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秋分三候
這一急轉,馬車徹底側翻,丫鬟被甩到了哪裏,李榮兒根本顧不上看了。她的視野極為淩亂,天旋地轉,又被颠得眼冒金星,身體在車廂裏滑來滑去,随着車廂的翻騰,磕撞得根本就顧不上感覺到痛——
在這番混亂中,她似乎聽到一個人焦急地吶喊,那人在喊:“小姐!!!”
她想答應的,可惜力不從心,馬車從半山坡上翻下來時,撞到一顆大樹幹上,車與馬因這一下直接裂成了兩半,李榮兒直覺這一下自己可能在劫難逃,已經閉上了眼睛,然而就在那一刻,一道劍光從天而降,竟然将那個騰空的車廂劈成了兩半,木屑飛濺中,李榮兒睜開眼睛,就見一人飛身在半空正在收劍,騰出一手向她伸來。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拉住了那只手,之後便感覺到一股大力将她拉了過去,随即腰背被人托住,那人帶着她于半空中旋轉出一道弧線,最後穩穩地落到了地上——
然而,這還沒完。
兩人才落地。就聽四面八方沙沙亂響,地上,樹上嗖嗖嗖撲過來數條蛇影,若非那人劍法夠快,将那些蛇盡數斬斷,這一眨眼的功夫兩人恐怕早已被咬成了蜂窩!
“快走!”
“白鳴喧,你走吧,我不行!別管我了!”李榮兒邁了一步才發現剛才在車廂裏她的一條小腿被撞到,剛才顧不上,這會兒卻終于感覺到了疼。又酸又脹,疼得她額頭冒出冷汗,不知是折了還是骨頭錯位了——
白鳴喧抿了下唇,道一句:“小姐,得罪了!”下一秒已将李榮兒單手托舉扣在了身前,他還道:“抱住我的脖子!”說完就像一只袋鼠媽媽般單手抱人,另一手揮劍,一邊斬蛇一邊飛快的跑了起來!
李榮兒緊緊抱住白鳴喧的脖子,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不斷自眼眶滾落,砸在白鳴喧的肩上,沒入了他的衣衫中。他們身後是飛快縮行不斷在飛撲欲咬的毒蛇,身前四周亦如此,那輛馬車橫在身後的林間,車輪還在旋轉,卻在李榮兒的視野內越來越小了。身後的地上幾乎遍地都是被砍成數段的蛇身,但李榮兒心裏挂念着的丫鬟,卻無論她怎樣努力搜尋,都找不到。找不到……就好像這個人根本就沒有存在于世似得……
——這種感覺就是死亡嗎?
這一刻,李榮兒心裏的悲傷如暴漲的海嘯她想放聲痛哭,卻又擔心哭聲引來更多的蛇,便咬着唇生生将那哭聲憋在了喉嚨裏,她緊緊抱住白鳴喧的脖子,将臉用力埋在了他的肩頭,那條沒有受傷的腿也像繩子一樣,用力勾住他的腰,她用四肢将自己捆在了白鳴喧身前,好像只有這樣才能在如此彷徨無措的時刻,尋求的一絲微薄的安全感!
白鳴喧的視線卻依舊在警覺地盯着四周,手裏的劍沒有停過,臉上的表情漠然中帶着一絲懊惱——為什麽會布下這麽厲害的蛇陣?稍不留神,好似就會連他一起被咬殺一樣——肩膀處的濕意滲入衣衫落在他的皮膚上,那份冰涼仿佛也漸漸透過皮膚滲入了他的心頭,帶得他那顆冷硬的心,在這一刻都跟着微微顫痛起來——
就像是自己親手撕毀了一份天真的美好!
然而轉眼間,白鳴喧又想起了兒時在沽城的碼頭,跌坐在人群中的他,透過大人們的腿間看到那顆鮮血淋漓的頭顱,被劊子手挂到刑架上,那一刻他是咬住了自己的手背才沒有讓哭聲爆發出來。那是他父親的頭顱,下令斬首的人是那個叫李衍泰的男人!!!
他還記得,出征之前,他父親也如現在這般單手抱着他,讓他坐在臂彎裏,對他說:“津州很美,那是一片沃土。這次爹爹帶你去看一看,你見過之後就會明白,為什麽我們一代又一代的戰士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征服那片土地了!”
