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二更>

? 金色的餘晖渲染着天邊的晚霞,西邊漸漸變成冷色調的天空上已經隐約能看見數十顆閃亮的星星,而東邊卻還漂浮着大片兒大片兒的火燒雲,讓人有一種夾在即将到來的暴風雪和天火之間的錯覺。

步伐略顯蹒跚地朝小賣部走,我忍不住長長大出了一口氣兒。

原以為臨近傍晚會涼快一些,結果不僅沒涼快,還悶的沒有了白天能順利出汗的暢快感,所有毛孔就像是被保鮮膜封住了一樣,煩躁難耐得讓我想抓狂。

【林栖,幫我去你大伯家找幾個盛湯的湯盆兒,湯盆兒不夠了。】

【小栖,去玉生家再搬幾條大板凳兒來。】

【林栖,把壓水井裏的大鍋唰唰,一會兒要煮酸甜魚。】

【林栖,剝一盤大蒜。】

【林栖,會切肉吧?把豬肉切成塊兒。】

【林栖,去小賣部買幾條煙。】

還以為我找不到事兒做,也沒有需要我做的事兒,結果從下午開始就一直被當成跑腿兒的,雖然都不是什麽髒活累活,可為什麽要我做女人的事兒而女人們在客廳嗑瓜子兒聊天??

嘆了一口氣,我回頭看着一下午都呆在空調房裏什麽事兒也沒做的林夕,問他:“我去買煙你跟來幹什麽?”

“你們這邊的女人太煩人了,一會兒問我是哪個村兒的,一會兒問我多大了,一會兒問我有沒有對象,所以我就跟着你出來咯~比起呆在那些女人身邊兒我更喜歡呆在你身邊兒。”舉着單反這拍拍,那拍拍,林夕認真的回答着我的問題。

“她們的确很煩人,”深有同感地點點頭,我一把奪過單反又問:“但我問的是你為什麽要拿着我的單反跟過來?!”

又從我手上奪過單反挂在脖子上,林夕輕輕拍了拍單反嘿嘿一笑:“這可是我送你的,雖然你嘴上不說可我知道你寶貝着它呢~放在屋裏太不安全了,小孩子那麽多,萬一誰給扒出來不小心摔了怎麽辦?所以我就給帶出來了。”

揪起林夕的衣領,我咬着牙俯視他:“我就是為了不讓小孩子摸到才放在壁櫃最上面的櫃子裏的!可現在把它扒了出來的人不是小孩子而是你!林夕!!”

眼睛四處瞟了瞟,林夕斜着眼睛不是看地就是望天,怎麽也不看我:“我這不是……怕我們走了之後會有智商高的熊孩子搬凳子去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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忿忿地松開手,我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有氣無力地嘆了口氣繼續朝小賣部走。

拿着找零的錢數了數,我一把揣進衣兜兒剛準備轉身,身後就響起了一個陰陽怪氣兒的聲音:“喲~這不是林栖嗎?真是好久不見啊!”

轉過身看着站在小賣部門口的水泥地上,身上穿着破洞牛仔褲和紅色短袖花襯衫,留着飛機頭,耳朵上還打了好幾個耳釘,身後跟着三四個差不多裝扮十八-九歲的小年輕,我眯了眯眼:“康……武?”

康武,臨近好幾個村兒都出了名的壞小子,仗着他爸是村支書記從小就橫行霸道,不僅踩人家地裏的瓜果蔬菜,還拔人家插好得秧苗兒,甚至夜裏還扮鬼愣是把一個婦女給吓病在醫院躺了好幾個月。林菀小時候也沒少受他欺負,雖說這小子從小就一直怕我對林菀也不敢太過分,但是從他上初三那年暑假被我揍得門牙都打掉了開始,他就不再怕我,還對我恨之入骨,每回遇見我都找茬惹事兒。

“怎麽?來買煙啊?”雙手插在口袋裏伸着腦袋瞅了瞅我手裏的煙,康武抽出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後幾個小年輕:“正好,我這幾個兄弟就是來買煙的,把你手裏那條煙給他們吧。”

“給他們也行。”嘴角勾出一個弧度,我走到康武面前,伸出右手攤在他面前,說:“煙錢給我。”

“cao!給你煙錢那跟我自個兒買有什麽不一樣?”面孔猙獰的咧開嘴,康武提高音量吼着。

搖搖頭,我說:“一個是從我手上買,一個是從小賣部老板手裏買,這怎麽能一樣?”

