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有苗小草跟遲晟這兩個BUG在,只用了四天月抱山就完成了大變樣。
樹木清理?了,薔薇修剪了,田地修整了。還增設了不少屋棚和木籬笆,配合碩果僅存的一些大樹交錯安置在山上,像是一道道屏風遮擋住了山下的窺探視線。
第?五天是元宵節,所有人都沒有下地,而是跟着季遐年在四合院裏忙活起來。
張銀珠拿出了不少彩紙,說是要做花燈。這一下就把所有人都吸引過去了,只有遲晟被?季遐年揪住了,扔了個石碓讓他去“舂”年糕——遲晟力氣大,倒省下不少空間。
“哎。”
遲晟在廚房裏一邊賣力舂打着年糕,一邊故意嘆氣給季遐年聽,“大爺,你說你這算不算恃寵而驕?就仗着我不會拒絕你?”
季遐年這幾天已經習慣了遲晟的“流言氓語”,聞言連眼皮都沒擡一下,“你那是沒法拒絕黑椒牛排、幹鍋蝦、蜜汁叉燒跟酸菜魚。”
遲晟沒皮沒臉地笑,“話?不能這麽說,那也?得是你做的才行啊。”
季遐年翻了個白眼,懶得接話?,“年糕弄好了就放模具裏整形,完了去把中島上的豬腳、排骨那些都剁了,羊腿骨敲裂就行了。”
遲晟聞言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說你這是看着我快走了,所以可勁兒壓榨我對吧?劉君豪跟江天都去玩花燈了。”
季遐年系鹵料包的手微頓,過了兩秒才狠狠在布袋上打了個死結。
“你要想?玩就去玩。”
遲晟聽出他語氣不對,忙找補回來:“哎,別?別?,我也?沒特想?玩。這不是那話?怎麽說來着?越親近越折騰,你折騰我樂意。”
那是你自己瞎折騰,季遐年想?,你就是個棒槌。
“我都沒說要去了,別?氣了啊。”
遲晟偏頭要看季遐年的臉,季遐年側身背過去,把鹵料包放進了鍋裏,又?拿了幾個小碗調醬汁,沒搭理?遲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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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過了兩秒,季遐年就聽到一聲悶響,他回頭一看——遲晟直接抱着石臼放到了竈臺上。
“怎麽了?今天心情不好?”
遲晟看着季遐年的眼睛,手裏還兢兢業業地舂着年糕。
季遐年:“……”
遲晟絲毫沒覺得自己現在的形象有什麽問題,還笑看着季遐年繼續問:“難道是因為我要走了,舍不得我?”
季遐年一愣,眼睛下意識快速左右轉了一下。
遲晟舂年糕的手瞬間就停了。
我操。
遲晟想?,我猜對了。
遲晟此刻的表情如?果要具體形容的話?,就像是撿了十塊錢去買了張彩票,然後一刮開發現裏頭是一百萬。
季遐年其實這幾天的心情都有些複雜,他早已經做好了自己的思想?工作。雖然這一世是為報恩,但?遲晟的決定他是尊重的,哪怕遲晟……
然而想?是這樣想?,心裏卻還是難免擔心。
季遐年垂下眼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坦誠了自己的心情:“是有些擔心。網絡一直沒有修複,連電視信號也?只剩下了中央臺的新聞,還是定點播放。這說明外?面的情況還在持續惡化。我雖然相信你的實力,但?是總會擔心。”
遲晟:“……”
這一瞬,遲晟的世界萬花齊放、禮炮齊鳴、鴛鴦成對、白鷺雙飛,每一個腦細胞都在吶喊着三個字——他願意!
“我願意。”
遲晟神情恍惚地喃喃。
季遐年擡頭,疑惑道:“什麽?”
遲晟微微低頭看着季遐年,雙眼中迸發出讓人心驚肉跳的光亮,他的語氣史?無前例的認真:“季遐年,如?果我——”
——砰。
江天跟劉君豪蹦進了廚房,舉着手裏的兩盞花燈,興奮的炫耀:“隊長你看我做的花燈!”
