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局亂心也亂
周斐琦從大殿裏出來後,臉色陰沉得可怕,吓得殿外衆人更加大氣也不敢出了。
周斐琦此時心中既懊惱又氣悶還有一絲說不出來的無可奈何。
他想,朕果然還是不應該經常見高悅,一見到這人,那些被他小心翼翼捂在心底的溫柔就會不受控制地躁動着往外鑽。以前如此,現在,除了溫柔之外還有了別的情愫。這些情愫,就像是這幾天由高悅親手撒下,扔在周斐琦心田裏的草種。他扔得漫不經心毫無所覺,被高悅種了草兒的周斐琦可就沒他那麽灑脫,就在這兩天,他已經明顯感覺到心裏的那把草在瘋狂成長,這些,全都是拜高悅頻頻出現反常之舉所賜!
周斐琦也曾嘗試狠心利用高悅達成一些目的,可是每次他那麽做了,用不了一時半刻絕對又會心軟。那種感覺要怎麽形容呢?只能說,高悅對他來說真得是太特別了!!!
兒時特別,長大後特別,這兩天——唉,就更別提了!
那是一種宿命般的吸引,令他時而驚喜時而暴躁,還總是忍不住,想……
就說剛才,被高悅質疑功能,他腦海裏浮現得是一些久遠的記憶,記憶裏那人也曾說過那樣的話,結果和今天一樣被他……那些記憶本是他珍藏在心底,用一層又一層的溫柔小心翼翼地護着、蓋着、捂得嚴嚴實實,從不舍得拿出來多看,也不敢多碰的美夢,是那個人留給自己的最珍貴的財産。
對周斐琦來說,那就是他的命!
可是,就在剛剛,高悅毫無所覺地重現了他的‘美夢’,引得他下意識地做出了與當年相同的反應,然後還想繼續……
好在,這些年周斐琦早養成了一個習慣,他的心裏有道聲音不時在提醒:那道坎一旦邁過去,就再也無法回頭了。你确定要邁這一步嗎?
因此,周斐琦還能強迫自己時刻保持冷靜,即使面對高悅那些看似不經意的挑釁和撩撥,他也能冷靜地去辨別,而後,告訴自己——不能邁!
就算長得再像,也不可能是他!!
已經記不清這是幾天來的第幾次了,總之,他們倆今日又鬧得不歡而散。
周斐琦張開五指覆到臉上,閉眼,長長嘆息一聲。
盡管兩人剛才有些不愉快,倒底高悅那番話他還是聽進去了。
皇帝向赤雲道長走去,他讓道長當場查驗永和宮的那些太監宮女,果然還真揪出了兩個可疑之人。這兩人一個是負責給淑貴妃送漿洗衣裳的宮女小依,另一個是負責傳膳的太監小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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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這兩人引起的血動沒有淑貴妃那麽強烈,可若說他們沒問題也不盡然。兩人被揪出來,跪在空地上,吓得瑟瑟發抖。小依更是兩次想要咬舌自盡,這會兒被卸了下巴,嘴裏塞了布。小戊子吓得腦門上全是汗,正趴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說着什麽。
高悅從大殿裏出來,開門的聲音好似驚到了那小太監,只見那小太監猛然擡起頭,直直地望着高悅,喊道:“高侍君救命,侍君救命啊!!”
所有人都向高悅看來,高悅一臉懵。随即他皺眉看向小戊子,往前走了幾步,問:“你為何喊我救你?”
小戊子道:“侍君是您,是您讓奴才把那蠱蟲放到淑貴妃身上的,您都忘了嗎?”
高悅明知道這是瘋狗在亂咬,自然沒慌,他道:“哦,那你倒是說說,我是何時何地又是如何把蠱蟲交給你的?”
“這,這奴才怎麽記得,奴才當時害怕極了,哪裏還顧得上那麽多——”
“你這哪裏是不記得,你這根本就是在撒謊,說,是誰讓你污蔑我的?”高悅音量不高,卻透着股洞悉一切的冷然。
小戊子吓得一哆嗦,眼珠亂轉,突然又是指,這次指得是林青叔,“是他,是林青叔他讓我污蔑你,他說了,只要我栽贓你成功,就保我榮華富貴!”
“一派胡言!”林敬之可不是高悅,沒那麽沉得住氣。
高悅回身看了眼皇帝,退到了一邊。
周斐琦臉色很難看,對胡公公道:“帶下去,嚴刑拷問!”
宮女和太監被人拖了下去,餘下的人紛紛縮着脖子,大氣也不敢出。
太後看到此,有些事已經想明白了,嘆道:“看來是有人嫌咱們這後宮不夠熱鬧啊。皇兒,這裏交給你吧,淑貴妃林青叔随哀家來。哦,道長也随哀家來吧。”
一行人,跟着太後回了大殿。永壽宮的院子裏除了跪地的大片太監宮女和看守他們的侍衛等人,就只有皇帝負手而立,以及站在他身旁的高悅沉默不語。
“這些人全部收押。”
片刻後,皇帝道。
一時間,永壽宮裏響起陣陣哭聲和求饒聲。然而,皇家後宮自古從來沒有法外容情一說,大多時候,有人犯錯,同一屋檐下的人就是連坐的命運。
高悅畢竟來自現代,看得多少有些不忍心。他本想開口為這些人求情,可看到周斐琦的臉色,那到了嘴邊的話不知怎麽就又咽了回去。
就是這一耽擱,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奴才有話要說,求陛下饒命!!”
