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元宵晚上鬧了很久,後來不知誰起?的?頭?要玩“曲水流觞”,季遐年被罰了一肚子?酒,早早就上樓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季遐年是被防空警報的?聲音吵醒的?。

季遐年忍着腦袋的?脹痛穿好衣服,開門出去,看到遲晟站在東廂房樓上的?蓄水罐旁邊,正擡頭?朝天上看。

季遐年往天上看了眼,陽光太亮,晃得他腦袋疼。季遐年只隐約看到了一架飛機的?影子?,就連忙又收回視線,站在窗邊朝遲晟喊了一聲,“遲晟,怎麽?了?”

遲晟回頭?,看季遐年靠在窗邊一臉的?不舒服,于是幾?步回到了二樓走廊上,伸手把季遐年的?衣領拉攏了一些,“看天上的?東西。——你也太不能喝了,腦袋疼嗎?”

季遐年看了他一眼,“你還好意思說。昨晚不是你找我那些口水詩的?茬,我能喝這麽?多?嗎?”

這不是以為你喝醉了能酒後亂個,亂個嘴也好嗎?那誰知道你酒量差的?直接回屋秒睡?

遲晟心裏委屈,但遲晟不敢哔哔。

“是我不對,保證沒有?下次了。”

季遐年斜他一眼,又問:“怎麽?拉防空警報了?出什麽?事了嗎?”

遲晟指了指天上,季遐年沒往上看,眯着眼睛問:“飛機?”

遲晟看他的?動作?反應過來,“你等着。”

他進屋去拿了一副太陽鏡,然?後給季遐年戴在臉上後往天上指,“看那兒?。”

季遐年仰頭?望去,第一眼看到的?還是那架飛的?很低的?飛機,那是一架傾轉旋翼的?重型直升機,看方向是往開發區基地去的?。

但是遲晟的?手指的?不是那個。

在重型直升機的?斜上方,還有?一個黑點——那真的?只是一個非常小的?黑點,垂直于黑月亮的?下方,以緩慢的?速度下降,就像是懸浮在溶液勻速下降的?不明顆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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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古怪。

“基地那邊說這個黑點是從黑月亮裏掉出來的?,根據它的?下降軌跡測算,降落範圍很可能就在雲陽。”

遲晟收回指着天上的?手,表情有?些凝重,“目前基地那邊也不知道那是什麽?,只能讓周邊的?群衆盡可能警戒。”

季遐年深吸一口氣——他知道那是什麽?。

那是月光,一粒黑色的?月光。

也是上輩子?葬送季遐年跟閻王的?兇手之一。

但它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季遐年心裏驚疑不定,但緊接着又想起?來,這輩子?的?大災難時間線幾?乎都亂了,黑月光出現的?時間不對也是正常的?。

“別怕。”

遲晟看季遐年的?表情,以為他在害怕,伸手安慰地拍了拍季遐年的?背,說道:“你去洗漱,我先去叫張姨他們,咱們山上該清理的?都已經清理幹淨了,不會?出事的?。”

季遐年沉默地點點頭?。

·

雲陽基地。

重型直升機降落的?聲音震耳欲聾,雙旋翼卷起?的?飓風像是刀子?一樣刮在人皮膚上。

一行人從直升機上下來,走在人群中間的?瘦削身影赫然?是藍雨之後常在新聞中出現的?季院士。

機場旁邊,劉老帶頭?的?研究所團隊衆人無不激動,活像是看着一尊國寶從櫥窗後複活走到了跟前似的?,連遲晟父母這些本就隸屬于季院士團隊的?研究員也是兩眼發光。

季院士神色疲憊,臉色發白,走過來微笑着跟劉老握了握手,因為螺旋槳的?轟鳴太重,兩人并沒有?多?說什麽?。旁邊等候的?一個警衛員就走了過來,附耳在季院士跟前說了幾?句,季院士便?先跟着他離開了。

