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天亮了
天亮了。
幾輛馬車停在了蘇家門前,下人來來往往搬着箱子。
紅蓮依依不舍,拉着蘇雪至的手叮囑個不停,看着好像就要眼淚汪汪了,忽然又破涕為笑:“咳,我這是幹什麽,你這趟出門是好事。下次回來了,記得給姨帶點吃的。你紅姨就好這一口。”
那頭,葉家父子也在屋裏說着話。
當老子的端架子,繃着臉讓兒子繼續好好念書,說:“我給你取名賢齊——”
“知道知道,見賢思齊!我天天記在心裏呢!”
葉汝川話被搶了,一頓,“要不是為了你完成學業,雪至也不至于答應出遠門。你姑媽和雪至是為了成全你。做人要講良心,你不能辜負她們。”
葉賢齊點頭如搗蒜。完了,伸出手。
葉汝川眼睛一瞪:“又要錢?上次發電報的時候,不是已經管我要了一筆?”
葉賢齊賠笑:“不說我在東洋的開銷了,那是處處用錢啊,我已經很省了!這一路送表妹去北邊,至少也要一兩個月,打尖,過卡,我當表哥的,總不能讓表妹往外掏吧?”
葉汝川一想也是。
雖然和蘇家不是外人,同行的蘇忠也不會計較這些,但自己這邊不能短了。
來的時候,他身邊正好帶了幾張銀票,拿了出來遞過去。
葉賢齊接過,連聲道謝。
兒子小時候皮猴,雪至是女兒身的事,葉汝川自然不會告訴兒子,怕他嘴瓢了沒把,沒想到外甥女和兒子的關系好,十幾歲的時候自己告訴了他,當時把兒子吓得哇哇叫。葉汝川知道後,告誡兒子事關重大,千萬不能出去亂說。好在這一點上,兒子倒明白利害,一直沒出什麽岔子。
這回外甥女是要出遠門,畢竟和從前不大一樣,兒子既同行,葉汝川自然也忘不了這個。又命他切記,對任何人都不可洩露,更忌多嘴,言多必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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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賢齊滿口答應:“爹你放心,我明白。這些多年,你看我有對哪個說過一嘴?”
葉汝川想想也是。
父子正說着話,葉雲錦帶着蘇雪至來和腿腳不便的舅舅辭別。
葉汝川對外甥女自然也少不了一番叮囑。
終于一切完畢,葉雲錦将女兒送出去。
“娘,您留步。”
這麽些天過去了,“娘”這個稱呼,蘇雪至終于叫得有些順口了。
葉雲錦停了步,改而看向蘇忠。
蘇忠立刻躬身:“夫人放心,都交給我。”
葉雲錦微微點頭。
蘇雪至上了停在門口的馬車,馬車啓動,見葉雲錦帶着紅蓮和吳媽等人站在門外的臺階上目送自己,紅蓮低頭抹了抹眼睛,朝自己不停地揮着手裏的小手絹兒,葉雲錦一臂似想擡起來,動了動,又緩緩地放了回去。
她略發虛,作沒看見,恰和她同車的葉賢齊這時探身出去,沖葉雲錦嚷了一句“姑媽放心有我在呢”,砰的一聲關了車門,一切就都被擋在了外頭。
蘇雪至暗松了口氣。
上路後,一切平順,第二天的午後,一行人抵達了敘府府城。
府城人煙阜盛,江邊的大碼頭上,舟楫往來如梭,幾條載滿洋貨的船只剛剛到達,次第靠埠,岸上,挑夫和苦力光着上身揮汗如雨,擔着各種貨物往來健步如飛。
福全船記的掌櫃已經早早親自等在碼頭,見一行人到了,忙帶着船夫前來迎接。
葉家和蘇家是福全船號的大主顧,運出去的貨,一向都從福全走。這回要送少爺出去,雖然只幾天,掌櫃也不敢怠慢,派了一條最好的船,配了最有經驗的船老大。
蘇忠和掌櫃寒暄了一聲,掌櫃随即轉向蘇雪至和葉賢齊,恭恭敬敬地見禮,笑着一一喊哥兒好。
葉賢齊忽然指着前方說:“咦,那不是鄭大當家嗎?他救了我爹,我得去謝謝他!”