白鳴喧還記得,他當時問了一個問題,他的父親聽完後哈哈大笑,他當時問的是:“為什麽要征服?不能花錢和大周的皇帝買下來嗎?”
童言無忌。
但是那場戰争,他的父親也如先輩們一樣沒有征服成功,因為大周的男人很強,大周的戰士更強,大周是一個很強大的民族。那之後他留在了大周,從四歲長到了十四歲,他的師父将他養大。師父也很強,但他似乎并不愛他的國家——
他記得,他的師父對他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是個死人,還能活着,只因為我心裏還愛着一個人。”
愛着一個人,到底是什麽感覺呢?
這是白鳴喧活了十四年依舊沒有找到答案的一個疑問。
……
西山的密林間,一個少年抱着一個少女,揮劍狂奔。他們所過之處,遍地都是蛇屍,血紅的落日,血紅的楓葉,血紅的蛇體,血紅的視野——李榮兒淚水枯竭,眼前漸漸只剩下一片血紅……
終于,少年疾喘着慢慢停下了腳步,此時太陽已低于樹頂,光線透過繁茂交織的枝葉打在這兩人身上,就像是無數雙隐于暗處的眼睛,窺探着,準備伺機而發。
少年的劍尖在地上托着,在泥土和落葉見留下一道道劃痕。他大口大口的呼吸,鬓發因汗濕緊緊貼在臉側,後背更是被汗水打濕了腰際。他這一路跑來抱着女孩的那只手臂早已酸麻到沒有知覺,但他依舊沒有松手,好似生怕一不留神,這個女孩兒就會命喪蛇口似得——
死,是什麽,他從很小的時候就懂了。
白鳴喧的視線在落日餘晖中快速尋視,終于看到前方的半山腰處似乎有個山洞。他喘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挪動手臂,将懷裏的女孩兒放了下來。
李榮兒滑落到地,一松開白鳴喧,人就直接癱在了地上,可她依舊緊緊咬着嘴唇,雙眼因淚水流盡而幹澀通紅,視線沒有聚點,盯着面前的一小塊土地,像是一個被抽離的靈魂的人偶。
白鳴喧趁機連忙活動了一下手臂,之後他蹲在李榮兒身側,“小姐,我背你。”
他說完才發現,李榮兒的情形很不對勁兒,忙輕輕拍了下她的背,就是這一下,打斷了李榮兒一直堅持的隐忍,她吐出一口氣,随即‘哇’地一聲終于哭了出來,那聲音悲悲戚戚,寸斷肝腸,好似是壓抑太久,一下爆發,竟一發不可收拾。
一陣沒有眼淚的幹嚎。
白鳴喧默默蹲在她身旁,邊警戒四周,邊回想起當年自己從刑場跑出來,也是這樣一直忍耐着直到無人的海邊才跪在沙灘上放聲大哭,一樣的,沒有眼淚的幹嚎!!
因為經歷過,白鳴喧更清楚,過了今日之後,李榮兒這個人的心會慢慢失去原有的溫度。這是死亡給活着的人們上得一課。
落日隐于山頂時,李榮兒爬到了白鳴喧的背上。
他背着她,繼續奔跑在密林之間。在西天最後一絲光亮消失前,終于抵達了那個山洞口。
少年将少女安置在一塊大石頭上坐好,這才鑽進山洞去探路,片刻後他鑽了出來,将少女小心地抱了進去。這個山洞的四面石壁上刻着幾尊石像,看得出應是修行之人曾經在此落過腳。洞裏還有個石桌和石凳,一張石床,沒有被褥。
白鳴喧道:“小姐先歇一會兒,我去找些柴火,在洞口點上,再找些吃得來,今晚若是沒人找到我們。明天我背着你,也會把你背出去。所以——”
他望着李榮兒通紅的眼睛,手指微微曲動,猶豫了一下,最終卻還是擡了起來,輕輕抹了一下她的眼睑,道:“所以,不要哭。”
然而,李榮兒卻在被他抹了一下眼睑後,突然從石凳上撲過來,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再次‘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她傷心欲絕,邊哭邊說:“雅兒死了,她死了!她在我的眼前死了,我什麽也做不了,我為什麽這麽沒用?!你告訴我,我為什麽這麽沒用?!!”