“我從來沒做過這麽好看的手工,要是小時候有這能耐,我早就脫單了!”
“隊長你看,我還給你做了一個~”
遲晟:“……”
季遐年:“……”
“媽的!”
遲晟暴怒,把石碓往石臼裏一摔,捋起袖子轉身朝門口走,“你倆死了!”
劉君豪跟江天吓得忙往外?跳,一邊一頭霧水地嚷嚷:“怎麽了隊長?”
“嗷嗷你來真的啊?”
季遐年聽着外?面雞飛狗跳的動靜,忽然通了電一樣回過神來,然後伸手捂住了口鼻,眼前還晃着剛才遲晟那無比正經的眼神,耳朵裏全是心跳的聲音。
不會吧……
然而季遐年接下來根本沒有和遲晟獨處的時間——做花燈活動已然結束,所有人都分散開忙活起來了。
季遐年按捺着心中這份不敢确定的答案,憑着多年練出來的肌肉反應完成了元宵晚飯的制作。
晚餐後,一大家子都跑到院子外?,在新挖的溝渠那裏放花燈。季遐年跟遲晟也?一人有一盞,花燈中心有一個紙卷,那是他們寫的願望。
按照張銀珠的說法,花燈飄得越遠燈不滅,願望就越容易實現。
季遐年寫的希望未來平平安安。遲晟寫了兩張紙,密密麻麻的也?不知道都寫了些什麽。然後還特意找了個風小水靜的地段,最?後珍而重之地把花燈放進了溝渠裏,看着山泉送着花燈往山下走,一臉的緊張。
然而天公不作美,一陣風過,遲晟載着兩張心願紙的花燈被?吹到了溝渠邊上,晃了兩下失去重心,然後噗一聲栽進了溝渠裏。
遲晟:“……”
季遐年:“……”
季遐年看了眼遲晟僵硬的表情,安撫道:“其實這就是讨個彩頭,不做算的。”
遲晟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拍拍手站起來,雲淡風輕道:“對,就是個民俗活動嘛,沒什麽大不了的,黨員怎麽能搞封建迷信呢……”
一邊說着,一邊轉身回四合院裏去了。
季遐年:“……”
遲晟絕對超在意。
季遐年轉頭看了眼不遠處興致勃勃放花燈的人,又?看看遲晟尾巴都耷拉到地上的背影,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
遲晟人高腿長,季遐年跟到門口就沒見?着他的影子了,想?了下,然後季遐年上了樓。
樓上沒有開燈,走廊的窗簾也?被?拉上了,月光和院子裏的燈光都無法透進來,連樓上的小夜燈似乎也?都壞了。
整個二樓史?無前例的黑。
季遐年的腳步停下,心底深處忽然湧出一陣沒由來的恐懼,他站在樓梯口沒有再往前走,對着黑暗喊了一聲:“遲晟?”
沒有人回答,季遐年踟蹰不前,恐懼在心中逐漸放大,然後具化出了一個畫面來。
那是上輩子,他被?害的那一晚。
雖然因為那段記憶混亂且不願意回憶,但?他确實記得自己被?害前後的一些事情。
那也?是一個深夜,閻王去任務還沒回來,他在新城裏打工獨自回了家。那時候資源很珍貴,整個新城除了研究所跟軍區一些必要場所,其他地方的供電都有時限。
深夜沒有月光,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就是這樣的黑。
然後在季遐年走到房門口的時候,旁邊忽然沖出來一個人……
啪。
一只手突然從黑暗中準确抓住了季遐年的手臂,季遐年短促地驚呼了一聲,接着被?那只手臂用力拉進了一個寬厚的懷抱。
遲晟的聲音帶着笑在季遐年的耳邊響起,“大爺,跟着我做什麽?嗯?”
