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真的很可疑
永壽宮裏那三位,按說政治立場應該是統一的,至少表面看來都屬太後嫡系。而這次的事件,偏生一下就把兩個年輕得都拉下了水,若是這次策劃成功,那麽本質上來講其實是在削弱太後在宮中的勢力。而普天之下,有能力有膽量針對太後的人是誰呢?相信大部分人第一反應絕對是坐在龍椅上的那位。
可高悅卻覺得,周斐琦似乎對目前的朝廷格局或者說對李家尚能包容,遠沒有到要與太後針鋒相對的地步。再有,高悅今日見太後似乎對周斐琦也還算回護,連帶着對自己也多有提攜之意。太後與周斐琦雖是養母子,可未必連一絲真親情也無,這樣一對母子對大周來說,是國之幸運。
可出了今日之事,這對母子間還能像之前那般和睦嗎?
想到此,高悅猛然一驚,他連忙幾步拽住周斐琦的衣袖,道:“我覺得,今天這事,是有人要挑撥你和太後!”
“哦,才看出來?”
周斐琦顯得很淡定,看來是早就想到了這一層。他将手中卷軸遞給高悅,道:“這個白少英,出身津州沽城,那座城池正是鎮東軍駐守之地,鎮東軍的主帥出身李家,這樣明顯的聯系是生怕朕不往太後身上想啊。也難得布局這人絲絲扣扣都記得往李家人身上下手,只可惜,那人到底還是不知朕與太後的情分。”
高悅不明白皇帝為何跟自己說這些。他只是感覺周斐琦在說到太後時語氣中帶着莫名的蒼涼,好似一個歷經世間百态看遍人心千般的老人。
周斐琦見高悅沉默,便收住話頭,卻擡手摸了下高悅的頭發,贊道:“朕沒想到,悅兒這兩年大有長進,今日若非你提醒朕,恐怕那兩個小東西就渾水溜走了。說起來,朕還沒賞你呢?不然,就賞你今晚侍寝好了,省得悅兒總是擔心朕不——”
“行!”高悅一個激靈連忙向後退出數步,連連道:“陛下太行了,很行!厲害,特別厲害!我以後再也不瞎操心了!再說為陛下分憂乃是我的分內之事,怎麽敢要賞賜?!高悅愧不敢當,愧不敢當!”
大概是高悅的反應過于浮誇,周斐琦不滿地皺眉,顯得有些不大高興。說起來,兩人相處這幾天來,高悅明裏暗裏逃避侍寝,任誰被這麽反複拒絕都會惱怒。
其實,周斐琦本來只想沾點兒嘴上便宜,逗他玩兒,順便報一下剛才被質疑功能的小仇,可見高悅反應這麽大,忽然又改了主意。
就見,皇帝盯着高悅,如猛獸盯着獵物,唇角微揚,似笑非笑,一步一步向高悅走了過去。高悅連連後退,直到後背抵到牆上,再無可退,只好雙手向前推到皇帝的胸膛上,下勾着頭,語速極快地道:“陛下,請聽我說,我——”
“不聽。”周斐琦低聲道,故意将氣息吹到高悅臉上,一手抓着高悅的肩膀,一手已向後攬住了高悅的腰,他将高悅用力往懷裏一帶,兩人的某處便撞到了一起。
高悅被這一撞,整個人控制不住地輕顫,接觸恐懼症來了,要遭!!!
高悅想要說話,發現這次抖得格外厲害,他的嘴唇都在抖,上下牙磕磕絆絆根本語不成句。而周斐琦也像是終于耐心告罄般,急不可耐般張嘴叼住了高悅的耳朵。
人的耳朵那是多麽敏感的地方啊!幾乎就在周斐琦含住高悅耳朵的一瞬間,就聽高悅一聲幹嘔,周斐琦連忙向後跳躍,這才免于被吐一身的厄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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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怎麽也會?!!”
周斐琦的震驚遠比他應該表現出的怒火大得多。
高悅這會兒又哪裏還顧得上和他說話,他捂着嘴飛快沖出極陽殿,在一衆太監和宮女愕然的目光中找到一只水桶,彎腰吐了個痛快。
吐完之後,高悅似乎精疲力竭,拄着膝蓋大口喘息。而在他身後,極陽殿裏早有太監在收拾地上被他吐的那一口,而皇帝陛下也已站到廊下,盯着他的背影,目光幽深。
梁霄回來時,就看到這樣一幕——高悅彎腰盯着一只水桶,不知在看什麽,皇帝陛下盯着高悅,不知在想些什麽。梁霄的視線在兩人之間掃了個來回,卻不便多問,他幾步走到周斐琦面前,回禀道:“禀告陛下,白少英早上出了平京,至今未歸。”
“全國通緝。”
對于白少英潛逃,周斐琦似乎并不意外,他吩咐完梁霄,又向高悅走了過去。只是這次他在距離高悅兩步處就停了腳步,輕聲問了句:“需要扶嗎?”
