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秋分三候

瓢叔至天黑也沒有回來,李榮兒坐立不安。白鳴喧煮了一鍋面,給她那碗也沒吃。倒是端面送到主屋裏時,那位‘瓢叔夫人’對白鳴喧說了句‘面放久了會坨,黏連成團再難根根分明。情如此,事亦如此,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白鳴喧愣了下,之後等那人吃完了面,他端着空碗出來,神識依舊飄忽,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麽。李榮兒壓抑的哭聲從偏房裏傳出來,白鳴喧聽見了,若是按以往他必會立刻上前去安慰一二,可這會兒他雖邁了一步,卻立刻停住,目光明滅間,拿着空碗轉身鑽進了廚房洗碗。

李榮兒聽見院子裏有打水聲,本以為白鳴喧很快就會進屋來,可等了好一會兒,那門也沒有動靜。洗碗的水聲已經停了好一會兒了。白鳴喧卻好似突然消息了,好似真得将她扔在這裏就不管了,令她一瞬間就慌了。

李榮兒擦幹淨眼淚,掙紮着下地,單腳跳到門口,拉開門,一眼就看到主屋門口站着一位粗布蒙臉的‘夫人’,看那眉心的破子印不難猜到這應是位哥兒。她立刻意識到這位應該就是瓢叔的夫人,連忙寒暄問候,就聽那夫人道:“你那夫君應是去接應瓢叔了,如今外面兵荒馬亂,他為給你尋藥尚可赴湯蹈火,想來是個癡情人!”

李榮兒被這話一炸,臉騰地就紅了。她心想,就連才見面的這位瓢叔夫人都能看出白鳴喧對自己的情誼,可見白鳴喧是真的把她放在心裏的,而自己之前卻還那樣躲着他,避着他,也不知他心裏會不會難受?這次的事若能平安渡過,她一定要對他好一些,再好一些,畢竟、畢竟自己也——也是喜歡他的呀!

有些感情朦朦胧胧時總難免猶猶豫豫,可一旦心意明朗,人就會變得異常堅定!

論對弈,周璨絕對是國手中的高手!他不過是對這兩個少年人說了兩句話,便将兩人的感情引導上了他想要的軌跡——

白鳴喧時刻都不能忘記他的仇恨,李榮兒必須愛得死去活來!而在這天之後,這兩人也确實在潛移默化中向這個方向發展着。

大皇子動亂,僅僅持續了十日,就被太後、李家、暗衛以及平京守備營的侍衛們浴血拼殺,強勢平定。周斐琦皇位穩固,朝中叛黨的首級被暗衛們一一割下,懸于午門以儆效尤。

劉氏為保腹中胎兒和大皇子活命,拼死向太後求情,期間她不但将手裏經營多年的結黨官員列成清單,盡數賣了,還向太後和周斐琦告密,道:“……罪妾會一時糊塗全賴靜娴公主挑撥!!!太後,皇上,你們可千萬不要漏了靜娴這個奸詐小人!若非她挑撥離間,罪妾就算是豬油蒙了心也不敢公然違抗皇命啊!啊,對了,那地道,那地道就是靜娴的主意!是他,是他說先皇曾經在坤寧宮裏留了一條暗道,我們可借此暗道再挖分支,這樣大軍——啊,不,是叛軍進京便可神不知鬼不覺搶得先機……”

靜娴公主挑撥離間——太後和皇帝交換了個眼神,太後是安撫皇兒,皇帝像是說‘母後放心,兒子心裏有數’,之後皇帝開口,對劉太妃道:“你為何死到臨頭還要攀咬他人?靜娴公主乃是朕的皇姑母,多年來一直閑居皇宮之外,與世無争,且她與太後多年來亦無冤無仇,何故要挑撥你造反?!劉氏罪婦,你以為你這樣說,朕就會對你從輕發落嗎?”

“不是不是,臣妾句句屬實啊皇上!!!”