白鳴喧蹲着沒動,手僵在半空,等李榮兒終于吼完,他才嘆了口氣,輕聲說道:“這不怪你。”
——不怪你,似乎是一句專屬于救贖的咒語,瞬間就将李榮兒從巨大的愧疚深淵中給拉了上來。她擡起臉來,愣愣的看着白鳴喧,有些不确定,又很無助地問:“真的?”
白鳴喧點頭,“嗯。是真的。”
——如果不是真的,那麽當年他父親死了,他一樣什麽也做不了,他又何必活到現在。只是,不怪你,這話後面還有一句,白鳴喧并不打算告訴李榮兒,因為那句話是——總有一天,你可以回來清算。
前提是,你要知道仇人是誰,你要足夠強大。
白鳴喧最後按了下李榮兒的肩,站起身,留下一句:“我一會兒就回來。”便走了出去。
李榮兒望着這個少年的背影,紛亂的內心漸漸踏實下來。
白鳴喧走到洞口外面,邊撿樹枝邊強行壓制心口處這份煩躁的異動。他困惑極了,只因這次的行動按照計劃是為了助他取得李家的信任,目前看來如無意外,這一個目的當是可以完成。然而,心口處的這團軟軟糯糯的東西,到底是怎麽回事,從剛才起,他看到李榮兒的眼淚,這團東西就長大一點兒,難道說李榮兒的眼淚沒流到別處,全流到他的心裏來了?
白鳴喧思來想去毫無頭緒,最終也只好放任這團東西軟趴趴地粘在心口上,不管它了。
洞口燃起火後,山洞裏的溫度也暖和起來。李榮兒拖着傷腿往洞口處挪過去,她靠在山洞邊上,透過跳動的火苗,看着那少年的背影淹沒在黑暗的密林裏,一層擔憂襲上心頭,好在少年離開的時間不長,回來時手裏拿着幾個果子,還攥了一把野草。
“這是?”
李榮兒接過他遞來的果子,昂頭看向他手裏的草。
白鳴喧道:“這個可以消腫,我把它搗碎後,你塗到腿上,先湊合一晚,明天咱們出去了,回平京再找大夫好好看看。”
“嗯。”
李榮兒應了一聲,低頭咬了口果子。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中顏色,因此白鳴喧并沒有發現,剛才那一刻,李榮兒的眼眸裏其實又閃動起了淚光。人在脆弱的時候,越被關心,只會越軟弱!而且,會不由自主地想要依賴那個關心自己的人,大概就是一種尋求安全感的本能吧。
白鳴喧把草藥搗碎後,托在一片巨大的葉子上遞給李榮兒,就背過了身去。
這個動作他做得有些刻意,因為就算是白鳴喧也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剛才的情況緊急顧不上講究,但現在不同——
四個月相處下來,白鳴喧沒有因為李榮兒姓李而憎恨她,也并不覺得她是李衍泰的女兒就該替她的父親償還命債,冤有頭債有主,這一點,十四歲的白鳴喧已能分辨清楚。
因此他無意冒犯李榮兒,謹守克禮,才更容易取信于人。
然而,李榮兒見他如此,卻忽然想起這一日在逃亡路上,兩人之間的種種,那份一直被悲傷沖擊得七零八落的羞澀便于此時突然自四面八方齊齊來襲,一點點在她的心口集結,最終化為一股燙人的熱流全部湧到了她的臉上!她不敢再看白鳴喧,只覺得這人的背影在一刻都顯得異常寬厚,再想到就在不久前,自己還趴在這個寬闊的背上傷心流淚,更是無法抑制心尖那股熱度攀升——
這是一種對李榮兒來說也是十分陌生的情緒,該如何處理,她不知道!
小腿近腳踝的地方腫的很高,李榮兒把那片大葉子整個扣在了傷處,只不過是輕微的碰觸就疼得她直吸涼氣。白鳴喧背對着她,問:“傷得很重?”
