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獵物

謝宇崎是個很有分寸的人，看到喜歡的類型不會無頭無腦的撲過去。五年前衛棠第一次出現在他面前，他就有點怦然心動的感覺。衛棠也許不是最出類拔萃的帥氣，但幹淨的氣質中和了靈動水潤的眼神，莫名的觸動了謝宇崎的心弦。

可他深知“朋友妻不可欺”這句箴言，自始至終他只是伫立在鐘幸的另一邊，守着朋友的本分。

即便最後他成為了衛棠莫名其妙的“小三”，也都無從辯駁和解釋什麽。

可是緣分就是這樣奇妙而詭異的東西。當你已經死心不再留戀，轉眼他就跑到了你的面前，敲開你家的門，橫眉立目的要與你探讨一盒糖水該潑在臉上，還是淋在頭頂。

謝宇崎的心中忽悠升起了一束亮光，竄向漫天星辰的蒼穹，“乓”的一聲，綻放開一束絢麗無比的煙花。

就是他。這一次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

“對不起謝先生，那是你的事，我沒興趣。”

聽到衛棠這樣冷淡的拒絕，謝宇崎并不意外，甚至點頭贊同道：“說的對。”

衛棠還想說什麽，一聲慘烈的“動次打次”打斷了他，廣場舞節奏突然飄揚開來，接着他掏出了手機，接了起來：“喂？姐……”

“……”謝宇崎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開裂，這手機鈴聲未免太碎三觀，怎麽回事？難道是我謝某人看走眼了？

“哦沒事，路上遇到個熟人……好，我馬上回來。”

衛棠挂了電話，正想說什麽，卻被謝宇崎堵住了話頭：“相機借你，這點面子都不給？連朋友都不想認？”

衛棠拒絕的話在舌頭上繞了繞，最終還是拿起了相機和相機包，扁扁嘴，笑道：“那真是謝謝你了。”

“客氣。”

衛棠脖子上挂着大炮筒，騎着小電驢，悠然自得的回到了姐姐的店鋪。謝宇崎的話并未給他帶來任何的不愉快。有人喜歡自己本身就是件簡單的事情。就像他當時說的那樣，那是謝宇崎自身的問題，與己無關。

而他衛棠，在井邊守了五年之久，最後還是被蛇咬了，傷口還在流淌着膿水，根本毫無心情去繼續下一段感情。追我？那就看你多少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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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就外貌和初次交流的表象來看，謝宇崎并未踩到衛棠的雷區，他風趣、風度、有涵養、長的好，哪一點都不比鐘幸差。可是問題卻在于，衛棠沒有準備好。他甚至還不敢把原來的手機打開，不敢去公司領取最後的一份工資。

逃避代表着衛棠還保有了最後一點卑微的尊嚴，更有可能是他還留戀一絲鐘幸的體溫。哪怕他是個渣，終究是衛棠用雙手捂了五年，即便這份感情未能被他捂暖，轉眼冷淡成了陌路，也抹不去衛棠細心經營的每一個日夜。

這麽胡思亂想了一陣，衛棠剛鎖上小電驢，忽然想到了一件郁悶的事情：“靠！沒收錢！”

手機忽然提示短信，衛棠拿過來打開看，是陌生號碼。

“錢下次給你，用相機抵押，你不虧吧。”

衛棠甚至能聯想起那個人打這行字時痞痞的笑，于是跟着也牽起了嘴角笑。

店門口窄巷裏襲來溫柔的夏風，在炎炎烈日下，攜來絲絲缱眷的涼意。

……

謝宇崎點糖水的時候很多，三兩天就會叫一趟外賣，衛棠來去的次數多了，跟他也漸漸的熟悉起來。

于是經常衛棠送來糖水的時候，能看到謝宇崎正當午還睡眼惺忪的模樣。或者謝宇崎打開門，就看到衛棠一身邋遢、烏糟糟的形象還叼着根煙。

謝宇崎剛從衛棠殺馬特手機鈴聲中緩過來，再看到衛棠這幅慘不忍睹的德行，簡直三觀盡毀，連質問都帶着哭腔：“你……抽煙？！”

衛棠簡單的“嗯”了一聲：“一共四十四。”

“你以前不是不抽的嗎？”

衛棠不想說戒煙是為了鐘幸，這個名字提起來還讓人心裏膈應，于是含糊的解釋了一句：“以前戒了，沒成功。”

“你……”謝宇崎有點忍受不了衛棠的頹廢，張了張嘴，幹脆問道：“你工作找了嗎？”

“轟隆”一聲打雷聲，外頭的天色風雲變幻，夏日午後的雷陣雨正在積蓄勢頭。

外面要變天，衛棠又沒帶雨具，于是煩躁的催促道：“你手裏的東西就是我的工作，一共四十四，謝謝。”

話音還未落，嘴裏叼着的煙被謝宇崎抽走了，聽他憤憤的道：“衛棠你至于嗎？為了個鐘幸你連工作都不要了？！你看看你現在什麽樣子！”

