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溫水

雷雨降臨前的黃昏, 空氣濕潤悶熱, 白色蝴蝶撲打這翅膀落在窗邊, 輕輕抖動雙翼。

沈信桢倚在窗邊垂眸看着,怔愣出神。

溫則養病的這幾天,溫律一直沒有再出現過, 沈信桢一邊無微不至地照顧着溫則,也在小心翼翼地觀察着。

她對于溫律所說的真相并不相信,心裏甚至認定是荒謬言論,可卻一直不敢對溫則坦白。

有好幾次, 她面對溫則欲言又止地想要向溫則求證, 但話到喉嚨, 卻莫名其妙地被一股幾乎于恐懼的情緒壓制住。

她在恐懼什麽?

這恐懼在她看來就像是對溫則的背叛, 她對自己失望極了, 如果自己真的信任他, 就該在第一時間向他發問, 得到他的回答。

可是她沒有。

她甚至不敢去想那天在天臺上的對話,越想越深越覺害怕。

那段時光, 是她再也想不起來,徹底丢失的過去,她怎麽會不好奇?可是每當她問溫則時,他只會細密親吻她,哄騙她:“乖,都過去了,不要再想了。”

那個時候的沈信桢, 全身心依賴和信任着溫則,他要她不要問,不要回想,于是她不再頻繁追問。

可是,現實把擱淺的矛盾推至眼前,這一次,她不論如何也要得到答案。

沈信桢走到床邊坐下,靜靜凝視着男人的睡顏,聲音極輕宛如呢喃。

“溫先生,你的秘密到底是什麽?”

在醫院休養了将近一周,溫則終于在院長和沈信桢的批準下準備出院了。

溫則是秘密入院治療,不過還是被媒體被捕捉到風聲,每天都有記者蹲守在醫院門口或者游移在醫院裏就為了獲取神秘的一廈集團總裁的第一手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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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返回家後,溫則換了一身衣服便在趙普亮的陪同下趕去了公司處理要務。

沈信桢忙了一天有些疲倦,目送着轎車走遠,正預備回房間小睡一覺時,趙曉依的電話打了過來。

天光暗淡,涼風習習,吹在人胳膊上激起一陣細微汗毛。

沈信桢猶豫了一下,按下接聽鍵。

“信桢,立刻來我們上次見面的地方,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沈信桢擡起眼睫,聲音些微冷淡。

“我想,我們沒有話題可聊了吧。”

趙曉依頓了頓,再次開口後的聲音帶着幾分笑意。

“信桢,難道你不想知道,在你失憶的那段時間裏究竟發生了些什麽?”

沈信桢渾身一凜。

“我在這裏等你20分鐘。”

電話被挂斷的那一瞬間,沈信桢已經沖出了大門。

“沈小姐,你要去哪裏?”紅嫂在她身後追趕,可惜沒一會兒,沈信桢就攔下了一輛出租車,揚長而去。

從昙宮到市區那家咖啡館有些距離,司機一再加速終于在20分內趕到。

沈信桢的表情始終是淡淡的,可開車門時卻接連兩次沒有成功,司機往後看了一眼,打量着沈信桢的臉色,擔憂問:“小姐,您沒事吧?”

“沒事。”沈信桢推開車門,往咖啡廳走去。

依舊是那個靠窗的位置,趙曉依穿紅色套裙,單手撐着臉,神态悠閑地望着窗外。

等沈信桢坐在她面前的時候,趙曉依才慢慢回過頭,對她露出一個熱情的笑來。

“信桢,你真準時。”

沈信桢面無表情,聲音平靜。

“你要告訴我什麽事情?”

