舒适。

可看着自己微胖的身軀占去了一半的床位,程接雨難免有些懷念自己瘦後的身體和兩米二的大床。

他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自己在現實世界的身體會怎麽樣了?也不知道兩位爸爸有沒有可能發現他穿越了?

不過,發現之後又能怎麽辦呢?

程接雨惆悵地捏了捏肚子上的軟肉,決定眼下還是先好好減肥,強身健體,保命要緊。

既然睡不着,他決定爬起來做幾個俯卧撐。

一、二……三……

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

程接雨趴在床上,放棄了。

原主雖然是修仙之人,但身體似乎比程接雨當初還要虛,根本撐不起這具胖胖的身軀。程接雨只能改做兩組當初瘦身時練過的有氧健身操。

做完這些,程接雨累得像死豬一般不想動彈。雖然內心很想爬起來洗個澡,但一想到要大半夜喚仆役起來給他燒水,程接雨就有些不好意思。

正苦惱,他忽然想起原主會的為數不多的一個法術——淨塵術。

程接雨試着回憶原主學過的心法,慢慢運轉靈力,然後念出淨塵決——

只覺周身有一股靈氣由內而外擴散,汗濕的肌膚瞬間變得幹爽。

雖說這修仙界沒有電熱水器,但這淨塵術也挺方便的嘛!

程接雨脫了身上的髒衣服,也懶得再換身幹淨的,準備裹着被子裸睡。

躺下之前,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左胸上方、鎖骨下方的位置,一朵熟悉的蓮花胎記映入眼簾。

方才洗澡的時候他便注意到了,原主這具身體上有一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蓮花胎記,粉白色的,并不起眼。

《煉魔》一書中并未提及原主是否有胎記這種細節,但繼承了原主記憶的程接雨發現,他和原主竟然有一模一樣的胎記。

不僅如此,對方和自己還有不少相似之處。

就比如這個名字,程接雨随養父姓程,據某位大師批命五行缺水,于是得名“接雨”。

原主恰好也叫“程接雨”,也曾聽自己師父提過他五行缺水,“接雨”這個名字取得正好。

而且兩人不但長的一樣,還都因自小體弱,被養成了圓潤的小團子。

這麽一想,程接雨摸摸胸前的胎記,猜測原主也許和自己緣分不淺,所以自己才會穿進來。

……

第二天早上程接雨是被渴醒的,整個口腔完全幹涸,似乎一整夜不曾分泌唾液。

動動僵硬的舌,咽了咽少得可憐的口水,程接雨裹着被子起身,給自己灌了兩杯冷茶,缺水到僵硬的舌頭終于濕潤起來。

擡頭望向窗外,山色朦胧,天色竟然還未完全亮。

又灌了兩杯茶,嘴裏幹到發苦的感覺被茶味沖淡,程接雨這才回憶起昨夜的夢。

他又夢到了那片火海——

炙熱的火焰熊熊燃燒,似煙非煙的黑霧四處彌漫,土地一片焦黑,寸草不生。

而他又仿佛置身于那火海中,炙烤了整夜。

以前他就偶爾會做這樣的夢,若非如此,一直相信唯物主義的他也不會相信那位大師說他“五行缺水”的論斷。

如今再做這樣的夢,程接雨對那位大師的話又信了幾分。

畢竟如今的他已經不是二十一世紀的大帥逼了。他現在是《煉魔》一書中的炮灰,馬上會死的那種。

程接雨惆悵得想睡個回籠覺安慰安慰自己,卻忽然想起自己身上還有處罰,連忙穿上衣服,洗漱用飯。

靈溪藥谷位于端陽峰與歸雪峰之間的山坳,此地靈氣聚集,一條靈溪自端陽峰而下,流經此處,因此辟有十畝藥田種植靈藥。

似乎沒想到程接雨會來得這麽早,負責打理藥田的幾個青衣弟子看見他十分驚訝。

為首的青衣弟子大約二十七八的模樣,上前來行了一禮,“見過師兄。”