高悅沒看來人,只擺手,道:“先,先別碰我。”說完後,他就愣了。只因這兩句對話太過熟悉,在他的生命中好似已出現過千百遍,熟稔到像他每天吃飯喝水一樣自然,剛剛那一刻他還以為站在他身邊的人是——陳謙!
可他現在在一本書裏,那怎麽可能?!高悅連忙擡頭,果然見站在他身邊的人是皇帝周斐琦。根本不可能是那個人啊,我在想什麽呢?
高悅心中自嘲,卻發現周斐琦似乎也在出神。他連忙站直了,重新給皇帝陛下鄭重行了一禮,道:“高悅剛剛君前失儀,望陛下恕罪。”
半天沒回應,高悅只好又說了一遍。只聽,頭頂傳來長長地一聲嘆息,皇帝陛下扶着額頭,道:“平身吧。”
高悅偷偷擡眼觀察皇帝,發現皇帝也正透過指縫偷瞄他,兩人的視線不期而遇,均慌忙移開,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雖說這幾天高悅偶爾和皇帝說話一不注意就帶出了現代的說話習慣,皇帝好似也沒追究的意思,但剛才那一下‘吐’還是不太一樣的。就算放在現代朋友間開個玩笑你卻吐人一身,這也是很失禮的行為啊!更何況,這可不是在現代,這是本正兒八經的古代宮鬥文,這文的設定皇帝就是最高權威,萬一他要是不高興,分分鐘可以要人的小命兒。
高悅這會兒很清醒,他覺得他有必要‘識時務者為俊傑’,‘能屈能伸大丈夫’。因此,他站得規規矩矩,單看這一刻他謹小慎微的樣子簡直乖得不行,就像一只軟咩咩的羊羔,任誰也想不到,這是位惹急了連皇帝都敢打的主兒。
周斐琦盯着高悅,搖了搖頭,心裏不知怎得就冒出了一句‘油腔滑調’,随即又覺得這詞用在高悅身上特別可笑,不得不說,這兩天的高悅真得颠覆了他以往的認知。
皇帝陛下邊往殿裏走邊想着,看來影衛真得該更新了呀。
高悅見皇帝兀自進了主殿也沒再搭理自己,腳下一頓,覺得這會兒最好還是減少存在感,便扭身回了自己的偏殿。他可還記着一會兒赤雲道長要帶他出宮呢,自然要趁此機會收拾一下自己的行囊了。
這時,回到主殿的皇帝,立刻招回之前派到高悅身邊去的兩個影衛。其實這幾天高悅反常,皇帝陛下已經不止一次招這兩人來問話了,只不過兩人的回答反而令皇帝疑惑更深。例如,皇帝問‘高悅何時開始用左手吃飯的’,影衛回答‘三天前’。皇帝再問‘他這兩年是否疏于寫字’,影衛們就說‘每月十五會賦詩一首’。皇帝對高悅寫得詩很感興趣,讓影衛拿來給他看,看了兩眼後先是一喜,後又沉下臉‘哼哼’有聲。
只因,高悅那些詩寫得盡是情殇,字裏行間無不飄着一股令周斐琦鼻子發酸胸口發堵的‘單相思’。原本皇帝一開始以為這份單相思是對他的,直到看到那一首《平安扣》中,有這樣兩句:珏碎如天意,複求本不應。盼君歸來時,始知懿旨定。
僅二十個字,周斐琦也看得出,高悅的單相思根本不是對他,而是還沉浸在‘李景’這個魔咒裏,沒有走出來。哪怕李景已婚,哪怕那段所謂的失戀已經過去兩年,時間都沒能修複好高悅受傷的心。這樣的高悅令周斐琦又心疼又生氣。
不過,周斐琦拿着那些詩稿,看着上面的字跡,越發覺得夏至那晚高悅寫得那份《赈災草案》像是出自另一人之手,這字跡根本對不上號嘛!!
不過,此刻皇帝再把影衛叫來,卻是問另外一件事——
“高侍君這幾年可有與人接觸時嘔吐過?”
兩個影衛互相看看,紛紛搖頭,道:“侍君平日深居簡出,接觸得人不過是近身服侍的太監,倒沒出過這種狀況。”
“嗯,你們倆個下去吧。叫你們的統領暗日來,從即刻起便由他親自來保護高侍君。”
皇帝說完,見兩個影衛面無表情地跪了下去,又擺了擺手,加了句:“朕不追責,你們下去吧。”
兩個影衛這才如釋重負,頃刻化為兩道殘影,消失在殿門口。片刻後,一個身穿黑玄軟甲的男子已單膝跪在了周斐琦面前,那人道:“暗日參見陛下。”
“即刻起,由你負責保護高侍君。你只需要将他每日一言一行,盡數記下,飛鴿給朕,護住他的安危,也不要暴露你的身份,能做到嗎?”皇帝陛下這一連串兒要求,其實很有難度。
暗日卻一口答應道:“屬下一定辦到。”
“行了,你去偏殿吧,記住不到萬不得已,你不可現身。”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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