李榮兒本想說‘沒關系’,可話到嘴邊卻鬼使神差地變成了一聲“嗯。”然後,她就如願地看到白鳴喧有些擔憂地轉過了身來,幾步到了跟前,借着火光蹲在她面前,低頭看了下她的腳,道:“是脫臼。”
“嗯。”
李榮兒低着頭,又輕輕應了一聲。發絲垂下來,她借此遮掩,鼓起勇氣擡眸想看一看白鳴喧的神情,卻不期然對上了少年漆黑的眼眸。
四目相對,李榮兒慌忙撇開臉。
白鳴喧望着她微紅的耳朵,一時間心頭那團被擱置一旁的軟糯丸子又不受控制地長大了一圈,他心裏的煩躁也更盛,甚至想:這到底是什麽東西?魔鬼的晚餐嗎?
一邊已經下意識托起了李榮兒的腳,他的另一只手甚至抓在了她的小腿上。李榮兒疼得咬着牙還發出了一聲輕泣,白鳴喧這才如夢初醒,慌忙就要松手,就聽李榮兒道:“你會正骨的話,就把它正過來吧!”
“啊——”
少女痛苦的喊叫聲,驚起了林間一群飛鳥。
山洞口的火堆旁,少年松了手,道:“好了。”他擡袖子擦了把額頭的汗,明明受苦的人不是他,他卻驚出了一身冷汗。
李榮兒又“嗯”了一聲,沒說謝謝,只是目不轉睛地望着白鳴喧看,那雙眼睛裏已經不見羞澀,而是一種輕輕淺淺的暖意。
白鳴喧被這樣的眼神看着,不知為何,心頭只覺更加煩亂。
“我再去找些水來。”他站起身,這次的背影似乎顯得有些狼狽。
李榮兒在他身後看着他這個背影,頭靠在山洞的石壁上,笑了。
這一晚,少年守着洞口,洞內的石床上睡着一個臉有淚痕,卻唇角微彎的少女。
第二日,少年背着少女往山外走,于山谷中遇到了找尋他們的李府護衛。而那一晚發生的所有細節,就像是被最好的雕刻師傅精雕細琢般,一絲一毫地刻印在了兩人的腦海裏。
經此一事,白鳴喧被編入了李府的正經護衛隊裏,不過,李衍泰給他的工作內容還是保護李榮兒。
同年夏末,劉太妃之子,大皇子周斐瑛反。
一時間京城大亂,北衙禁軍分為兩派,京郊大營分為三股,文武百官八成閉門不出,兩成被劉太妃操控為棋,力挺大皇子,要求周斐琦退位讓賢,聲稱大周祖制不可廢,哥兒不可為帝!!又道李氏狼子野心,扶持一個哥兒上位,是要挾天子以令諸侯,居心叵測,是為大周國賊,人人可殺之後快!!
甚至出了懸賞令,以一萬兩黃金之價懸賞李衍泰的人頭。
李府一度被多方勢力層層包圍。鎮國公李衍泰一度‘躲’進皇宮,只将家眷老小留于府內。
而此時的皇宮之中,禦前侍衛和密道入宮的劉黨兵士早已殺了三天三夜。
極陽殿內,十四歲的周斐琦手握長劍坐于龍座之上,大門緊閉,太後立在門內,門外是李衍泰和侍衛營的官兵,厮殺之聲不絕于耳,鮮血一層一層的噴濺,極陽殿的青磚窗門上全部都染成了紅色!
極陽殿內,太後李氏忽然轉身走到周斐琦面前,指着身後跪了兩排的幾十名黑衣侍衛,道:“你是皇帝,整個大周,只有你才有資格對他們下令!”
周斐琦憤然肅立而起,仗劍于前,對那些侍衛道:“朕授命先皇,登九五之位,乃順應天意。如今,劉太妃犯上作亂,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諸位既是大周的暗衛,也是朕手中最快的刀,朕命你們于日落前,将所有賊首的頭顱斬下,懸于午門之前,以儆效尤!!!去吧,我大周的兒郎血應撒于沙場,不應損于內耗!!!”