趙曉依聳聳肩,有些失望地說:“這麽着急嗎?我還想和你閑聊幾句的。”

沈信桢默然不語,眼神微冷。

趙曉依留意到她的眼神,莫名有些發怵,就好像是眼前的坐着的人不是那個溫軟的沈信桢,而是冷酷疏遠的溫則。

趙曉依在心裏冷笑一聲,故意放緩了語速,“這幾天,我一直在等時機想要把這件事告訴你,可惜你一直和溫則待在一起,我沒辦法才一直拖延到了今天。”

沈信桢蹙眉,“是什麽?”

趙曉依喝了一口咖啡,眼神忽然變得有些悲傷,她露出曾經沈信桢看過無數次的同情眼神,說:“信桢,你知道你為什麽會失憶嗎?你知道你失憶之前遭遇了什麽嗎?”

沈信桢的手猛地攥緊,某個念頭沖破情愛束縛湧上心頭,可她仍舊固執道:“不是說了麽,是車禍。”

趙曉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鮮紅的嘴唇慢慢吐出令她恐懼的話語。

“不是車禍,是墜樓。”她頓了頓,“不,準确的說,應該是——跳樓自殺。”

腦海裏,一道混雜着雨滴的聲音傳出來——

“當年,你就是從這裏跳下去的。”

沈信桢蹭地起身,不由分說就要往外走,趙曉依及時抓住她的手,将她的手牢牢按在桌面。

“信桢,你怎麽了?”

沈信桢把趙曉依的手掙開,聲音艱澀,努力鎮定道:“太荒謬,我聽不下去了。”

趙曉依審視着沈信桢的表情,說:“一點都不荒謬,這是一廈醫院的同事告訴我的。”

沈信桢擡眸看她,趙曉依笑着說:“你還不知道吧,我就在一廈實習。我的同事在一廈醫院工作了三年,是她告訴我,當年你跳樓自殺昏迷不醒,差點搶救失敗死掉,然而手術過後沒等幾天你就被溫則接走了,從此,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你。”

沈信桢的眼睫微顫,冷笑一聲,“原來是道聽途說,溫則對我很好,我為什麽要去跳樓?”

趙曉依瞪大了眼睛,緩慢而一字一頓道——

“因為你被他囚-禁,被他虐-待。”

“什麽?”

趙曉依的聲音化作一把利刃,劈開沈信桢的血肉,筋脈斷裂,鮮血橫流。

“我的同事告訴我,你在自殺之前就經常被溫則緊急送來醫院治療,有一次她和護士長負責照看你,你知道她看到了什麽嗎?”

沈信桢與她對視着,眼底隐隐有血絲冒上來。

趙曉依回想着同事的話——

“她幾乎滿身都是傷,全身沒有一處好皮,都是一些很細小的傷口或者是像是被用力掐出來的青紫,最可怕的是,她身上有很明顯被綁過的痕跡,每次來,她的手腕和腳腕都是紅腫的,給她治療的時候也不喊痛,就像是沒有知覺的木偶似的一動也不動,但是一看到總裁就會立刻害怕得哭起來……”

趙曉悠的話音落下,沈信桢只覺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住了,她下意識地去撫摸手腕,這裏被綁縛過的記憶,至今猶存。

這種說法雖然離譜,但溫則在床-笫之上曾經确實用過領帶……

沈信桢用力眨了眨眼。

“這種沒有證據的話,我不會信的。”

趙曉依俯身湊上來,在沈信桢耳邊,輕聲道:“信桢,難道你自己就沒有懷疑過嗎?車禍的傷多是擦傷,可你身上除了腿卻連個面積大一點傷疤都沒有,你不覺得奇怪嗎?”