蘇雪至循着表哥的指點望了過去。
幾十步外對面前方的另個埠頭上,過來了幾個人,周圍的挑夫和船家紛紛上去,和中間的那人招呼,“大當家”“大當家”的聲音不絕于耳,表情十分恭敬。
那人身材精瘦,左邊面頰一道疤痕,但因為皮膚黧黑,看着也不怎麽顯眼,年紀過了半百的樣子,腰杆卻依然很挺。
前清亡了也幾年了,但像這個年紀的,大多數人的腦後,至今都還拖着辮子不剪,想着說不定哪天,朝廷它就又回來了。
這人卻是一頭短發,堅硬根根豎起,灰白色的兩鬓,一身的勞作裝束,乍一看,就和周圍日頭下的那些正争相向他恭敬問好的挑夫水手們并沒什麽兩樣。
但是這個人的眼,卻一下就令蘇雪至感覺到了不同。
距離不算近,蘇雪至卻似也能感覺到對方眼裏的光——不是咄咄逼人的精光。
那是一雙仿佛叢林深處老獵人的眼,斂盡鋒芒,卻又深藏着威嚴。
蘇雪至知道這個人是誰。
就是半個月前救過自己舅舅的那個“鄭大當家”。
她當然不可能對這個人有什麽不滿。
就像表哥說的,感謝還來不及。
但在她的心裏,在看到這個人的一瞬間,竟突然湧出一種抗拒之感。
雖然這種感覺一閃而過,但蘇雪至還是有點頓悟。
這感覺,應該來自于她的潛意識——原來的蘇雪至,不喜歡這個“鄭大當家”。
對方的兩道目光也轉了過來,看到了她。
蘇雪至留意到,他似乎一頓,遲疑間,腳步緩了下來,沒再過來了。
蘇忠擡頭,望了眼天:“日頭辣,少爺你先進艙,別曬到了。”
蘇雪至知道蘇忠是想支走自己。
她也無意讓蘇忠為難,就上了船,進艙後,斜斜靠着艙窗,看見蘇忠帶着葉賢齊朝前頭那人快步走了過去。
葉賢齊雖西派,但該有的禮節,大約是小時候沒少挨舅舅的教訓,一板一眼,拱手致謝。
蘇忠也說:“大當家的,今天可算遇到您了。前次登門拜謝,您也不在,沒見着您金面。上回要不是您,我們家舅老爺怕沒那麽容易回來。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我們兩家人對大當家您都是感激不盡!”說着深深作揖。
姓鄭的雙手一把托住蘇忠胳膊。蘇忠立刻感到雙臂一股暗力上來,想再躬身,卻無論如何也是沉不下去了。
見他不肯受禮,蘇忠只能作罷。
鄭當家臉上方露出淡淡笑意,收手放開蘇忠,朝兩人點了點頭:“葉少爺蘇管事客氣了。那天我是恰巧路過,遇到了,吆喝一聲罷了,不敢當恩德。葉老爺人平安就好。”
“托您的福,我們家舅老爺傷情恢複得還行。這不,我們家少爺要去北邊念書了,我送她去。”說着,轉身指了指自家雇的那條船。
鄭當家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少爺一路順風,早日學業有成。”
“多謝多謝!您是忙人,那就不打擾您,我先回了,趁着今天好風好水早點出發,好趕下頭一站的汽船。”
鄭當家抱了抱拳,站在原地,目送蘇忠和葉家少爺朝着那條船走了回去。
葉賢齊走了段路,扭頭,見鄭當家已經轉過臉,和他邊上的一個人在說話了,低聲抱怨:“忠叔,多好的機會,這樣遇到了,你剛才怎麽就不提一嘴,讓他關照下咱們?”