暗衛齊聲應諾,太後親自拉開極陽殿的大門,日光照進殿來的那一刻,如光明重現,暗衛們迅速化為一道道黑影,于空中四散。
周斐琦持劍來到太後身旁,往着殿外鮮血橫流的悲壯之景,看着李衍泰雙目赤紅地率領侍衛堅守皇宮,只覺得他肩上的擔子無比沉重。
就在這時,一雙手穩穩地按在了他清瘦的肩頭,就聽太後說:“皇兒,莫怕。只要母後尚在一日,這大周的江山誰也別想從你的手裏搶走!!!”
那一刻,周斐琦徹底将太後當成了自己的母親。
……
同一時刻,李府。
守備營的侍衛和李府的護衛已被數量衆多的叛軍逼退到了前堂之後。喊殺聲,尖叫聲如四起的硝煙滾滾而騰,刺心激耳!李夫人身穿一身孝服,手握一柄鋼刀,立于後院門口,她的身後是一群同樣手握長矛的丫鬟,身前是一幫視死如歸的小厮,李家死士十餘人跪在她的面前,正在聽她調令——
就在這時,人群之後,傳來一聲焦急地呼喊:“娘!!!”
李夫人猛然回頭,一見來人就皺了眉,怒道:“你腳還沒養好,快回去!”
“娘!我也要,給我一把刀!”
“你不要胡鬧!快回去!”
“娘!”
李榮兒的眼淚随着這一聲喊,唰啦一下就開了閘。到了這時她才真的有些後悔,小的時候沒有跟着父兄學些功夫,她們家就連她娘都是巾帼不讓須眉的女丈夫,只有她,從小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裏,嬌養着長成了大家閨秀——若是沒有今日這一變,她從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對,畢竟京城裏的名媛大抵都是她這個樣子,可是真到了這等關鍵時刻,她才發現閨秀無用,就像百無一用是書生般的無用!!!
李夫人哪裏見得了她的眼淚,一陣心煩。本想調一個死士專門看着李榮兒,卻一轉眼發現護衛中有一人殺紅眼,此時正躍上牆頭,砍了一個賊兵的腦袋——這人她有印象,之前在西山救過她女兒,好似是叫小白。
死士要排一個陣,抽走一人那陣的威力便會少一分,因此李夫人當機立斷,沖牆頭的人喊了一聲:“小白,你來。”
白鳴喧一手拎着一顆人頭,聽到李夫人的聲音,一把扔了那東西,翻身下牆跪到了李夫人面前,“白鳴喧聽令。”
“你帶小姐速速離開李府,去沽城找她兄長,李景!記住,無論發生什麽事,一定要護住她的命!你明白嗎?”
“白鳴喧明白!”他說着便站起身,幾步走到一瘸一拐的李榮兒面前,抓住了她的胳膊,道:“小姐快走吧!賊兵已經殺到了院外!”
“我不走!我要和我娘在一起,你放開我!”
“帶她走!”
李夫人怒吼一聲,之後她迎上了李榮兒淚意婆娑的雙眸,道:“娘答應你,娘會活着等你會來!所以,你也答應娘,好好活下去!”而後,李夫人又看向白鳴喧,催促道:“快走!”