是了,當趙曉依和沈信桢見面時,趙曉依就曾經提出過這樣的疑問,那是沈信桢雖然有一瞬間的疑惑,卻根本沒有深入追究。

可現在,就算她不想追究,也有人要逼着她去追究。

溫律在逼她,如今趙曉依也在逼她,他們拿着所謂的真相,一點點敲碎沈信桢的美夢,強迫她認清現實,逐漸清醒。

事到如今,她如何也說服不了自己無條件地去相信溫則。

沈信桢心髒被猛地攥緊,陣陣抽痛,她茫然地搖了搖頭,喃喃道:“我不相信溫則會這麽對我。”

趙曉依如願以償看到她想要的局面,她嘆息一聲,說:“信桢,你真的變了,以前的你明明是很理智的人,但你看看你現在,被愛情沖昏了頭腦,連現實也認不清了。”

沈信桢的手握緊,指甲陷進肉裏,疼痛令人清醒。

她擡眸,眼神銳利地看向趙曉依,聲音清冷。

“趙曉依,你可以對你說的這些話負責嗎?”

“……什麽?”

“一周之內,如果你拿不出證據證明你說的話,那我保證,你一定會為此付出沉重的代價。”

趙曉依脊背發涼,卻又勢在必得地笑了笑。

“下周六這個時間,我一定會把證據親手交給你。”

沈信桢起身,垂了眼,聲音微啞。

“今天的話,一個字也不許說出去。”

“當然。”

趙曉依目送着沈信桢走出咖啡廳,笑意蔓延上嘴角。

沈信桢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偶然遇到了溫則的司機,又是怎樣被送回昙宮的。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浴室裏的水汽都已經變得冰涼了。

她抱膝坐在浴缸裏,聽着從發梢的水滴墜落的聲音,滴答、滴答、滴答……一聲一聲,仿佛從她意識裏的另一個世界裏傳遞而來。

呼出的氣息跟着降溫,她把臉埋在瑟瑟發抖的膝蓋間,後背微微起伏。

靜谧的浴室,只有水滴不斷墜落的聲音。

不知何時,呼吸漸漸綿長,她在黑暗中聽到一陣水聲,她睜開眼茫然四顧,卻猛然發現自己腳踩在一片孤舟之上,周圍是深沉海水,深邃晦暗不見底,忽然海風四起,平靜海面卷起洶湧波濤,她孤零零地站在穿上,手足無措又孤立無援,她害怕極了,脫口而:“溫先生,溫先生——”

話音未落,屬于溫則的聲音卻從船底傳了出來,他的臉隐隐約約浮在水面,笑意溫柔地朝她伸出手——

“信桢,來我這裏。”

沈信桢驚懼後退,卻被一股力道拖曳住。似乎想要将她拽入那深不見底的深海中去。

恐懼讓她劇烈掙紮起來,卻如何也掙脫不開,一雙熾熱的手臂牢牢禁锢着她。

“信桢……信桢……”

熟悉的嗓音将她喚醒,沈信桢遲鈍地睜開眼,透過淚水逐漸看清面前的男人,當男人的面容漸漸清晰時,沈信桢突然尖叫一聲,奮力掙脫開溫則的懷抱,縮到床頭角落裏。

溫則懷裏空落落的,只是微微一怔,很快又恢複了一派溫柔神态。

他坐在床邊,一手落在柔軟的床上,一手撐着手杖,就這樣靜靜地等她回神。

沈信桢抱着膝蓋,從最初的驚悸中平緩過來,慢慢擡起頭,聲音細弱宛如幼貓。

“溫先生……”

她撒嬌時,她害怕時,她心虛時,就會用這樣神态叫他,“溫先生”。

溫則眸光微沉,朝她擡起手臂,示意她過來。

而這次,沈信桢卻只是躊躇着望着他,一動不動。

空氣凝滞了好一會兒,溫則低低嘆了口氣,起身走到她身邊主動将她擁入懷裏。

“做了什麽噩夢,這麽害怕?”

問完了這一句,懷裏女人的身體頓時又僵硬了起來。

溫則垂眸,親了親她潮濕的眼角,低聲哄道:“乖,告訴我。”

讓她感到安心的體溫和氣息慢慢撫慰着她,沈信桢迷蒙地眨了眨眼睛,然後看着虛空,搖搖頭,聲音沙啞仿佛在砂紙上磨過。

“這是我的秘密。”

溫則一頓,氣氛有一瞬間的僵滞。

沈信桢低着頭,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只是好一會兒,才聽到他一聲低低的笑。

她擡頭去看他,撞入他戲谑的眼神。

“信桢,你在和我賭氣嗎?”