劉太妃沒有想到周斐琦竟然完全不信她的話,而且話裏話外還透着一股維護靜娴公主的意思?難道說,那靜娴來挑撥自己根本就是太後授意?她們才真正是一夥兒的,又合起夥兒來坑自己?

這麽一想,劉太妃簡直嘔血,她氣得渾身發抖,跪在地上就咬牙切齒,大罵:“該死的靜娴公主,你竟然敢騙我?!!”

周斐琦見此,便着人将劉太妃拉了下去,之後對太後道:“此事看來,靜娴公主确是主謀。可是,這位皇姑到底為何這樣做?”

太後只嘆了一聲,說:“哀家也沒想到,她聰慧至此,這事她是沖哀家來的。不過,劉妃若無反心,就算千人萬人來挑撥,她也不會心動。說到底,還是她自己貪心不足,如今落得這般田地,也怪不得別人。”

周斐琦點了點頭,道:“那靜娴公主該如何處置?”

太後道:“你父皇臨終前曾有谕旨,讓留她性命。可這次劉妃既已供出了她,為防她日後再作亂,便先除去她的皇籍,貶為庶人吧。這人啊,手裏的權利沒有了,總該清醒一些了。”

“好,就依母後所言。”

至此,這場叛亂從平定到肅清異己,紛紛亂亂持續了一個多月。朝中各職經過這次大換水,各要職都換上了保皇派和皇帝嫡系以及李家勢力。其中禮部尚書喬宗便是在這次戰亂中脫穎而出,被周斐琦給提拔到了尚書之位。而曾榮極一時的靜娴公主卻因劉太妃攀咬,又無力自證,在這場叛亂中被除去了皇籍,從此正如那月中仙子墜凡塵,一落千丈,成了實實在在的庶民。

梨園。

公主府的匾額早上才被摘除,下午周璨就叫人挂了新匾,上書‘梨園’兩個大字。公子寶站在他身旁,望着他挺拔的腰杆,只覺得這人的脾氣真是剛硬得很,為了做成一件事,那一顆心也足夠決絕——靜娴公主這個身份,原本就是先帝周珧為了他自己方便給周璨捏造出來的,恐怕在周璨想明白一切之後,早就已經對其厭惡至極,如今終于擺脫,沒放鞭炮已是足夠克制。

梨園的匾額端端正正挂好。周璨看着滿意點頭,回身對公子寶道:“從今往後我是周璨了。”

公子寶道:“恭喜。”

他沒說的是,以後你還會是那個光芒萬丈的太子。當然這話他也不需要說,因為他們彼此心知肚明。公子寶甚至知道,周璨會如此做,只是為了有一天他不再是瓢叔,而依然是公子寶。

既然你為還我姓名可不惜一切,我又有什麽理由袖手旁觀?況且,我早就說過: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奴!

兩人又回了小花園,雖然周璨什麽也沒說,公子寶卻還是準備了一桌好菜,溫了一壺小酒,與周璨對飲。

周璨抿一口酒,道:“那地道李氏定然會堵上。”

公子寶道:“散氣之陣,穴位已經定下,孔位已經打好,就算是地道堵上了也無濟于事。”

“這兩年,那個赤雲子有些礙事。”周璨放下杯子。

公子寶說:“赤雲子的那個赤雲觀确實有些門道,不過,我前些天已經想出個法子,可通過地下水脈,用他那觀裏的罡風為力,推一陣法。”

“哦?”周璨顯然也是第一次聽他說這個,便問道:“是什麽陣法?”