從前氣質幹淨，白領襯衫一絲不茍的衛棠不見了，現在的他委頓、消極、得過且過，甚至不在乎前程，每日裏給姐姐店裏送送外賣，日子過的像行屍走肉，毫無生氣。

衛棠自從分手後，自認為過的尚可，他并沒有哭哭啼啼的去挽留，也沒有去夜店買醉放縱。他處理這段感情的方式就是逃避。關機、辭職、吸煙。像個木偶娃娃被大姐支配着叫往東不往西。他不采取任何方式去發洩，就好像一只受到了驚吓的蝸牛，躲進了殼子裏寧願餓死，再不想探出頭來。

謝宇崎恨鐵不成鋼，拉着衛棠進了屋子。

衛棠掙脫不開，手腕被拽疼了，怒道：“幹什麽！”

“轟隆隆！”雷聲越來越近，伴随着一道閃電橫劈過窗外的烏雲，一場大雨已經蓄勢待發。

謝宇崎沒管外頭天氣，拉着他徑自去了衛生間，指着面半身鏡怒道：“你看看你現在什麽樣子！”

“你幾天沒刮胡子沒洗頭！鐘幸這個渣滓值得你這樣嗎？啊？！”

謝宇崎的聲音并不高昂，但自帶凜然氣勢，衛棠擡眼打量了鏡子裏的人一眼。

确實。

烏糟糟的發型，泛青的胡茬，衣服領子還一高一低，這一眼就夠衛棠自己驚詫了。

原來頹廢是這個樣子嗎？

窗外終于下起瓢潑大雨，打在窗楞上噼啪作響。謝宇崎撿着衛棠發愣的功夫，拿了套薄睡衣過來，扔給伫立在鏡子前的人，怒道：“去洗澡！”

“啪！”衛生間的門被謝宇崎憤怒的拍上了。

衛棠看了看外頭黑壓壓的天色，聽着淅瀝嘩啦的雨聲，這麽大的雨肯定不能立刻的回去了，自己這幅尊榮也實在是磕碜，最後無奈的妥協了，問道：“沒內褲啊？”

“先洗！我給你拿！”

衛棠确實是三天沒洗澡了，這炎熱的夏天裏體味兒真是不好聞，如果沒有謝宇崎點醒他，他可能還能堅持個一星期也說不定。

但有時候，意識被帶入灰色地帶後，對外界的感知就是這樣遲鈍而閉塞，他甚至記不得自己多久沒有刮胡子？兩天？還是四天？

一個熱水澡洗了能有二十分鐘，那對衛棠來說已經是超長記錄了。等關了水，衛生間的門開了一道窄窄的縫，謝宇崎伸進來一只胳膊，手上拿着一包物品，道：“內褲。”

衛棠接過來，發現竟然是條新的，不由詫異的問：“你還備內褲哦？”

“下去買的。小區門口的便利店。”

“……”

外面的雨還沒有停，謝某人冒雨給自己買內褲？衛棠一時間不知說點什麽，該感謝嗎？那就感謝吧？

“不用謝我，兩條裝18塊，抵扣這次的糖水錢。”

“……”

“刮胡刀在鏡子左邊的櫃子裏，第二格。幹毛巾在櫃子的最下面，幹淨的。你要是嫌棄可以不用。”

“謝謝。”這次是真心實意的，不論謝宇崎是什麽樣的心思，他能為自己考慮這些，已經足夠衛棠感激了。

沒想到謝宇崎下面的話直接将衛棠噎個半死：“我真是瞎了眼了看上你這麽個癟三。”

“……”

衛棠無語凝噎的擦幹全身，穿上了睡衣，之後發現了一件比較窘迫的事情：“那個……謝，宇崎，睡衣沒褲子？”

謝宇崎正回書房忙自己的事，沒聽到衛棠說了什麽，見他磨磨唧唧沒完，叱道：“穿好就出來！”

這睡衣只有上半身一件，因為是謝宇崎的尺碼，夠長夠大，雖然只勉強遮住了屁屁，但它至少能夠遮住屁屁了。衛棠這麽在心裏安慰自己，戰戰兢兢的推開了浴室門。

因為下着雷雨，室內光線不足，謝宇崎在書房裏開了臺燈翻閱資料。衛棠循着燈光，來到了書房門口，支支吾吾的問道：“那個……睡衣沒有褲子嗎？”

“……”

衛棠剛洗完熱水澡，臉色還泛着兩朵潮紅，寬大的睡衣挂在他身上，更襯托的人纖細單薄，衣擺下的裸|露的雙腿修長迷人，嫩嫩的好似能掐出水來。謝宇崎冷不丁擡頭看到了一片春光，鼻血差點沒噴出三裏地：“你！……怎麽不穿褲子！”

衛棠窘迫不已，扯了扯睡衣的下擺，無奈道：“你沒給啊……”

要說有比較才能有差距，這副待宰羔羊秀色可餐的模樣，可比剛才送外賣來的時候簡直是雲泥之別。

用謝宇崎的話說，洗澡前是癟三，洗澡後……是他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