白鳴喧道一聲‘是’,下一刻便一把扛起李榮兒,在她的哭喊聲中,扛着她往後院門口狂奔而去。
李夫人回過了頭,對死士道:“列陣。”
李家死士如雄鷹展翅般頃刻便各就各位,擺出了一個高低錯落的箭翎之陣,暗器,弓箭,長矛短刀層出不窮,果然将已沖到院子門口的賊兵又殺了回去。
“上牆。”
李夫人說完,小厮們爬上牆頭拉弓射箭,丫鬟們跟到牆下手握長矛,李夫人打開袖箭随時準備補刀,不難看出李府不愧為将帥世家,這臨危不亂的擺布很見功底,将門之風顯露無疑……
白鳴喧将李榮兒扛到後門,改為背。他在出門前對李榮兒道:“小姐不要再哭喊了,否則會辜負夫人一片苦心。”
“我娘,”
“走吧。”
白鳴喧一步跨出門外。後門外一樣殺聲震天。他立刻抽劍,對李榮兒道:“小姐抱緊我。”
前不久,他也對她說過一樣的話。
李榮兒淚眼婆娑地回頭望着自己的家,伏在他的背上,說:“我們不要離開京城,我不要離開京城。”
白鳴喧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好。”
他背着她,一路殺出了後院那條街。身後有追兵也有守備營的士兵為他們掩護。等跑到兩條街後,場面更加混亂,但已無人會注意他們倆個,大街上四處都是如他們一般逃亡之人,白鳴喧混入了逃亡的人群,随着人流又跑了很久,終于跑出了青龍門。
青龍門外是大片的田地和許多村莊,白鳴喧看似漫無目的,實則腦海中是有一個明确的落腳點——
神農壇附近有一片神農田,那附近有個村子,是他小時候曾經待過的地方。他的師父在這裏有一處院子,本來是專門給他住的,這幾個月他去了李府,現在那院子不知是否又安排了什麽人……
但眼下,除了那裏白鳴喧能确定是比較安全的落腳點,其餘地方他帶着李榮兒都不能算是安全,尤其是随便找一戶人家萬一被人發現端倪告了密,那麽處理起來會非常麻煩。
李榮兒此時還惦記着她的爹娘,沒有注意白鳴喧在往哪裏走又帶她到了什麽地方。直到白鳴喧推開一戶農家小院的籬笆門,她才回過神來,“放我下來。”
“進屋再說。”
白鳴喧直接将李榮兒背進了屋裏,剛推開偏房的門,就聽見正房裏穿來一聲咳嗽,一個老者的身影緊接着出現在了門口,那老者手裏端着一碗水,看着白鳴喧目露驚訝,遲疑道:“是,小白嗎?你怎麽到瓢叔這兒來了?是不是又沒有吃得了?”
白鳴喧立刻接話,道:“瓢叔,我要在這裏借住幾天,可以嗎?”
老者打量了一下他背上的少女,笑着點了點頭,道:“你娶媳婦了嗎?她受傷了?那快進屋裏吧。”
白鳴喧道了聲謝,背着李榮兒進了屋。
正房裏,老者身後一人道:“你何必這樣說?就算要拾薪加火,這也有些太明顯了。”
瓢叔,也就是公子寶,回過身沖說話的人笑了笑,道:“想當年全平京的人都說咱們會成親,我那時就日日盼,天天盼,人言可畏啊。你沒看見,剛才我說那話時,那姑娘的神态嗎?”
“看見了,”說話的人自然是周璨,他此時一身農夫打扮,用半塊粗布遮着半張臉,盡管如此,那雙露在外面的眼睛也過分美麗,反而到令人更想一睹真容,“神女有意自不知,這個覺悟得有個合适的契機,你現在點出來,恐怕她也顧不上。”
“夫人教訓的是!”公子寶一笑,連忙給周璨行了揖禮,像模像樣,那一聲‘夫人’倒是直接把周璨給氣笑了。甩了他一個白眼,回裏屋去了。
周璨說得不錯,李榮兒心裏惦記着李家,她的爹娘姑母,就算剛才被那位瓢叔誤會成了白鳴喧的媳婦,她心中有些異動,可要說往深裏再想想,那是真的一點兒心思都沒有了。
其實,若非現在是這樣的一個情形,李榮兒應該很容易就發現,在瓢叔說她是白鳴喧媳婦之後,白鳴喧也并未作出解釋,正常情況下,這是很有問題的。而這會兒,李榮兒只當是她的身份敏感,白鳴喧出于安全考慮才沒有點破。
但事實上,卻不是。
白鳴喧把李榮兒放到屋內炕上,就坐到了門檻上,發起了呆。剛剛他師父說那話的意思,難道是在點他下一步任務的指示嗎?
可,師父是知道他的身世的,而他最終也會殺死李衍泰。
其實今日是個很好的機會,他可以趁亂混入皇宮,但李夫人偏偏把李榮兒又扔給了他照顧。這些天,自從那次在西山過了一夜後,他和李榮兒之間雖然還是小姐與護衛,但白鳴喧能感覺到他們倆之間有些東西與之前不同了,就比如說——
以前,李榮兒每日至少會過問一句他們這些小厮或護衛本日內府裏的情況,但從西山回來後,李榮兒還會問別人,卻沒有再叫過他。
還有兩次,他幫小厮們擡浴桶進李榮兒的房裏,兩人迎面而來,李榮兒立刻轉身就回了裏屋……
李榮兒身邊換了新的丫鬟,那丫鬟有次到院裏采桂花,夠不到,讓他幫忙剪花枝,李榮兒從窗戶裏看到這一幕,關窗時聲音特別響——
白鳴喧又不傻,這種種跡象難道還不能說明,這位李大小姐在有意回避他嗎?