“這陣法還需推敲,不過咱們還有六年時間,也不急在這一時。”

公子寶這樣說,周璨便知道那大概是個什麽陣法了。

這日之後,兩人每日都在參詳陣法,至于借赤雲觀罡風一說,更是耐心地等了四年,才等到一個合适的時機,那年正值李家長子大婚,婚後他給赤雲觀娟了銀子要修一個鴛鴦池,這活落到了姜六爺頭上,公子寶便以參工的身份随隊施工,這下,他正好借此之便,在那鴛鴦池下布置了一個小陣法,這個小陣法就如一個小型吸氣筒将赤雲觀日日洩溢而出的罡風吸入陣裏,容入水中,在借助地下水流之力,源源不斷地輸入平京的一個大陣,這大陣不動時不露痕跡,可藏風納氣蓄積罡風之力,就像是一個罡風的大倉庫。

倘若哪天大陣啓動,這個大倉庫裏的罡氣便即刻化為推動陣法運轉的源動力,保證這個陣法在一定時期內不會因任何外力的阻擋而停下——相當于是一個自帶動力的陣法。

公子寶和周璨兩人這幾年潛心于此,為了兩人的共同大計,陣法只是其中一步。

話說回來,那日白鳴喧離開‘瓢叔’的小院後,并不是去買什麽紅花油,他運起輕功,飛躍城牆,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回了平京。周璨那句‘當斷不斷必受其亂’一直在他的腦海裏回蕩,如同一口警示之鐘,敲在他的耳邊,振聾發聩,他想,我為複仇留在大周,如今仇人近在咫尺我卻猶猶豫豫,白白浪費了多少大好時機!!!不行,今日,我定不能再錯過了,一定要将李衍泰的頭顱親手割下!

白鳴喧想通了這層,眼神也堅定了,動作也利落了,他知道李衍泰今日在皇宮裏,便按原先的計劃,靠近了皇宮、他尋到一個機會混入了兵士們的厮殺中,趁機拖走了一具屍體,脫下了那人铠甲穿到了自己身上,又混着血和泥把臉抹花,這便手握長劍,沖進皇宮裏面,一路見人就砍,一路逼問李衍泰的位置,終于讓他殺至了極陽殿外。

這間殿是皇帝寝宮,此時這裏的戰鬥尤其慘烈——

遍地都是來不及清理的屍體,也分不清是劉派還是李派,屍體壓着屍體,已沒過了極陽殿大門外的三層臺階和門檻,活着的士兵們還在拼殺,就踩在前人的屍骨之上,其中有個人滿身浴血,手中長劍卻舞得越來越快,他臉上去羅剎般的狠厲,這人正是李衍泰!!!

白鳴喧一眼見到,渾身的血液都跟煮沸的水般騰騰而起,他不是第一次親眼見李衍泰殺人,卻是第一次離他這樣近——只有六丈距離,仿佛一個縱躍就能跳到那人眼前——

白鳴喧意念到,人也躍起,就在他眼見翻入院內時,一只利箭破空而來,不偏不斜正中他的右肩,手中的劍還沒來得及擡起,就在這一箭下落到了地上。那地上都是屍體,這劍掉下去甚至都沒發出一聲響來,第二箭已破空而至!!!

白鳴喧連忙一個翻身躲過,至此他都沒有看清是誰朝他放得冷箭。

殺不成了!

腦海裏響起這個聲音時,第三箭已射中了他的大腿。

白鳴喧不敢在留,連忙托着傷腿,踉跄後退。心中不甘,邊跑還邊回頭瞪去,最終那個浴血的男子只在他的眼中化為了一團紅。他往皇宮外面跑,半路上到處都有人上來砍他,這宮裏的人好似都殺紅了眼,根本沒人問他是哪邊的人。他就像是過三關五劫般好不容易出了皇宮的大門,又被不知打哪兒趕來的一股侍衛追打,只好叼着一口氣繼續跑。

這一路鮮血滴滴答答,白鳴喧邊跑邊想,手刃仇敵固然快意,可若是刺殺失敗,自己的命在因此丢了那真是得不償失,他該想個辦法的,想一個不用自己動手,也能讓李衍泰痛苦一生的辦法,最好是,讓他活着比死了更難受——

白鳴喧想着想着,腦海中不知為何就浮現了李榮兒那張溫婉的笑臉!随即他便低低笑了起來,笑着笑着,眼角竟流下了一滴淚——

到了這時白鳴喧仍然不知他為什麽會流淚,他只知道,一想到自己接下來的計劃,要做的事情,他的心口竟然會疼到有些喘不過氣,這到底是為什麽呢?

