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随處不在的撕咬
周斐琦出來,想着這幾日林敬之的行徑,總覺得林敬之原本要做之事,恐怕也不是自己弄出個喜脈來吓人。
他連續三日鬧着要見朕,原本是想要幹什麽呢?周斐琦其實也并不很好奇林敬之原本是想幹什麽,因為,不論林敬之想幹什麽,目前看來,他似乎都是被其它人算計的那一個。也就是說,這青叔殿裏,必然有暗算之人安插的幫手。想到此,周斐琦又悄聲吩咐了胡公公兩句,‘看好那些太醫和這宮裏的太監宮女,不要讓任何人出來’。
之後,周斐琦去了永壽宮,看望太後。
太後到底是周斐琦的養母,雖然周斐琦來時神情并無大恙,但太後看了一眼,也照樣猜出了他定是遇到了疑惑。她受過周斐琦的拜禮,直接問道:“皇兒可是遇到了什麽為難?”
周斐琦道:“為難倒也算不上,只是有些疑惑罷了。”
“哦?”太後聽聞此話,便擡手揮退了左右,屋裏只剩下母子二人,才又問了起來。
周斐琦便将剛剛青叔殿裏的事說了,末了加了一句,“……這孩子定不是朕的。”
太後見周斐琦如此肯定,基本也猜到了是怎麽回事。這些年後宮這些人就算侍寝,可她這個兒子呀,唉,送到嘴邊的肉都不想吃,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不過,眼下也不是追究周斐琦問題的時候,林青叔這個喜脈來得蹊跷,這事若不查清,定然會令皇家顏面掃地。且林青叔還和她們李氏沾親帶故,若是這喜脈屬實,那這個孩子就必然是林青叔跟誰偷來的,做出這種事,林家固然是保不住了,李家也難免會受到牽連。甚至她這個太後,也絕對臉上沒光。
因此,眼下當務之急是要先查清這喜脈到底怎麽回事。按說,十位太醫會診出的結果,絕不會再出什麽差錯,但是杏林之中,人外有人,所以再請一些醫術高超的人來看看,終做定論也不遲。
太後想到此,沖外喊道:“玉竹,你帶上腰牌去赤雲觀請道長赤雲子即刻進宮。要快!”
玉竹出宮後,皇帝也沒走,就在太後這裏等着。
太後趁此和皇帝聊起了這幾日深受聖寵的高侍君。她先是打眼掃了這個兒子幾眼,才笑着問道:“皇兒看高家那孩子如何?”
“哼,”周斐琦輕哼一聲,“頑劣至極。”
太後暗翻個白眼:口是心非。頑劣至極你還那麽寵着?
“哦?既然不喜歡,那皇兒何必将他放在極陽殿礙眼呢?你這後宮雖人數還不算多,也總有那溫婉讨人喜歡的,皇兒真該多在後宮走走的。”太後慢悠悠地道。
周斐琦道:“正因他頑劣,朕才需将他放在眼皮底下時刻看着,否則指不定哪日他便給朕捅出簍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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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倒沒看出他有哪些頑劣之處,不過高家那孩子也是個好的,能為皇家開枝散葉那就更好了。”太後這話試探意味明顯。
周斐琦聽完難得沒反駁,而是微微笑了下,還點了點頭。
這下,太後都被驚到了。要知道最近幾年,她和周斐琦可沒少因為皇嗣的事情較勁兒,往常她只要一提這事,周斐琦要麽顧左右而言他,要麽直接無視。就好像這後宮裏住着的不是什麽如花美眷,全都是豺狼猛獸,那會兒的後宮,可也住着這個高悅。因此,太後不禁納悶,是自己的兒子轉了性,還是高家那孩子變了。
不過,難得今日皇帝頭一次對皇嗣這個問題給出了這麽正面且積極的回應。太後心裏總算是舒坦了一些。
太後忽然有些感慨,她甚至想,行吧不管是誰,只要能生,先來一胎,再說其它。太後高興,臉上的笑容都越發慈祥了,甚至囑咐皇帝,道:“高家那孩子到底年紀尚輕,若是平日頑皮些你也不要太苛責他。畢竟他身子骨到底還是弱了些。如今既在極陽殿,正好趁此機會調養過來,這樣生出的龍嗣也能更強健。哀家看呢,不如将他的飲食交給永壽宮的小廚房管了吧,哀家親自給他調,保證能把他的身子盡快給調好。”
周斐琦沒有立刻答應,他似乎是認真地想了想,最後才點了點頭。
太後見此,那臉上的笑就更大了。
這老太太每天盼孫子,狀态幾近走火入魔,如今終于有了用武之地,怎能不躍躍欲試。當即,太後便有些摩拳擦掌的意味。只聽她道:“依哀家看,那赤雲子要進宮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來的,不如皇兒便在永壽宮用午膳吧?順便也叫高家那孩子來,哀家也好些日子沒見他了呢!”
“都依母後。”提起高悅,周斐琦臉上浮起淡笑,應和道。
于是,高悅回到極陽殿,屁股還沒坐下,就收到了太後懿旨,讓他去永壽宮觐見。高悅這會兒自然不知青叔殿裏的情況,也不知道皇帝就在永壽宮。不過,他想着醜媳婦早晚也得見公婆,既然太後召見,他怎麽也得意思一下。
只是,身上這身衣裳剛在外面溜了一圈,有些汗,要見太後自然得重新換一身。他便選了套煙青色的紗袍,重新洗漱梳頭,這才跟着永壽宮的太監李公公去了。
高悅換了內核,又一番收拾,整個人的精氣神自然與原主不同。因此太後見他第一眼,只覺得眼前一亮,差點兒沒認出來這位是高家那個病弱的哥兒。太後細細看了看高悅,見他脖子上纏着白布,有些詫異道:“怎麽還受傷了?”