她莫非是嫌我那日在西山冒犯了她?——白鳴喧這麽想着。
這個時候的白鳴喧還是個純情得完全不懂女孩兒心思的少年郎,他怎麽可能知道,李家小姐不是在有意回避他,只是心初萌動的糾結和無措罷了。
一對少年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正房裏屋,周璨自窗戶的小窟窿裏往外看了兩眼,回頭對公子寶搖頭嘆道:“這孩子,被你教成了木頭。”
“我只是想教會他,”公子寶泡好一盞茶,試了試溫度,不燙手,才遞給周璨,道:“殺人不過頭點地,活着的痛才是真的痛。”
周璨抿了一口茶,道:“李氏之女是一枚好棋,你這徒弟卻未必是個國手。”
“他早晚會明白的。”
周璨還是那句話,“但願如此吧。”
李榮兒坐在炕上,自己發了一會兒呆,才發現自打來到這裏,白鳴喧也一直在發呆。這會兒她看着他的背影,只覺得一股彷徨之感撲面而來,白鳴喧好似被什麽事情困住了,整個人都少了平日的光彩。可如今,李榮兒顧不上這些,她也想問、也想幫他出出主意,可也得在一切安泰的前提下,這會兒她心裏更多得還是牽挂李家的情況——
她顧不得白鳴喧怎麽想,只急急地叫了他的名字,白鳴喧的背影微微僵了一下,像是回過了神兒,他站起身來,走到李榮兒的面前,問:“怎麽了?是想喝水還是餓了?”
李榮兒道:“我只想知道,怎麽才能知道平京裏現在是什麽情況?”
“我回去看一看。”
白鳴喧說着就要往外走,李榮兒見他要走,連忙又叫他,“你別走。”
白鳴喧回過身來,就見李榮兒掙紮着要下地,她的腿還沒養好,剛才在李府時強撐着走了那一大段路去找李夫人已經快到極限了,這會兒要是再由着她亂來,那腿估計就養不好了。
于是,白鳴喧只好又反身回來,按住她的肩說:“你就在這裏等着,不要亂動。”
“我不想一個人在這兒,你要是回去,就帶上我。”
“這……”
白鳴喧想,帶上你我只能跑,我的輕功也不敢施展,何必呢?可他被李榮兒那雙滿含淚意的眼眸一看,本來想拒絕的話,出口就變成了‘好’。
周璨從窗戶的小窟窿裏看到白鳴喧又把李榮兒給背了出來,立刻給公子寶使了個眼色。公子寶便走了出去,叫住了白鳴喧,問他:“怎麽才來了又要走?是不是你媳婦的傷需要找大夫?”
“不是。是,還要回趟城裏。”
“哦哦,”公子寶心思電轉,道:“你在城裏還有地方住嗎?我聽說你在李府做護衛啊,不過如今李府被圍了,你能逃出來最好還是不要回去了。等個兩三天,局勢明朗了再回去吧。你們現在走,趕回青龍門城門都鎖了,你們也進不去,平白瞎折騰。我看,你媳婦腿腳不便,還是在這裏安心住兩天。你需要什麽,我托人幫你買吧。”
白鳴喧立刻道:“多謝瓢叔,那就幫我買一些紅花油吧。還有幫忙打聽一下,我那東家李府的情況,多謝了。”
“哦哦,這個好說。那你們快回去歇着吧。”
李榮兒見瓢叔說完轉身沖屋裏喊了一聲:“夫人,我出去買些東西,一會兒就會。”
屋裏有人小聲應了。
她聽得出那是個很好聽,很斯文的聲音,想來人應該長得不差。而反過來再看瓢叔,又黑又醜,也不知他是憑什麽本事能娶到這樣一位聲如罄石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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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