他問了無數個為什麽,沒人能給他答案,于是,他只好嗤罵自己——當斷必斷!

那天白鳴喧拔了身上的箭,脫了身上的铠甲,卻放任鮮血流淌跑回了瓢叔的院子,進了門就倒在了院裏,是真得失血過多,人事不省了。

李榮兒哪裏想到他會滿身鮮血的回來?當即便吓壞了,她再也顧不上自己的腿腳,拼命扶起白鳴喧,在周璨的幫助下,将人給扶進了屋裏,之後,周璨找出一瓶外傷藥,站在一旁指導李榮兒給白鳴喧上藥包紮,就聽他道——

“……用剪子剪開……先擦血!”

“不用解……褲子直接剪開……”

“藥粉點進傷口裏,好……”

“……你去燒一鍋水,給他把身上擦幹淨,再……”

周璨離開那間偏房的時候,天已經很黑很黑了。直到後半夜他聽見院外有動靜,起來從窗戶往外看去,月光中是李榮兒又進了廚房,看她端着碗,應是白鳴喧醒了,這是要給他弄吃得。

周璨便沒管,直到天微微亮,公子寶才回來。他便小聲對公子寶道:“你那徒弟,應是開竅了。”

“哦?怎麽開得竅?”

“我說了他一句。”周璨又問:“京裏如何?”

“暗衛出手,劉派撐不了幾天。”

“果然沒用。”周璨冷笑一聲,“那個大皇子,我要活的。”

公子寶就笑,搖了搖頭。他知道,周璨是要為他出氣,畢竟當年帶人去寶國公府上抄家滅門的人就是大皇子,若非周璨用那鏡子替換了刑部獄卒和一死囚,将自己換了出去,恐怕現在他早到下面會閻王去了。

“嗯,明日我回京,你留在這兒吧。”周璨說。

“好。”

白鳴喧這一受傷,連燒了三日。好在,李榮兒衣不解帶地照顧他,總算是渡過了險境。

他睜開眼睛見到李榮兒,第一句話便說:“我打聽到了,李大人無事,夫人也無事。你可以安心了。”

李榮兒的眼淚頃刻就流了下來,她此時是跪坐在炕上,邊哭邊捂住了白鳴喧的嘴,道:“別說了,你別說了!”她是真得有些後悔,早知道白鳴喧為打探消息會傷成這樣,她不會讓他進城去的。

白鳴喧抓住李榮兒放在唇邊的手,輕輕握進掌心裏,道:“你不要哭,我只是,做了分內之事。”

“嗚……”

李榮兒抱着他那只手,伏在他的手背上眼淚吧嗒吧嗒落下來,這一刻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什麽叫分內之事啊?如果你只是一個普通侍衛,這個時候我會自責,但不會這麽心疼。可你在我心裏不同,是不同的!

李榮兒只顧哭泣,沒有發現白鳴喧這一刻的眼神極為複雜,他另一只手甚至擡起了三次又落了回去,最後眼底冰霜層起,才最終擡了起來伸向她,為她擦去了挂在頰邊的淚珠。

“別哭了。”

白鳴喧的聲音從未有如現在這般溫柔。李榮兒被這個聲音哄着,只覺得心都要化了。

李榮兒心想,白鳴喧這個人為什麽能這樣好?!

白鳴喧對自己說,從這一刻起,不要後悔!