警衛員帶着季院士繞過研究所大樓,徑直去了軍區作?戰指揮中心。

大會?議室裏,首位空着,鄭元少将?與兩個同樣扛着将?星的?男女坐在左側,正面的?屏幕投影打開着,投影裏有?幾?人端坐在桌後——每一張面孔都是新聞聯播裏常出現的?。

季院士的?神情淡然?,徑直走到鄭元少将?對面的?桌後,先跟投影中的?幾?人問了好。

“坐吧。”

投影中坐在最中間的?老人開口,那雙溫和的?眼即使隔着視訊的?電波,被它注視的?人依舊會?忍不住屏氣凝神。

季院士點點頭?,拉開椅子?坐下,疲憊地按壓了一下眉心,但他并沒有?停下休息,放下手便?開門見山地說道:“關于這次的?東西,我從她以往的?詞句裏得出了幾?個關鍵字:鍋蓋、黑、怪獸,以及極度的?恐懼。根據這半個月對她腦電波的?檢測與各項測試來看,我們推測這次這個東西的?具現化形式是投影。”

季院士從随身攜帶的?包裏拿出一個筆記本,接入共享屏後打開了一個模拟圖形。

那是一個半球狀的?物體,看上去像是個沒了把手的?鍋蓋。

“像藍雨、藍雪一樣,它會?把黑月亮裏的?藍金剛帶入到地面,但它帶入的?方式會?更全面——它将?把黑月亮裏的?一切投影到它所籠罩的?範圍內。也就是說,它将?在地面上制造一個黑月亮。”

鄭元緊跟着問道:“投影範圍呢?”

季院士嘆了口氣,“不清楚。但這是我們了解黑月亮的?最佳時機。”

鄭元皺眉苦笑,“也是不得不了解的?情況啊。”

季院士沒有?說話,轉頭?去看投影中的?老人。

“這将?是一場硬仗,但我相信我們的?軍隊跟人民?。”老人的?語氣不疾不徐,似乎不帶任何?情緒,但每一個字都有?着堅定人心的?力量。

季院士動容,張口正想說什麽?的?時候,卻聽老人又開口道:“鄭元,把結果告訴季院士吧。”

季院士一怔,随即轉頭?看向鄭元。鄭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非常複雜,恐怕連鄭元自己也說不清他這一眼的?心情。

然?而剎那,季院士似乎心有?所感,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屈了一下。

噠。

鄭元按下了放在他面前的?筆記本電腦上的?一個按鍵,共享屏幕中那個鍋蓋一樣的?圖形縮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青年的?照片。

那是一張身份證照,看得出青年很努力地睜大着眼睛,但是他的?雙眼失焦,呈現出一種空茫而無助的?神态。

鄭元的?手指一錯,照片縮小空出一半的?屏幕,那半屏幕上出現了數十行文字。

“季遐年。”

鄭元的?聲音平穩,清晰地回蕩在大會?議室裏,“32歲,有?先天性的?視力缺陷,是白頭?鎮觀音村村民?張銀珠在27年前撿到的?棄兒?。”

“27年前。”季院士忽然?呢喃出聲。鄭元再?次用那種複雜的?眼神看了季院士一眼,然?後點頭?:“對,就是你找到你夫人,同時收養了季龀年的?那一年——非常巧合的?是,張銀珠有?個10歲的?兒?子?也是在那一年失蹤的?。我們詢問過搬入安置區的?觀音村村民?,但他們對這件事并不太清楚。

半年後,張銀珠在你發現你夫人的?那座山的?山腳撿到了季遐年,并收養了他。”

鄭元說着,又敲下一個按鍵,共享屏幕有?文字的?那一半發生了改變,那是一份親子?鑒定。

“季院士,親子?鑒定顯示,季遐年是你的?兒?子?。”

季院士的?嘴唇顫抖,他擡頭?看着共享屏幕中的?青年照片,過了幾?秒才輕聲說道:“他跟年年長的?不像。”