“帶過來。”周斐琦沖胡公公道。
那邊一群小太監中,有個人被兩個侍衛押了過來。他跪在皇帝面前,五體投地不斷磕頭,邊道:“神農祭前一天,奴才下值去東三所打牌,路過回音壁前面的假山,看到小戊子和一個太監在說話。那太監長得人高馬大,奴才看着面生就留意了,走進了聽到那人說‘蠱不能遇鹽,喜糖’,小戊子就問他‘貴妃不喜甜食,如何是好’,那人道‘有一道雪花酪是貴妃喜歡的’。之後那人要走,小戊子卻纏着不讓,那人便将他拉進了假山,不知幹了什麽勾當。”
“人高馬大的太監?”高悅聽出了疑點,“有多高?你看清了嗎?”
“大約七尺寸八有餘。”
“宮裏有這樣的太監嗎?”高悅問胡公公,見胡公公搖頭,高悅又問那小太監,“小戊子平日可有什麽喜好?平日與何人往來密切?在宮裏可有得罪過什麽人?”
跪在地上的小太監支支吾吾了好一會兒才說:“他喜好宮女的衣裳,還愛塗脂抹粉,常常往侍衛營裏跑,是、是、是個破鞋!”
“貴妃可知他如此品性?”高悅問。
“貴妃娘娘不知。那小戊子貫會鑽營,哄得貴妃娘娘身邊的幾個大宮女都對他另眼相看,這幾年自然相安無事。”這小太監說到這裏,似乎是點燃了某個怒點,話變得倒豆子一樣,好似不吐不快,道:“他仗着幾個大宮女姐姐看重,經常欺負我們,還搶小宮女的首飾細軟!剛剛被帶走的那個小依就是被他欺負得最慘的,沒想到這次會跟他一起犯事……”
小太監絮絮叨叨說了很多,高悅聽出了幾個關鍵,第一就是那個人高馬大的太監很可能是男子假扮;第二,假扮這個太監的男子,很可能出自侍衛營。
侍衛營那可是禦林軍裏千挑萬選出來的精英,若是這些人裏混入了圖謀不軌的角色,可想而知其風險和危害會有多大。
高悅都不用看,也能猜到,周斐琦聽完這番話,此時的臉色會有多難看。
果然,那小太監說完後,周斐琦就沖永壽宮外喊了一聲:“梁霄,進來。”
那小太監招供時又沒躲着什麽人,他一番話說完,在場但凡聽到的侍衛們臉色早就變了。梁霄雖一直在忙着押送院裏的那些太監宮女,可他不聾,自然知道皇上這時候叫他是為了什麽,他不敢含糊,忙幾步進門,沖周斐琦單膝跪了下去。
他雖沒說話,但這一跪,用意也很明顯,他這是在勸解皇帝息怒,也是在為侍衛們求情。見梁霄如此,永壽宮內但凡在場的侍衛全都有樣學樣,一言不發,單膝跪了下去。
“哼,”周斐琦氣笑了,狠狠甩了下袍袖道:“去給朕查清和小戊子有染的侍衛都有誰!若有包庇,同罪處置!”
“是。”梁霄領命立刻去辦。
高悅望着梁霄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口,目光中有層淡淡地擔憂。他回過頭卻見皇帝陛下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高悅不解地眨了眨眼,就聽皇帝陛下冷冷地又‘哼’了一聲,順便還不輕不重地瞪了高悅一下。
高悅:……
這皇帝怎麽了,又吃錯藥了?!不然瞪我幹嘛?我又沒惹他!
永壽宮院裏的人陸陸續續被押走,沒一會兒就恢複了清靜。而梁霄也沒用多久就帶回了三個侍衛,那三人也算眉目俊俏,只是臉上帶着縱情聲色的浮腫,一看就是風流人物。
不過,高悅只看一眼這三人的身高就暗自搖頭,這應該到不了七尺八寸吧?
果然梁霄開口道:“還有一人今日休沐,未在。名叫白少英,屬下查過,他是上月剛提到侍衛營的,這是他的卷軸。”他邊說邊呈上一個紙筒,那裏面裝得應該就是類似現代人事檔案類的文件卷冊。
周斐琦打開看了片刻,對梁霄道:“帶人去将他拿下,先押進宮來,朕要親審。這三個,先關進天牢吧。”
那三個倒黴的侍衛,直到被押走都沒弄明白自己犯了什麽事。
而這時的大殿裏,突然傳出一聲尖銳的嚎叫,聽着是個男子的高音,想來應是林青叔。高悅回頭看了兩眼,皇帝卻好似連看都懶得看,只問胡公公,道:“裏面怎麽回事?”
胡公公:“是赤雲道長在給兩位貴人拔蠱。淑貴妃的蠱蟲已經拔出,眼下怕是輪到了林青叔。”
“嗯,你稍後派人送他們各自回去,永和宮和青叔殿在事情查清之前,都先禁着吧。母後這裏多派些人守護着,她年齡大了,務必要護她周全。”周斐琦邊說邊往外走。
高悅跟在他身後,卻忍不住頻頻望向身後的永壽宮大殿。林青叔的嚎叫還在繼續,相比之下,高悅覺得淑貴妃簡直就是女漢子,同樣是拔蠱,人家可是一聲都沒吭呢!随即,高悅又想到裏面那三人的政治立場,不知為何,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十分怪異的感覺。
這種感覺,直到他跟着皇帝再次回到了極陽殿,才反應過來那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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