高悅正要跪拜行禮,就聽太後又道:“既然傷着了,就別跪了。來,到哀家身邊來。”
太後說不跪,高悅卻依舊堅持行了揖禮,這會兒他自然也看到了周斐琦,便連皇帝也一并拜了。禮畢,他才走過去,卻也只走到太後面前三步處,就不再往前了。
太後見高悅如此,暗暗點頭,只覺得這個孩子大有長進,哪裏有一點兒皇帝說得什麽頑劣?離得近了,太後看得更清楚,這個高家哥兒的眼睛與之前也不大一樣了。主要是眼神,原來那雙眼裏純澈有之,卻多少差了些生機。如今卻亮得驚人,且目光堅定,一看就是個有主意能決斷的主兒。
“你這孩子,幾日不見,真是大變樣兒了。過來,坐到哀家身邊來。”太後不由感慨,沖高悅招了招手,又問:“脖子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高悅這才規矩地坐到太後身旁的位子上,随後面不改色地道:“日前不知哪個宮裏跑出來的狗兒,撲上來就咬,我沒有防備,便受了些傷,不礙事。”
太後心想,這後宮裏就沒有狗,就算有,哪裏又能咬到你了?定然是——太後的目光看向坐在她一旁的皇帝,正好看到她那一項面無表情的兒子正在沖高悅瞪眼,心下立刻了然。原來如此,不過,這樣也好,起碼說明這兩人是有親密舉止的,只要再更進一步,抱皇孫還不是指日可待?!
唉,自己這個兒子,難得對後宮裏的誰有了一點兒興趣,自己還是不要幹涉太多的好。這麽想着,太後便笑了笑,拉過高悅在自己的另一邊坐下,道:“那狗兒也不是見誰都撲?雖說咬了你是他不對,大抵也是因喜歡才撲上去,你呀也不要怪他。”
高悅(假裝)乖巧地點頭,“嗯,都聽您的。”
這麽乖的孩子,真是讨人喜歡。太後忍不住輕輕拍了拍高悅的手背,又道:“不過,你也別怕。若是日後這宮裏再有誰敢欺負你,你就來找哀家,有哀家給你撐腰做主!”
高悅連忙起身行禮,道:“多謝太後恩典,高悅感激不盡。”
太後連忙拉他坐回來,“好了,好了。哀家今日叫你來呢,可是讓你來陪哀家用膳的,又不是讓你來給哀家磕頭的,快別多禮了。”言罷,太後命李公公傳午膳,順便又問了高悅口味喜好,還說了日後他的飲食都由永壽宮包了,想吃什麽派人來永壽宮小廚房說一聲就行,菜品可以随便他點。
這個消息,倒是着實出乎高悅意料,他一邊應着太後的話,一邊猛瞧周斐琦,那眼神帶着濃濃地詢問,好像在說‘你搞什麽?’
周斐琦回了他一個‘與我無瓜’的白眼。
他倆這一番視線交鋒,落在太後眼裏那就是妥妥的‘眉來眼去’,老太太這個高興啊,一頓午膳吃完,那臉上的笑還沒散去。
飯後,周斐琦和高悅陪着太後在院子裏遛食。
永壽宮面積極大,因太後愛侍弄花草,院子裏修了個極大的花壇,這個時節正是百花争綻齊開鬥豔的時候。花壇上除了原本種的花草還擺了許多盆名貴的奇珍。
高悅随太後走過花壇時,剛好看到其中有兩盆正在遭受暴曬的蝴蝶紅,因這花原也是他親媽的最愛,在現代十分名貴,他沒忍住便提了一嘴,道:“這兩盆蝴蝶紅這麽養恐怕不宜生長。”
“哦?”太後停了腳步,扭頭看向高悅,“你這孩子還懂種花?”
高悅道:“略知一二。這蝴蝶紅又叫喜蘭。本是南暑樟林中生,花開異香,可禦瘴氣也可解百毒,乃是良植。因是唯一花落結實的蘭花,素有蘭中聖母的美譽。它的果實生食即有延年益壽的功效,入藥更是精品。只是,雖生在暑地,卻怕見光。不如将它們移到陰涼處,更利于培育。”
“原來如此。哀家還說怎麽這兩年總也養不活這花呢,原來都是曬沒的。李公公你快叫人把這兩盆花搬到廊下去,可別這麽曬着它了。”太後說完,忽然心中一動,扭頭就對高悅說:“你這孩子,難得是個懂花的,不如你來幫哀家養這喜蘭吧!養好了,哀家重重有賞!”
高悅看了周斐琦一眼,見那家夥正瞪着自己,眼神中滿滿地都是威脅和不贊同——高悅忽地輕笑了一聲,對太後道:“恭敬不如從命,一切旦憑太後安排。”他說完就聽見皇帝那邊傳來一聲輕微的磨牙響。
“好孩子,那就從明日起,這兩盆花就交給你了。”太後說完,便笑着走到了前頭。李公公連忙跟上扶住了她。而在她們身後,周斐琦一把拉住高悅的手腕,将他拽到了一旁。
高悅搶在他之前開口,小聲道:“陛下又弄疼我了,我要找太後告狀去!松手!”
“你敢?!信不信朕現在就——”
“咬人?”高悅挑眉。
周斐琦:╬◣д◢!¥……
片刻後,皇帝陛下腳步輕盈,飄然而去。
花壇旁,烈日下,只留高悅一人,滿臉震驚,呆滞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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