“年年沒有?這麽?漂亮——雖然?我們一直說他是最漂亮的?孩子?,但他臉上是有?個胎記的?。”季院士伸手指着自己的?左邊太陽穴,“年年這裏有?一顆色素痣,很大,很顯眼,年年一直不喜歡,說自己不是個漂亮的?孩子?,他很傷心……。”

季院士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用力閉了下眼睛,然?後得出自己的?結論:“他不是年年。”

“他是。”

音響裏傳出老人平靜的?聲音,“季院士,季遐年的?養父是個賭徒,有?很嚴重的?暴力行為,他的?親生兒?子?就是因為忍受不了毆打才出走失蹤的?。——而這些,也是季遐年經歷過的?童年。”

季院士的?身體神經質的?一顫。

老人:“如果他不是季遐年,在經歷那些不幸的?時候,災難就應該降臨了。”

季院士垂着頭?,沉默地坐在那裏。

過了半秒,老人感慨地嘆了口氣,“季院士,我希望你們能采取正确的?途徑接觸他,也希望那沉眠在他身體裏的?小朋友,能夠幫助人類早日結束這場災難。”

……

大會?議室裏的?投影已經關閉了,鄭元看着依舊呆坐的?季院士,對同行的?兩位将?軍做了個手勢,獨自留下了。

咔。

大門關上。

鄭元接了杯熱水走到季院士旁邊坐下,把熱水放到季院士的?跟前。

“他是個廚師,在觀音村包了半座山本來打算開私廚的?。大災難後他發生變異,眼睛已經好了,還能改變變異核,他的?山上也出現了很多?良性變異植物——這應該都是他潛意識中希望的?。是個積極向上的?好孩子?。”

季院士擡起?頭?,眼眶通紅,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喉結狠狠滑動,像是随着溫熱的?水咽下了哽喉的?一個硬塊。

鄭元拍了拍季院士的?肩膀,說道:“之前他用自己的?變異能力救下了金獅大隊第七中隊的?一個隊員,之後他出現了十分鐘的?死亡狀态後複活,這件事報告到我這裏,我看到他的?名字後決定留下他的?血樣對比。”

“是五天前的?血樣檢測?”

季院士的?聲音異常嘶啞,像是趟過了滾燙沙漠的?苦行僧,“那不是變異者的?數據,甚至不算是人類。”

“我知道。那份報告結果我也看過了,也給那邊看過了。”

鄭元指了指投影屏幕的?位置,“但那位剛才的?意思你也聽懂了——季院士,怪物是不會?救人的?,更不會?害怕一個酗酒賭博的?養父。怪物只會?撕碎那個養父,然?後遷怒附近的?人。

“但季遐年沒有?。

“如果你夫人預言的?一切都是真的?,且你們團隊的?解讀是正确的?。那麽?季遐年是災厄,但他也會?成為結束災厄的?那把鎖。

“我們不知道他是什麽?,他自己也不知道。你孩子?的?意識成長出了現在的?季遐年,那他就是季遐年。”

鄭元站起?來,最後說道:“季院士,人類的?命運在此一舉,我希望你能夠冷靜的?,且寬容地面對他。”

大門打開又關閉,大會?議室裏只剩下季院士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那裏。

半晌,他伸出手按着控制器,共享屏幕一亮,跳回到了季遐年那張眼神空茫的?證件照上。

是真的?不像,那小家夥哪有?這麽?漂亮?是把他們哄他的?話當了真,所以才覺得自己應該長這樣的?吧。

季院士伸手捂住了眼睛,手臂支在桌面上,那瘦削的?身體像是下一秒就會?被無形的?壓力震塌。

之前一直抱有?的?幻想最終泯滅成灰,那些預言終究還是真的?,他的?孩子?回不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看到你們猜中劇情(一部分),莫名挫敗。O-O

————

明天表哥婚禮,不确定能不能更新。先晚安!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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