這條江道綿延曲折,兩岸崇山峻嶺,除了水險,神出鬼沒的水賊,也是行船人家的一大隐患。
這姓鄭的,是敘府水會的當家。
他原本不是當地人,誰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因為他水性好,加上旁人敬重,就給起了個鄭龍王的名號。
也沒人知道他的來歷,只說他是差不多三十年前正當壯的時候來這一帶的,剛開始,據說只是紅船上的水手,後來竟叫他一步步上來,最後成了水會當家。
(紅船是清朝時期長江上游官府出面組織的救生船)
前清快亡的最後将近十年裏,官府根本無力約束沿江水賊,原本的紅船制也廢弛了,除了會派船保護往來的官員,民間江船一旦傾覆,毫無救援,輕則失盡家當,重的船毀人亡。這姓鄭的就出面,将沿岸的那些人組織起來,在險灘地段重新設了紅船巡邏,并定下規矩,向往來船只收取一定的過路錢。沒事買個放心,出事下水救援。
江上每天的往來船只不計其數,傾覆的事情,幾乎也是每天都有發生。即便是最有經驗的船老大,也不敢保證自己下次不會出事,且交了這點錢,就相當于受到庇護,水賊有正事幹了,自己行船也就更安全,船家自然樂意。而水賊裏的大部分人,也更願意從事這個有着穩定收入且相對而言更安全的活兒,加上礙于姓鄭的施壓,将幾夥不願聽命依然在江上劫船的一鍋端了,血淋淋腦袋割下來挂灘頭晾風幹,衆人無不驚懼,紛紛從命。就這樣,這些年一直這麽下來了。
可以這麽說,不但敘府下去的這段江道,就算整片上游,沿江兩岸但凡吃着沾水這口飯的黑白兩道,聽到鄭龍王這名字,無不要給三分面子。
但雖說如今江道比從前好走,也保不齊會有乍外來的不懂規矩,所以葉賢齊抱怨蘇忠不開口。
蘇忠說:“表少爺,我剛才過去招呼,沒說就是說了,說了就是沒說。”
葉賢齊迷糊:“什麽說了沒說?你就是沒說!”
蘇忠哎哎了兩聲:“到了到了,表少爺你先上船吧,我數數行李去,萬一丢岸上了。”
葉賢齊只好作罷,縱身跳上了船,一頭鑽進船艙,見表妹坐在窗旁望着外頭江面,仿佛在想心事。
他忽然想起個事兒,眉頭一皺,笑嘻嘻湊過去,附耳低聲說:“雪至,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答應的!你不是喜歡那位傅君嗎,我好不容易,可算替你打聽到了個消息。你說巧不巧,下半年他也不在你原來的學校了,竟也被你要去的那間軍醫學院給聘去任教了!你要不去,往後怎麽有機會再見面?”
“這可真叫緣分哪,緣分!”
葉賢齊搖頭晃腦,一臉感慨。
蘇雪至因了原本還帶着的記憶,早就知道自己這個表哥怎麽的那天就如此巧,舅舅一出事,他就冒了出來。
根本不是他當時恰好從東洋回來,而是他早就已經回來了。
事情是這樣的,蘇雪至在放假前的那一周,學校放學出來,回往住的舅舅家,經過一間當鋪,竟意外地看見原本人應當在日本的表哥從裏頭走了出來,似乎剛剛當了什麽東西。
當時她十分驚詫。
葉賢齊解釋,他這學期提早放假了,前幾天剛從日本回來。舅舅要替他安排婚事,他堅決抗拒,不想回家,所以現在寄居在朋友那裏,手頭有點緊,剛才就當了懷表,讓表妹替他保守秘密,千萬別告訴舅舅。
蘇雪至一口答應,請他去吃飯,還答應借錢給他應急,吃飯時,向表哥透露煩惱,說自己仰慕學校裏一個去年從東洋留學回來任教的青年,名傅明城。
傅君好像是北方人氏,日本學醫,留學歸來後,原本完全可以留在條件更好的大都市,但他立志報國,想促進本土西醫發展,知道內陸省份的西醫教資落後,缺乏教師,于是毅然應聘,去年,就到了蘇雪至所在的那所西醫學堂執教。
傅君年輕有風采,舉手投足,有大家子弟的氣度。
據說他出身富貴,來自北方的一戶豪門,但他自己卻從未提及半句。
他多才多藝,除了教醫科,還兼體育,平日和學生也頗多互動,學生都很喜歡他。見蘇雪至成績落後,擔心畢業有問題,還主動為她補習功課,勉勵她好好學醫,将來以醫救國。