扭曲着表情,康武張嘴正要說什麽,站在他身後錯開兩步位置的一個小年輕忽然指着林夕說:“老大,那小子脖子上的相機看起來挺貴的,要不要搶過來?”

原本一直站在門旁折疊帳篷下的林夕一聽這話,幾步就走到了那個比他要矮半個頭的小年輕面前,皺着眉一邊兒問他“你剛剛說什麽?”一邊兒雙手按着那小年輕的肩膀往下壓,然後擡起右腿膝蓋對着那小年輕的裆部就是狠狠一擊:“我沒聽清楚!!”

望着捂着褲裆跪在水泥地上的小年輕,林夕聲音平靜的又補了一句:“打什麽都不要打木西單反的主意,知道嗎~還有,我可大你們好幾歲呢,再讓我聽見你們誰叫我‘那小子’當心我撕爛你們的嘴~~”

我不知道背對着我的林夕此時是什麽樣的表情,但從另外三個面對着林夕的小年輕表情來看,林夕說那話時的表情一定相當滲人。

收回目光瞥了一眼康武,我繞開他往前走了兩步,剛要開口叫林夕走,後膝蓋窩就被人猛地踹了一腳。

趴在地上龇牙咧嘴吸了一口涼氣兒,還沒等我站起來,林夕就和康武打了起來,甚至旁邊三個小年輕也加入戰圈以多欺少。

“媽的!”看着林夕被一個小年輕一拳打在臉上鼻血瞬間就流了出來的模樣兒,我大罵一聲沖進去對着那小年輕的肚子擡腿就是一腳,直接給他踹得趴在地上縮成一團。

即使康武那方人多,他們也沒占到多少便宜。大概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康武在和我纏鬥的隙間對一個小年輕吼了一句:“去找棍子!”

“卧槽!這麽無恥?!”吼得聲音比康武還大,鼻子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塞了餐巾紙的林夕雙手到處去摸身上的口袋:“既然你們打不過就要找那種東西開外挂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說着,林夕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裝着綠色液體的透明小玻璃瓶兒,然後他把玻璃瓶兒裏的液體全都倒了手心裏,接着兩手又對合搓了兩下,再然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擡起手摸了一下離他最近的一個小年輕的眼睛,又摸了一下正要去找棍子的另一個小年輕的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被林夕用手摸過的兩個人忽然捂着眼睛躺在地上嚎叫着打滾,我和康武都被這莫名其妙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的情景驚的停下了手呆呆看着不停翻滾得兩個少年。

“你幹了什麽?你對他們幹了什麽?!”有些恐懼地喊出聲,康武雙腳下意識就往後撤。

“你也想來一發嗎?騷年~”舉着與肩一齊的雙手晃了晃,林夕人畜無害地咧嘴笑着,然而他身後天邊最後那幾縷被厚重的猩紅色晚霞遮擋住的夕陽餘晖映在他發間讓他看起來一點兒也不人畜無害。

“你……算你們狠!”面目猙獰的撂下一句話,康武不顧或跪、或趴、或滾叫的那幾個人轉身一溜煙兒就跑沒影了。

忍着疼把褲管卷到破了皮兒的膝蓋上面,我擡頭看了一眼雄赳赳氣昂昂的林夕,問他:“你剛剛倒了什麽在手上?”

“哼哼~~風油精~”帶着笑意得瑟的哼了兩聲,林夕把手湊近了我的鼻子,幾乎是在瞬間,他手上散發的濃重刺鼻薄荷味兒就直沖我的鼻腔,熏得我眼眶都辣辣的想流眼淚。

直起身體使勁揉了揉被風油精的味道刺得難受的鼻子,我視線稍稍一低,就看見林夕蹲在地上滿臉期待地仰頭望着我,而且那模樣怎麽看都是“我厲害吧?快表揚我!”