沈信桢一哽,想要反駁卻找不到理由,誰說不是呢?

她就是在賭氣,氣他神秘莫測,保留秘密,更氣自己患得患失,不敢對質。

下巴被兩根手指擡起,她不肯看他那雙蠱惑人心的眼睛,低垂視線盯着他的喉結。

“別生我的氣,好嗎?”

溫則的落輕輕落在她的臉上,親吻的間隙,她聽到他說,“以後,我會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訴你。”

她眨眨眼睛,“可是我現在就想知道。”

她懇切而焦急,她恨不得狠狠揪住他的領口,質問他,逼問他,一定要馬上得到答案才罷休。

可是這個人是溫則呀。

一想到這個,她又舍不得。

她終于與他對視,“你現在就告訴我,好不好?”

溫則笑了笑,像是面對一個不聽話的孩子一樣,他搖了搖頭。

“不行。”

沈信桢還要再說什麽,但溫則突然俯身,将她吻住。

或許是這次禁-欲的時間太長,一個原本溫情緩慢的吻不知從何時變得激烈起來,以至于到最後一發不可收拾。

不一會兒,卧室裏就響起了令人面紅耳赤的聲音。

這半夜,各種折騰的聲音就沒斷過,紅嫂被電話叫來等候吩咐,沒留神就睡了過去。意識昏沉中,一聲細長而嬌弱的求-饒穿過半張的房門貫入她的耳朵,那求-饒有些模糊,就像是已經是神志不太清楚時發出聲音,就好像是瀕臨死亡的幼貓,細微到可以忽略不計。

暗沉的光線中,房門被徹底推開,溫則披着一件黑金色絲綢睡袍大步走出來,懷裏橫抱着已經完全昏睡過去的沈信桢,用雪白的睡袍淩亂包裹着,露出柔弱纖細的胳膊和小腿。

溫則垂眸朝樓下的紅嫂吩咐:“幫小姐洗漱。”

他說完,抱着沈信桢走進自己的卧室。

紅嫂低着頭走上樓,匆忙一瞥之間只看到沈信桢從睡袍裏垂下的一截手腕,細瘦而白皙。

溫則把沈信桢放進浴缸裏的時候,沈信桢不舒服地哼了一聲,把頭往溫則懷裏蹭了蹭,緊接又被哄着沉睡了過去。

紅嫂試着水溫放水,等耳邊的低聲輕哄消失時,不禁看向那浴缸裏的人、

最近因為溫則頻繁的生病,照料他的沈信桢也跟着瘦了不少,原本就纖細的人兒,此刻軟若無骨地歪着浴缸邊上,更顯得瘦削。那纖細脆弱的四肢,好像輕易就能攥在掌心裏,稍微一捏就會壞掉。

紅嫂把浴缸裏放滿水,溫則俯身拿起一瓶精油在水裏滴了兩滴,沉默地看了不省人事的沈信桢一眼,便轉身離開了浴室。

等溫則走了,紅嫂才敢正眼去看沈信桢的身體,等看清了,紅嫂的眼睛也瞪大了。

雪白的皮膚上點點暧昧痕跡,肩頭那或深或淺的齒印,大-腿處隐約的青紫,甚至是手腕處一道細細的綁痕……無不昭示着這具身體剛剛将經歷了怎麽樣激烈的情-事。

紅嫂深深地嘆了口氣,與此同時,沈信桢眼睫輕顫,模糊的視線落到手腕上,停頓一會兒,又緩緩閉上眼。

作者有話要說: 溫先生:這真是天大的污蔑!

溫律:呵呵。

ps:感覺自己在寫兩個字母,就這樣羞恥到完結吧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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