九霄宗嫡系弟子着月白色弟子服,旁系弟子統一着青衣,一般仆役則着灰衣。同輩弟子之間,以嫡系為尊。

是以,就算青衣弟子比程接雨年長且入門早,也要稱程接雨為“師兄”。

對方謙虛守禮,程接雨反倒有些不自在,“不必多禮,常師叔讓我來領罰,還請師弟指點一二。”

未免露餡,程接雨要求自己盡快習慣古人的說話方式,于是絞盡腦汁憋出了這麽一句。

青衣弟子心底微微訝異。

他與這位小師兄接觸不多,但也聽聞他修為不高,卻十分受寵,性情似乎有些驕縱。

再加上昨日對方擅自離宗一事,青衣弟子便以為他是個恃寵生驕、任性妄為之人。

聽聞對方被罰到靈溪藥谷做事,青衣弟子還有些頭痛,不知受罰的到底是對方還是自己。

今日一見卻發現是自己妄斷了。

小師兄不但來得早,待人的态度也很誠懇,全然沒有驕縱之态。

青衣弟子想起右長老的吩咐,指了指那條從藥田當中蜿蜒而過的溪流,道:“我等每日從靈溪中取水,灌溉十畝藥田,師兄只要負責東北角那塊地即可。”

程接雨看了看對方指給自己的範圍,面積不大,想來常師叔沒有太為難他,分給他的任務不重。

這廂程接雨對青衣弟子拱了拱手,“多謝師弟指點。”

青衣弟子便沒再多言,退到一邊做自己的事去了。

程接雨走到自己負責的區域,發現沒有打水的工具,正想找青衣弟子問問,就見那些青衣弟子指尖運轉靈力、口中念着口訣,靈溪中便升起一條條水柱——

水柱升到高空,倏然炸開,散成水珠落到藥田當中。

如此這般,一塊藥田就澆完了。

程接雨看着如此硬核的“人工降雨”,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他回憶了一番,原主記憶當中确實有簡單的縱水術。

由于昨晚嘗到了淨塵術的甜頭,程接雨決定試一試這縱水術。

他站在溪邊,運轉靈力,念出口訣,水面果然升起了一根小小的水柱!

他頓時大喜,正想将溪水調動起來,卻見那根小小的水柱忽的又落回了水中。

“呵!”

程接雨正沮喪,突然聽見一聲嗤笑,循聲轉過頭,卻見所有青衣弟子都在低頭幹活,似乎沒有人留意自己這邊的動靜。

他摸了摸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趁無人注意自己,打算再試一試這縱水術。

這一次,他成功将溪水調動了起來,正露出喜色,騰空的水柱就忽然滋了他一臉。

程接雨:“……”

好的,他被滋醒了。

明知自己和原主一樣五行缺水,做什麽縱水化雨的春秋大夢?!

“呵!”

程接雨低頭抹去臉上的水珠,又聽見一聲輕蔑的嗤笑。

這次他十分确定自己沒有聽錯,不悅地轉過頭,卻見方才那位指點自己的青衣弟子将一個木桶和一把木勺放到了他面前。

“對不住師兄,是我等失職,未給師兄配齊灑水器具。”

聲音不一樣,不是這位發出的嗤笑。

程接雨又看向周圍,卻見其他青衣弟子全都轉身準備離開了,看不出方才到底是誰在笑話他。

他無奈收回視線,低頭看着腳邊的水桶,尴尬得腳趾卷縮、雙頰滾燙。

“多、多謝。”

青衣弟子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一絲羞惱和一絲委屈,恍然意識到,這位小師兄其實也才十七歲,比自己年幼許多。

他不禁起了愛幼之心,沒有笑話程接雨,悄悄退了下去。

程接雨聽見對方離去的腳步聲,岔開指縫瞧了瞧,見所有青衣弟子都完成了灑水的任務離去,才認命地拿起地上的木桶,到溪中打水。

他一邊勤勤懇懇地灑水,一邊腹诽:原主實在是菜雞中的菜雞!弟弟中的弟弟!