“……”猶豫了一會兒,我避開林夕的視線偏過頭,鬼使神差地擡手輕輕拍了拍他的頭頂。

應該是沒猜到我會像鼓勵小孩子‘做得好’一樣去摸他的頭,林夕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興奮地把我的手又放到了頭頂上:“再摸摸,再多摸一摸~”

“你怎麽那麽煩人?”嘴裏雖然這樣說着,可我搭在林夕頭上的手卻不自覺地揉了揉他的頭發。

我是什麽從時候開始默許了他叽叽喳喳在我身邊兒任性妄為的?是在上海一直輾轉不停,在一個地方住的最久也不過是一年就得搬家換學校的時候?是在我因為住的地方地方從熟悉到陌生,陌生到熟悉,熟悉再到陌生,如此循環,造成了我極度缺乏安全感的時候?是在我追尋那些不能成為讓我懷念的往事舊夢而沒有看見他一直都在我身邊兒陪我一起傻乎乎感念的時候?是他在我寡不敵衆被人欺負大喊着“不許欺負木西!”沖進孩子窩幫我報仇卻被人打得比我還慘的時候?還是他在我小時候做噩夢吓得哇哇大哭緊緊攥着我的手說“木西你別怕,我有超能力!所以你要拉緊我,我會保護你的!”的時候?

我想……應該就是從那些時候開始,在我所有需要人拯救,而第一個出現在我面前的人永遠都是林夕的時候。

“你們倆這是怎麽了?”甩甩手上的水,娘親迎着我和林夕走來:“去買個煙怎麽就成這樣了?是不是和人打架了?”

“沒有。”擡起手背抹抹臉上早就幹掉的鼻血,林夕說:“我和木西在路上鬧來着,結果摔了個狗吃-屎。”

“不摔你們還鬧呢!”不痛不癢地瞪了我和林夕一眼,娘親說:“趕快去洗洗,再上點兒藥,小栖你這膝蓋記得塗上紅藥水兒,這麽熱的天兒,要是化膿了有你受的!”

點頭嗯了一聲,我讓林夕把臉盆拿到一牆之隔的旁邊兒我家閑置着的壓水井邊兒接水,我徑直走進客廳找到紅藥水兒也跟着去了壓水井邊兒。

不知道是因為當時疼得麻木了還是因為壓水井抽上來的地下水太涼,我撩起水剛淋到膝蓋上的傷口,針紮一樣得刺骨疼痛就從膝蓋骨裏迅速蔓延開來。

“嘶……真他嗎疼!”

“木西……”手裏掬着一捧水,林夕看着我眨眨眼:“我手上的風油精洗不幹淨……”

“所以?”

“用滿是風油精的手洗臉,我覺得我大概會毀容……”

“你這意思就是說想讓我幫你洗咯?”

“!”臉上微微泛起紅暈,林夕往我旁邊挪了挪,然後要笑不笑地把一副英勇就義的臉湊到了我跟前兒,說:“來吧!”

……

“我有說要幫你洗嗎?!”捏着林夕兩邊的下颚我忍不住皺起眉:“一個大男人在壓井邊兒給另一個男人洗臉,要是讓別人看見他們會怎麽想?”

聽了我的話,林夕怔了一下,接着陷入了思考。

原以為他在認真地想我問的問題,可當我捏在手裏的臉慢慢變得越來越紅并且開始發燙的時候,我才知道他壓根兒就沒有把我話的意思理解對!

“林夕你腦袋裏是不是只有坑沒有腦子?你臉紅個屁啊!”?

番外<一更>

? 省級示範高中,省重點中學,是H市十一中這幾年才獲得的稱號。幾年之前的十一中還是個初高一體教學中等的普通學校,時不時還會有本校生與本校生,本校生與外校生約架群毆的事件發生,因此在一些家長的眼裏十一中就是個地痞混混的聚集地。

數年前,十七歲的林夕和林栖就讀的高中,正是這所外界評價“差勁”“垃圾”“太亂”的學校。

正月中旬,天空一碧如洗,燦爛的陽光穿過淡薄的雲層懶洋洋地撒在身上穿着白襯衫,腋下夾着地理書,嘴裏吹着口哨,留着一頭烏黑壓眉斜碎發慢悠悠朝科技樓晃去的少年肩上。

爬到地理教室所在的三樓,林夕一擡頭,就瞧見站在計算機教室前面還在等着老師來開門兒的高一三班一高一矮兩個男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一個清秀女生拖進了計算機教室斜對面的男廁所裏,然後倆人死死拉着門把不松手。

