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 我家已經很久沒住人,卧室都被騰出來變成了儲米的地方,所以根本沒法兒睡人,爺爺奶奶和小叔分家之後又蓋了一座房子,因此父親和娘親跟着爺爺奶奶去新房子睡,我和小叔睡在小叔家的東屋,林菀因為淩晨兩三點就得起來去縣裏化妝,所以和小嬸以及小嬸家的兩個兒子睡西屋。
如果林夕不在這兒過夜,睡得地方是剛剛好,但他堅持要留下來過夜,所以他除了打地鋪之外還是打地鋪,可讓我搞不懂的是我為什麽要陪他一起打地鋪?就在我問出這個疑問的下一秒,娘親一句話把我噎得啞口無言。
“你嬸嬸家的床就那麽大,哪兒能睡下四個人?讓老大跟他爸睡,你和小夕就在客廳打地鋪将就一晚。”
其實……在鄉下還能睡空調房裏已經很幸福了。
其實……在鄉下不用半夜熱醒或是被蚊子叮醒已經很幸福了。
其實……和擠來擠去的其他幾人相比我真的已經很幸福了!
所以不就打個地鋪嗎?我又不是養尊處優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一大老爺們兒擱這兒玩兒什麽矯情?
20:15。
我有幾個小怪癖,其中一個就是晚上洗完澡半小時以後才穿衣服,如果洗完就穿我會感覺渾身都不對勁兒,要多難受有多難受。在H市的時候就我和林夕兩個人,所以這個小怪癖要多自由有多自由,可現在在老家,而且還有好幾個親戚和父親娘親在客廳敘舊,因此想光個膀子穿着大褲衩半個小時以後再穿衣服……那是絕對沒有可能的!
晚上吃過喜宴,我坐在一邊兒的矮凳子上看着坐在沙發上和坐在沙發對面大板凳上的婦女們唧唧喳喳地唠家常,我一個接一個的嘆着氣,後來困得眼皮兒有一搭沒一搭閉上又睜開,睜開又閉上。
“霞子,小栖旁邊的是誰啊?”
一聽有人這樣問娘親,我頭不自覺的就擡了起來,然後順着所有人的目光扭頭看了一眼腦袋靠着我肩膀已經睡着的林夕。
“他是我表哥,舅舅家的。”沒等娘親說話,我先開了口。
“哦……”似乎是知道林夕,坐在沙發對面大板凳上剛剛問話的婦女一臉恍然大悟地說:“就是小時候老是喜歡跑來找你的那個小子?”
“嗯。”我點點頭。
“嗬!越長越俊了啊,小時候長得惹人疼的很啊!又瘦又小的,還紮了兩個辮子,都以為他是個小丫頭呢。”笑着說完,不知道那婦女是不是看出了我臉上的疑問,她又說:“我是前門口住路邊兒的你三表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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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表奶……我從來沒聽過還有這號親戚,不過如果她不單住路邊兒還是我親戚的話那她知道林夕就沒什麽奇怪的了,因為林夕來我家找我的話就必須得路過她家門口。
“小栖今年23了吧?”
“嗯。”
“有人給說你對象沒?”
“……我有女朋友。”
“噢……自談的啊?H市的?”
“嗯。”
“城市女孩兒都精着呢,又挑的很,娶了她們就是娶個佛爺回家,哪兒有咱鄉下的姑娘能吃苦耐勞?就村東頭兒老李他家閨女兒,踏實能幹,心眼兒也好,又勤快,正好她也在H市,還沒說婆家呢。”
扯着嘴角僵硬笑着,我只點點頭,沒有說話。
和一個在鄉下呆了大半輩子的人我能說什麽?并不是歧視她們沒有知識,也不是覺得她們膚淺,只是我一個大男人實在是不知道和喜歡唠這家有什麽不幸的事兒,那家又遇到了什麽好事兒的婦女說什麽好,何況是給我介紹女朋友的婦女?