季遐年沒有回答,幾乎複刻一般的二次經歷讓他的精神有些恍惚。
他像是回到了上輩子的那一夜。
他被?一個人從黑暗中襲擊昏迷,然後一路颠簸,再醒來他已經出現在了廢棄的城區。
不,不對。
季遐年被?深埋的記憶忽然蹦出了一個之前被?忽視的細節。
他中途醒過的。
因為襲擊他的人捅了他一刀,所以他疼醒了,然後他看到了那個人的樣子。
季遐年的眼睛倏然睜大,眼前卻“唰”一下亮了——遲晟拉開了窗簾。
“喂,季遐年。”
遲晟擔心地看着季遐年,伸手輕輕拍了拍季遐年的臉,滿是愧疚,“你怕黑嗎?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不是成心想?吓你的,沒事吧?緩過來了嗎?”
季遐年看着遲晟的臉,思緒卻還停留在剛才回憶的畫面裏。
“我知道了。”
遲晟一愣:“知道什麽?”
季遐年:“我知道在哪兒見?過他了。”
“見?過誰?”
“季龀年,季院士的兒子。”
遲晟:“……???”
不是,等等。
遲晟的檸檬賬本又?要開始翻頁了,“怎麽又?忽然說起他了?你倆真認識?”
季遐年張了張嘴,卻又?搖搖頭:“不,不認識。”
遲晟如?果是只河豚,現在都能鼓成氣球飛上天了。
“那你是見?過他?你上哪兒見?過他?”
季遐年這會的腦子還不太清醒,根本沒意識到遲晟那快炸了的毛刺,腦袋下意識含糊了個說辭:“我,我夢見?過他。”
遲晟:“????”
我!他媽的!
季龀年你死了!知道嗎?你、死、了!
然而下一秒,季遐年的一句話?讓遲晟從爆炸的邊緣又?回過神來。
季遐年說:“我夢見?他,殺了我。”
可是季龀年為什麽要殺他?
季遐年想?不明白,季龀年是季院士的兒子,上輩子跟這一世不同,上輩子的季院士是在大災難後第?三年才到雲陽新城來的,季龀年也?應該是那時候過來的。
在那之前,季遐年跟他根本沒見?過,更談不上認識和仇恨。
那他為什麽要襲擊自己?
季遐年皺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而遲晟已經把檸檬火焰轉成了無名怒火,一臉兇相道:“他敢!”
他這一聲中氣十足,讓季遐年徹底回神。
季遐年看着面前要咬人一樣的遲晟,心中的恐懼和上一世的絕望潮水般褪去。
他笑了下:“只是個夢。”
“夢裏也?不行。”
遲晟哼了一聲,接着又?無縫開酸,“你都沒見?過他怎麽還能夢到他?也?沒見?你夢過我啊。”
季遐年:“……”
不,夢到過,不止一次。
季遐年不提這個話?題,“你上來幹嘛?重新做花燈嗎?說起來你花燈裏寫了什麽?”
“……沒什麽。就是發覺你跟着,想?逗逗你來着。”
遲晟輕咳一聲,正想?說點什麽兩個人的話?題,就聽窗外?樓下傳來了苗小草嚣張的笑聲。
“哈哈哈哈!遲晟的花燈沉了!他好倒黴!”
“小草你小聲點,待會隊長聽到會惱羞成怒的,他是個非酋知道嗎?”
“哇,那一會咱們跟他鬥地主,我上次就贏了他一個愛派的。”
“行啊,那咱們說好賭什麽……”
遲晟:“……”
季遐年在旁邊忍俊不禁,說道:“走吧,下去放煙花。雖然炮仗那些沒法放,但?小草年前囤了不少仙女棒地老鼠之類的小煙花,挺有意思的。”
遲晟“唔”了一聲,跟着季遐年往樓下走。
走了兩步忽然季遐年好奇回頭:“你真是非酋啊?”
遲晟:“……”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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