剛剛那是菀菀?這麽想着,林夕擡腳走過去。

“汪洋!張哓!你倆混蛋給我把門開開!”透過木門,林菀有些發悶的聲音随着一陣兒拍門聲從男廁所裏傳出來。

看了眼把林菀拖進男廁所裏笑得不亦樂乎的兩個人,又看了眼計算機室前面不是掩着嘴在笑就是小聲議論活該的人,林夕有些煩躁地皺眉啧了一聲,随後走上前一腳踹開拉着門把的兩個人,推開門看見林菀兩眼已經泛起了淚光。

看見林夕,林菀感到安心的同時委屈和恥辱也被放大,撇撇嘴就哭了起來。

女人的眼淚,男人的軟肋。林夕拍拍林菀的頭正準備說話,身後就響起了一個聲音:“張哓!校內鬥毆是要記處分的!再說了你是打不過林夕的!”

緊接着汪洋的話音,張哓吼道:“你狗曰的到底是幫誰的?放開我!他踹你你能忍老子可忍不了!你給我放手!!”

“不知死活。”轉過身,林夕輕扯嘴角冷笑一聲,沖張哓擡起下巴說:“明知打不過還一腔熱血的往上沖,真不知道你娘懷你的時候你腦子是不是和胎盤錯位了,還是你今天皮炎濕疹犯了,渾身癢得想讓我給你治治?”

除了林菀和林夕,餘下幾十人都忍不住或偷笑或大笑起來,而就在張哓滿臉漲得通紅快要掙脫汪洋撲向林夕時,老師出現了。

“都幹什麽呢?!”

看着老師往這兒來,最煩應對老師的林夕忍不住皺起眉,低聲對林菀說了句“告訴老師,他們吃不了兜着走!”後就蹿進了和計算機室挨着的地理教室後門兒。

放學後,望着映在路燈下紛紛揚揚飄着的雪花,林夕把下巴往圍巾裏縮了縮,忍不住打個冷顫扭頭看着林栖正要說話,四五個從旁邊兒小巷裏蹿出來的青年就把他倆給堵了個嚴實。

“誰是林夕?”最前頭一個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二十出頭的帶頭青年問道。

“我是。”林夕答。

“就是你啊?”

不過眨下眼得空隙,吹過耳畔的風中分明還盤旋着帶頭青年的話音,可等林夕再睜開眼得時候,面前卻突然出現一個拳頭。

被突如其來的拳頭打得有些懵,林夕感覺鼻子裏有溫熱的液體流出,口腔裏也充滿了甜腥味道。

擡手摸了一把人中,看着手指上的血林夕忍不住說了一句:“嗎的!”

“你他嗎是不是有病啊?”轉身擡腿一個回旋踢把側面朝林夕沖過來的一個黃發青年踢飛在地,林栖對帶頭青年吼道:“林夕招你惹你了?上來就打人?”

冷哼一聲,帶頭青年說:“這小子當着那多人的面兒羞辱我把兄弟,我不得給他出出氣?”

幹笑一聲點點頭,林夕說:“哦~原來是為張什麽?張哓?那慫包報仇來的?”說完,林夕一個大步跨出去擡起右手就朝帶頭青年腹部掄去,而青年朝後連退兩步才堪堪躲過。

“狂妄的小子!”說着,帶頭青年擡起左腿順勢就是一記側踢,只是林夕也不是吃素的,他左手彎曲側擋,右手抵着左胳膊肘內側接下這一腿後咻地蹲下一個掃腿,就把收回腿還沒穩下重心的帶頭青年給撂倒了。

林夕和帶頭青年你一拳我一腳打得熱火朝天,林栖也沒閑着,和另外幾個青年也是打得難解難分。然後就在林夕貓下腰對一個染着紅頭發的青年腹部狠狠一個肘擊的時候,帶頭青年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一塊兒棱角不平鴕鳥蛋那麽大的石頭。眼見帶頭青年雙手舉着石頭是奔後背毫無警戒的林夕去的,林栖下意識就沖了過去。