在《煉魔》的世界觀設定中,修仙分為入境、靈臺、入臻、化虛、歸元、踏仙六個境界,每個境界又分為九階。

九霄宗九位嫡傳弟子,幾乎都是十幾二十的年紀,前六位都踏入了入臻境,常思賢和方瑤的修為也有靈臺五階,在年輕一輩中算是出類拔萃。

唯有原主資質平庸,堪堪入門,只有入境五階的修為。

就這,還是擅長煉藥的師母方璃衿用無數靈藥給他養出來的。

程接雨都替他不好意思。

好不容易澆完那一小塊藥田,程接雨叉着腿坐在田埂上,汗流浃背,氣喘籲籲,連吐槽原主的精力都沒有了。

“小師弟!”

程接雨聽見喊聲,喘了兩口氣才緩緩轉過頭,就見常思賢朝他跑過來,在他面前停下。

“小師弟,我聽八師妹說,你想到歸雪峰照顧雲霄師叔?”

程接雨點了點頭,昨日他确實曾試探方瑤,問如果由他去照顧那位師叔如何。

方瑤當時很是驚訝,問他緣何會有這個打算。

顯然,雖說如今要從常思賢和程接雨兩人中挑選一人,但大家都默認常思賢才是首選,從未認真考慮過程接雨。

“七師兄,如今其他師兄師姐不在,你和八師姐時常要幫忙處理宗門事務,只有我最清閑,正好去照顧雲霄師叔。”

程接雨搬出與昨天一樣的說辭。

常思賢卻擰着秀氣的眉,在程接雨面前蹲下,道:“可是……我聽說雲霄師叔……脾氣不大好。”

實際上,盛雲霄在鎮魔之役中受傷後,足足閉關了二十年,只有少數幾回暫時出關,接受診治。

門內九位嫡傳弟子,年紀最大的溫敬之也才及冠不久,衆人都不曾見過盛雲霄幾回,卻對他脾氣暴虐一事都有所耳聞。

方瑤昨日對程接雨說了同樣的話,還将盛雲霄的傳聞說給了他聽。

據傳這位師叔十七歲便邁入歸元境,孤身一人單挑昔年屠戮盛氏一族的幽魇魔門,斬殺門主魇寐,為盛氏一族報仇雪恨。

九霄宗前任掌門方平雲愛惜其天資,不忍其走上邪路,才收他入門,以正其性情。

又傳數年前,這位師叔出關接受診治,卻因仆役打掃書房時用水污了一封舊書信,大發雷霆。

若非溫鴻羲在場,盛怒之下的盛雲霄險些錯手殺了這位仆役。

聽到這些傳聞,程接雨心裏也有些發憷。但與其和主角糾纏不休、走向既定的死亡,他寧願伺候脾氣不好的師叔。

況且,盛雲霄是鎮魔之役的大功臣,想必心懷道義,就算脾氣不好,也不會是草菅人命、暴虐成性、大奸大惡之人。

那些說他脾氣不好的傳聞,也大多事出有因。

所以面對常思賢的擔憂,程接雨寬慰對方的同時也安慰自己,“我覺得,師叔應該也是講理之人。”

常思賢仍然有些擔憂,“小師弟,實不相瞞,是掌門師伯遣我來尋你到端陽峰去,大抵是要擇定人選了。”

聞言程接雨先是點了點頭,起身準備随常思賢走,忽然動作一頓,意會到對方的言外之意,大感意外。

原先以為得費力争取一番才能去歸雪峰,但如今掌門竟然特意讓常思賢來喊他,大概率便是——

“師父決定由我去?”程接雨問。

常思賢遲疑着,點了點頭,“八/九不離十。”

“小師弟你別怕,你若是不想去還有我,我來與掌門師伯說——”

“阿雨!七師兄!”

常思賢的話被方瑤喊聲打斷。

程接雨和他一塊回過頭,只見站在不遠處方瑤沖兩人直揮手,喊道:“阿雨!大師兄回來了!”

程接雨:!!!這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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