傅君是出于師長對學生的關心和鼓勵,蘇雪至卻正當妙齡,恰少女懷春的年紀,接觸多了,難免生出情愫。但想到自己的特殊情況,母親蠻橫無情,是應當被打倒的封建家長,自己卻只能屈服,抱怨,說已經無法忍受,決意這次放假回去就和母親攤牌,要求做回女子。
她料母親輕易不會同意,讓葉賢齊陪她一起回,幫她在母親面前據理力争。
葉賢齊為了借錢,兩眼一閉,張口就應,等跟着蘇雪至回家,還沒進縣城門,又開始膽怯了,找借口極力勸說表妹打消主意。
陷入癡戀裏的女子,總是分外勇敢。
蘇雪至心意堅定,惱他臨陣脫逃,索性自己回,于是有了後頭發生的那一連串意外。
葉賢齊沒想到表妹和姑母會鬧得這麽厲害,當時聽說蘇家少爺投了河,膽戰心驚,在蘇家外頭轉了一天,第二天聽說沒事了,終于放了心。沒想到才過了幾天,又說自己爹出了事,來這邊的路上遇到土匪,這下再也躲不住了,那天就跳了出來。
這會兒一道出門,他生怕表妹心裏還生自己的氣,前幾天就暗中替她打聽消息,這會兒獻寶似地将消息說了出來,還以為表妹會很興奮,卻見她沒反應,只淡淡地哦了一聲,越發認定她心裏還在惱自己自己,讨好地說:“雪至,你太厲害了,竟能想出那個法子吓唬姑媽。要不是你自己改了主意,我看姑媽肯定點頭了……”
突然,他醍醐灌頂:“我知道了!你不會是已經知道傅君也要去天城執教的消息,這才又改了主意吧?”
蘇雪至嫌他啰嗦話多,絮絮叨叨老太太似的,全是自己沒興趣聽的,含含糊糊搪塞了一句,就靠在一旁榻上,抄起一本帶出來的現在的醫科教材書,翻了起來。
葉賢齊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否則表妹怎麽會突然改主意?
想起前些天自己為了打聽消息跑的腿,不免有瞎子點燈白費蠟的空虛感,見表妹不睬自己看起了書,也無趣地仰在了對面的一張榻上,長長伸了個懶腰。
“嗳,這船窄的,屁股都不能挪……真想快點換汽船啊!”
一路順風順水,幾天之後,如他所願,船順利到了汽船的換乘地,下游重城渝城。
這年頭,外頭的江河水面上,各種冒着黑色煙囪的大小汽船已往來不絕。但從敘府下去的這段長達将近兩千裏的上游江段,變幻莫測的水勢和險惡的地形,成為了阻擋外來者進入這個古老王國的巨大屏障。
一般的汽船逆流而上時,在一些險水地段,不像人力船能依靠纖夫助力,或因沒有足夠的馬力對抗水力,或因季節水枯,無法支撐安全的常規通過,所以迄今為止,開通進出的汽船航班稀少。
本月就只一艘福萊號,于二十號從渝城出發到滬。
蘇家早早就發電報到渝城分號,讓掌櫃定票。本是想為兩個少爺訂兩間頭等艙包房,卻沒想到頭等艙所在的整個頂層,竟已被不知是什麽來路的人給包了。且他們定的晚,中層的普通包間也沒了,只剩下層通鋪。幸好掌櫃和船公司的人熟,靠着面子,終于搞到一間中層的包間。
沒辦法,只能讓兩位少爺住一起了。
蘇雪至無所謂。反正晚上睡覺中間會拉簾子。對這個表哥,大約因為前身的關系,她感覺熟得簡直像自己。
至于葉賢齊,更是壓根兒就沒把蘇雪至當女孩子看待。兩人就同住一間艙房,但沒想到上船的頭天晚上,就出了個意外。
半夜,隔壁傳來妖精打架聲。
普通間毫無隔音可言,外頭有人走過,喘氣大點都能聽到。
蘇雪至眼睛盯着艙房頂棚上的一片鏽斑,回憶人體生殖器官構造和解剖面,面無表情。
但做表哥的,這個時候終于意識到,表妹是女孩子,這樣會教壞她,十分氣惱,沖上去就啪啪啪地奮力拍隔板。
聲音停了。隔壁男的倒是一聲不吭,女的就厲害了,竟不甘示弱,照樣奉還,一邊捶隔板,一邊罵:“喂!死人啊侬!半夜三更,港杜卻大便啊!”卻是中年女人的尖細嗓子,一口濃濃海派音。
葉賢齊一愣:“你才吃大便,你十八輩祖宗都吃大便,吃出了你龜老子!”