原本是打算沖過去給帶頭青年一腳的,可帶頭青年似乎發現了他,在林栖擡腿得瞬間帶頭青年就改變軌道舉着石塊兒朝他砸去。

擡起得腿來不及收回,林栖知道這一下是躲不過去了,心裏吼了一句死就死吧!擡起胳膊護住額頭硬生生接下了這一重記。

在石頭接觸到胳膊的瞬間,林栖覺得聽見了一聲輕微的骨頭斷裂的聲音,然後,劇烈刺骨得疼痛就像龍卷風一樣在骨頭的紋路縫隙裏肆意亂竄啃咬。

“木西!”看着煞白着臉咬緊牙關滿頭冷汗的林栖,林夕感覺有什麽正撕裂他的身體從靈魂深處洶湧着、咆哮着噴薄出來——那是憤怒,是心疼。

一腔怒火讓林夕太陽穴漲得生疼,忽然,他瘋了一樣地把帶頭青年撲倒在地,然後擡起腳對着帶頭青年的胸腔重重就踩了下去。

看着血順着帶頭青年的嘴角流到了地上,林夕蹲下身,把從紅發青年腰間抽出的匕首抵在了帶頭青年的大動脈上,臉色和音調平靜的比這冬天的寒風還要凜冽:“張哓是我打的,有什麽事兒沖着我來,你要敢再碰木西一根兒手指頭,我就讓你再也沒有明天。”

啐了一口血水臉色蒼白地喘着粗氣,帶頭青年望進五官半隐在陰影裏得林夕的眼睛,卻只看見如同無波古井般的幽深陰冷。那個用膝蓋頂着他肋骨的少年一身狠戾,比抵在大動脈上的匕首還冰冷的,是那雙仿佛連狂風驟雨也掀不起一絲波瀾的清澈黑眸。

“啊啊啊我的牙!”一聲吼叫打破林夕和帶頭青年之間的寂靜,林夕扭頭看去,就見一個黃發青年捂着沒了一顆大牙還在不斷流血的嘴巴惡狠狠地盯着在和兩人周旋的林栖看,接着,他猙獰着臉搬起帶頭青年扔掉的石頭就沖林栖腦袋砸去。

“木西!!”大叫着起身朝林栖那兒奔,林夕一把推開林栖,自己卻結結實實被砸了個正着。

左耳嗡嗡作響,眼前時明時暗,感知神經也變得遲鈍,林夕躺在水泥地上像摔到棉花團上一樣沒有任何感覺。朦朦胧胧的,他聽見耳邊兒有人喊着“怎麽辦?!”的聲音,也有叫着“死人了!快跑!”的聲音。

過濾掉那些嘈雜的噪音,最後當那道從小聽到大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夾着慌張與恐懼落進耳朵裏時,林夕突然有種如果他死了林栖會不會想他念他一輩子的強烈求知欲。

左眼被從頭左側流下來已經凝固的血糊住,呼出得氣息更是出多進少,林夕趴在忍着痛單手背着自己的林栖背上氣若游絲地說:“木西,要是我就這麽死了,你會想我嗎?”

“不會!你不會死的!”喘着粗氣,林栖回答得斬釘截鐵:“林夕你給我記住了!從今天開始,這世上除了我誰也不能揍你!”

“嘿嘿…就為你這句話,我也得…活下去……”失去意識前,林夕感覺有溫熱的液體一滴一滴砸在他手上,沿着手背滑落,和身後那蜿蜿蜒蜒的殷紅融為了一體。

慢慢睜開眼,出現在視線中的是白牆白璧白床單,鼻尖還充斥着刺鼻的藥水味兒。目光微移,40平的病房落地窗前站着一個少年,陽光穿過他的發間照到臉上,林夕忍不住愉悅地眯起眼。

“木……”張嘴想說話,卻發現聲音沙啞的不成人樣,于是林夕幹脆閉上嘴靜靜地看着轉過身來的林栖。

看着那張一臉疲憊的俊朗面容在看見他時那溢于言表的激動,看着那雙眼下烏青的眼睛裏有着難以掩藏的喜悅,林夕彎起盈盈笑眼,突然覺得這傷挨得特值!

“木西,我渴了,喂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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