這一晚,李榮兒在白鳴喧沒有受傷的肩膀那側和衣而卧,月光透過窗戶照到了土炕上,夜色漸漸濃郁,兩個人的手也不知不覺牽到了一起。

李榮兒閉上了眼……

時光飛逝,轉眼就是三年。

又是春季踩青節。這幾年每到這個節日前後,就有許多妙齡女子或哥兒來赤雲觀求平安扣。赤雲觀這兩年香火極旺,俨然已成了城東的标志性景點。

随着赤雲觀名聲的擴大,他們觀裏的平安扣也成了平京男女哥兒們送情郎的不二之選。尤其是在踩青節前後,這個一年中上半年,媒婆走動最頻繁的時間段裏,往來赤雲觀的年輕男女就更多了。

李榮兒也趕在踩青節之前,選了個日子來赤雲觀上香。有了當年靈隐寺的意外,李榮兒再出府李夫人都會派李家死士暗中護着。而自打三年前那場叛亂平息之後,李榮兒的身邊也再沒有了那個叫小白的護衛跟着了。

至于那個小白去哪兒了,李榮兒回府時李夫人根本就沒有問,因為小白在李夫人眼裏就只是一個護衛,而那次叛亂中李府沒了的護衛又何止一個小白?李榮兒平安歸來,對李夫人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但李府沒人問起,并不代表,李府沒人記得——

白鳴喧的傷養了半月後,已經好轉不少,那時候京裏的局勢也已經穩定,他便托了瓢叔送李榮兒回去。當時,李榮兒自然是要帶他一起走,然而白鳴喧卻道:“雲泥心印終有差,龍門魚躍方相稱,若君相思不待解,月圓之日見桃花。”他說完,擡手指向不遠處山間的一片粉紅。

李榮兒望着那處,又哭又笑,最終惜別白鳴喧,上了瓢叔趕得那輛牛車。

白鳴喧拄着一根木棍,單腳站在籬笆門外,看着那牛車遠去。李榮兒邊擦眼淚邊沖他揮手。

那一刻,白鳴喧再次告誡自己:不準後悔!

白鳴喧當年指得那處粉紅,是一處桃花林,正巧就在赤雲觀的通天梯旁。李榮兒便從那時起每月十五都來赤雲觀上香,月月不斷。李府上下都說大小姐是經歷了磨難後懂得惜福了,卻只有她自己知道,他來赤雲觀只是奔着那片桃花林,她進桃花林只是為了見那人一面。

而為了見他,她還要千方百計擺脫李家的死士,或者幹脆讓他們在林子外面等。

今年李榮兒已經十六歲,是女孩子最美的年紀。她今日求了一枚平安扣,再次來到那片桃花林。這幾年,每月他們都會見面,每月那人都會給她驚喜——

她覺得白鳴喧這三年不僅外貌變化大,氣質也在無形中變了很多。

他說他在做生意,開了好幾家客棧,還讀了不少書,準備今年若是秋闱能考個功名就去她家裏提親……

他說他若是能娶到她,一定不會讓她受一點兒苦,雖然他現在能給她的可能還是比不上李府,但他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讓她每天都過得順心……

他說每次見到她,回去後都害怕她被別人搶走,害怕得晚上總是睡不好……

……

李榮兒想着這些唇邊挂着甜蜜的笑意,手裏攥着那枚平安扣,加快了腳步進了桃林,走到那棵最大的桃樹下,遠遠就看到一人負手而立,正昂頭盯着一枝桃花出神。

那男子一身藏青色的錦袍腰間紮着一條玄色腰帶,穩重,幹練,卻少了些年輕男子亮色的點綴,李榮兒低頭看了眼手心裏的紅繩和白玉扣,覺得這枚平安扣就該挂在那人的腰間,如此,才更配他韶華俊美。

似乎是感受到了李榮兒的視線,那人驀然回首,眼中亮色瞬間炸起,大步向她走了過來。

他邊走邊張開手臂,她笑着向他跑了過去,相擁的那一瞬,李榮兒眼眶微紅,白鳴喧垂下眼睑,蓋住了眸中湧動的情愫。

而後,他抓住了她的手,将那枚她托在掌心的平安扣,拿起來,卻在她的掌心上輕輕落下一個吻,道:“謝謝,我很喜歡。”

李榮兒耳中只剩如雷鼓般震徹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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