“對了,你表哥談對象了嗎?”忽然,三表奶又問了一句,而且聽那意思明顯就是想把那個老李家的閨女介紹給林夕。
看了一眼睡得不是很安穩的林夕,我張着嘴,卻說不出一個字兒。
不久前我才抱怨過為什麽沒人給林夕說對象,他要是有了對象就會從我身邊滾蛋不再煩我了,可真的等到有人給他說對象的這一天時,我心裏又微妙的産生了不想讓人給他介紹對象的怪異想法。
輕輕吐了一口氣,我張開嘴,像流水一般自然順暢的話就從齒縫間裏流了出去:“他在H市有喜歡的對象了。”
早上6點多的時候,鄒承帶着化好妝的林菀從縣裏回來沒多會兒就開着車又走了,等到将近10點鄒承才開着新娘車領着攝影隊和一衆兄弟朋友的車隊出現在門口。
按照老家的習俗吃了分家的清水煮雞蛋,又由我這個做哥哥的背着林菀上了婚車,娘家送姑娘這茬兒就算是過去了,剩下的就是去縣裏敬一圈兒鄒承那邊兒的親戚後去深圳圓洞房。
看着婚車在鑼鼓喧天的喜樂中遠去,我轉身正想去東屋收拾東西準備下午回H市,娘親就叫住了我。
“小夕呢?你們倆明天再回去,你姥姥那邊兒一個親戚家的老人走了,晚上得去他家作喪。”
好嘛,沒想到有生之年我能一天內把紅白事兒當跑場子似得都跑一遍。
夏天的雨總是雷厲風行地說來就來,明明前一刻還是烈日當頭的萬裏晴空,下一刻就能烏雲密布地嘩啦啦下起漂泊大雨。
那位過世的老人說是親戚卻是隔了不知道多少代的外戚了,像這樣兒的親戚其實只要你給了喪禮錢不管你人去不去都沒事兒。比我更明白這其中曲折的姥姥貼心的讓我和林夕在家睡個午覺,晚上吃飯時再去就成。于是,我和林夕整個下午都呆在屋裏看電視,臨近飯點兒了才去。
“小栖,小夕在你那兒老不老實?”飯桌上,坐在我斜對面的舅舅喝着酒問我。
看了一眼直朝我使眼色的林夕,我搖搖頭說:“他從小到大不都這副樣子?我已經習慣了。”
“我看你倆就直接過一輩子得了,小夕這倔驢脾氣除了小栖都沒人能制住他了。”接着我的話茬兒,二姥姥家的小舅朗聲笑笑:“就他上高中那會兒有年回來老家,不知道誰招他惹他了,氣鼓鼓得擺着個苦瓜臉坐在門口兒,我上去還沒說兩句想逗他開心呢,好家夥!這混小子張牙舞爪就朝我撲過來要撓我,怎麽拉都沒用,誰拉他他就撓誰!要不是小栖來把他拎走我這張迷倒萬千少女的美男臉可就毀容了。”
“瞎說什麽呢!什麽叫他倆直接過一輩子得了?”狠狠拍了小舅後背一下,二姥姥低聲訓着小舅:“還沒喝醉就開始說胡話了?活該小夕撓你!”
揉揉鼻頭,小舅讪笑一下,舉起酒杯說:“哥,嫂子,姐,姐夫,大伯大娘,你們都別忘心裏去啊,我這人就愛滿嘴兒跑火車你們是知道的。來來,我敬杯酒就當賠罪了。”
“成!小叔,咱倆比比誰先醉!”臉上挂着迷之笑容,林夕拿起酒瓶兒要和小舅拼酒。
“欸小栖你別光顧着吃啊!咱這麽久沒見了,來和你小舅走一個!”怕坐着我聽不見他說話似得,小舅直接一個挺身站了起來。
“不了,”搖搖頭,端起碗舀了兩大勺山藥鲫魚豆腐湯,我說:“你和林夕喝吧,我這兩天胃疼。”
這哪兒是在吃喪禮飯?整個一家庭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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