那女人聽他聲音年輕,不怒反笑:“喲,原來是個小冊老!叫你白蹭了牆角,便宜你了!阿福,你死了?給我過來!”
在中年女人強大的戰鬥力面前,葉賢齊一敗塗地,氣得空跳腳,聽隔壁竟真的又來了,別的艙房也沒人吭聲,大約都在偷聽,于是咬牙切齒,恨恨踹了一腳隔板,叫蘇雪至先出去,說等下再叫她回來。
蘇雪至就照表哥安排,先出去了。
已是深夜,為防撞礁,船已停航在一片緩水區的岸邊。
除了船頭方向亮着一團燈火,其餘地方都黑乎乎的,看不見半個人影。
今夜天氣很好,滿天繁星,江水輕湧,山峰被深藍色的夜空勾勒出起伏的線條。
深夜穹蒼,江流之上。
這一刻,倘若立在這甲板上的是位雅人,當發幽思微。
再不濟,也該賞景怡情。
蘇雪至卻沒這樣的心情。
白天為了轉船,趕路有點累,她現在只想躺下去休息。人站在二層狹仄幽暗的船尾甲板邊等着,百無聊賴,心裏就賭那個叫“阿福”的家夥,在周圍都是耳朵的情況下,持久力夠自己數幾頭羊。
她喜歡用數羊來計時。一頭羊就是一秒鐘,她掐得非常準,堪比秒表。
這是小時候黑夜裏她睡不着覺練出來的。
一頭羊。
兩頭羊。
三頭羊。
數到三十頭的時候,忽然,她的鼻息裏聞到了一股煙草味。
好像是從頭頂飄下來的。
她下意識地仰頭望去,看見上層甲板的一個角落裏,有道影。
光線很暗,看不大清楚,但輪廓是男子,高個,背影略消瘦,面對着船舷外的江峰,在抽煙。
她有一種直覺,這人應該在自己頭上的那個地方站了有一會兒了。
至少是比自己先來的。
周圍是如此的安靜,連白天澎湃的江水,此刻也睡了。
她的耳朵裏,甚至仿佛能聽到男人銜在嘴裏的那根香煙煙草受着火星炙烤而發出的嘶嘶聲。
這人或是獨自在這裏凝神思慮什麽,或者,純粹就是抽根煙而已。
看着這道仿佛已然和這夜半江峰融在一起的沉默黑影,她忽然生出一種自己貿然侵入別人私域似的唐突之感。
她立刻屏住呼吸,輕輕轉身,想要悄悄地離開。
這時,耳邊卻傳來了一陣踢嗒踢嗒的腳步聲,表哥從艙房裏跑了出來,語氣無比震驚:“哎呦我去!雪至我跟你說,那個阿福,居然兩分鐘不到就完事了!兩分鐘!我的娘!那個女的在罵沒用呢——”
蘇雪至下意識地再次仰頭看去。
那人也正轉頭,看了自己這邊一眼,仿佛有被驚擾的微愠,擡手将煙蒂頭遠遠地彈進了江裏,便轉身要走,卻忽然低頭,剛夾煙的手握拳,手背輕輕壓了壓嘴,微微偏過臉去,短促悶咳了一下,随即邁步離開,身影迅速地消失在了夜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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