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甜茶

“溫學長是個很不錯的人。”

黑沉夢境裏, 斑駁回憶中, 她和舍友坐在街邊小店, 借着酒意微醺淡淡吐露心聲。

她頓了頓,看着還剩一半的酒,補充道:“是很好的人。”

好到……好到沈信桢不敢再接近半分。

沈信桢在二十年的人生中, 在經歷過一次一次又一次的離別苦痛之後,她習慣與人保持距離,不舍得太過疏遠,更不敢貿然接近。

她貪戀着溫則的溫暖和寵愛, 卻也為這份“殊榮”而戰戰兢兢。

流動的水滴, 穿梭的疾風, 無從來無從去的愛意, 一切一切都是注定抓不住的東西。

她怕得到了又失去, 怕再一次承擔被抛棄的痛苦, 更怕被溫則寵壞了, 此後失去了獨立生活的意志。

可現在,她所害怕的, 正以一種緩慢而沉重的方式逼近她。

一場漫長的淩遲。

沈信桢靠在陽臺,眺望花園處那片豔麗至極的薔薇花,看的久了,簇簇花團彙聚成一片,猩紅耀眼。

沈信桢閉了閉眼睛,一只黑色的蝴蝶翩然而至,落在她肩頭稍息片刻又輕盈飛遠, 消失在她眼前,她踮起腳尖眺望,用視線追尋它消失的蹤跡。

身後突然伸出一條有力的手臂将她抱入懷裏,沈信桢腳跟落下,後背靠在他的胸膛。

溫則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下颌抵在她的頸窩處,親昵地嗅着她的味道。

“剛剛在想什麽?”他漫不經心地問。

沈信桢斂眸,聲音極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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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

沈信桢望着通向別墅出口的路,眉頭微微蹙起,而她身後的男人不動聲色,将她的憂思反常盡收眼底。

和趙曉悠約定的時間就在今天。

昨晚勞累過度,沈信桢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頭暈腦脹,晃着腳步去洗手間洗漱出來的時候,溫則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床邊。

他穿着一銀灰色西裝,領帶被扯松了一些,你開了兩粒紐扣,露出一截白皙皮膚,此時臉上帶着極為淺淡溫潤的笑,歪頭打量着她。

沈信桢還沒來得及換衣服,松垮的絲綢睡裙露出大片的鎖骨和後背,上面密密麻麻布滿了暧昧的痕跡,這樣袒露于人,又被男人直白地注視着,沈信桢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胳膊。

“你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

“突然想你了,于是就回來了。”

如果是平時,沈信桢一定會羞赧地笑起來,可現在她卻是別開視線,拿着毛巾擦拭頭發。

溫則不在意地笑了笑,起身将她拽到懷裏,拿過她毛巾替她輕輕的擦頭發。

“怎麽了?生氣了?”

男人的聲音低沉性感,在她耳邊撩撥着。

沈信桢偏了偏頭,心不在焉地扯出一個笑來。

“沒有,我為什麽要生氣?”

溫則低低笑了笑,垂眸看着她鎖骨處的吻痕,低頭吻了吻。

“昨天晚上,是不是弄疼你了?”

沈信桢臉頰微紅,下意識地躲閃,抿唇道:“你最近怎麽老是這樣……”

好像藏着一股要懲罰她狠勁兒,非要把她弄到求饒哭泣才罷休。

溫則動作輕緩地摸了摸她的胳膊,歉疚地說:“抱歉,沒有下次了。”

沈信桢點了點頭,沉默地任由他擦發。

好半晌,一道分辨不出情緒的聲音響起——

“信桢,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嗎?”

“為什麽……這樣問?”

他默然不答,只是看着她。

房間裏分秒滴答走過,不知過了多久,沈信桢握住他的一根手指。

“恩。”

不管發生什麽,不管結果如何,不管他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此時此刻,她是這樣下定決心的。

沈信桢最近睡眠不好,頭發還沒擦幹就睡了過去,半睡半醒間,她聽到溫則手機震動的聲響,開關門的聲音,還有模糊的交談……

沈信桢眨了眨眼睛,又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被再次打開。

居家鞋踩在地攤上明明沒什麽聲音,但沈信桢卻清晰地感覺到他不斷的接近。

随後,觸感微涼的手覆蓋在她頭頂,男人修長的手指緩慢嵌進她發絲間,當他手指觸摸到她頭皮的時候,沈信桢整個人都顫了顫。

“信桢,晚上見。”

她沒有回答,他也不需要回答。

語罷,放輕腳步,離開了卧室。

轎車的聲音漸行漸遠的時候,沈信桢起身去換好了衣服。

避開王管家和紅嫂的視線,她走了很遠才叫了一輛出租車過來。

“這個是你的病歷,也就是你要的證據。”趙曉依把一個牛皮紙袋推到沈信桢手邊。

“因為你身份特殊,這個病歷是王院長親自記錄的,比一般病歷詳細很多,你只要看了,自然就會明白那段時間你究竟經歷了什麽。”

沈信桢掃了兩眼,面無表情地問:“可靠嗎?”

趙曉依挑眉:“當然,這可是我冒着被辭退的危險拿到手。不過信與不信,全在你。”

沈信桢把文件袋拆開,低頭浏覽了幾頁,頓時臉色大變,當看完最後一頁的時候,她開始不可自抑地微微顫抖,眼底微紅,聲音沙啞。

病歷上有她的各項身體數據,包括當年手術的情況,甚至是配給的藥物,一一詳盡地記錄在此。

“你發誓,這些都是真的。”

趙曉依笑了笑,“我發誓,不僅這些是真的,而且……我還知道一個消息。”

她湊近沈信桢,在沈信桢耳邊說:“據我所知,醫院在三個月前剛剛引進了一批最新的安定而那些藥卻沒有錄入醫院,你說……那些藥到底被送去哪裏了?”

她話音剛落,沈信桢的瞳孔瞬間縮到針尖般大小,腦海裏湧入了一幕幕模糊卻陌生的畫面——

“噠、噠、噠……”,像是腳步聲卻又不是。

那是他手杖和地板撞擊的聲音。

“咔噠”房門被打開,床墊陷落,是他坐在了她身邊。

她視線模糊,看到眼前的黑色睡袍晃動,一只修長的手捏起針管,随即手腕被握住,針頭揚起來,在昏暗的光線下發射出冷冽寒光……

當手腕感覺到一陣刺痛的時候,沈信桢突然渾身一凜,陡然回神,拿起桌上的紙袋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咖啡廳,攔下一輛出租車直奔昙宮別墅。

因為溫則喜靜,平日裏傭人們不會随意走動,只有在紅嫂安排下才會從傭人房走出來做事情,是以,這個時間的別墅裏安靜極了。

沈信桢對溫則的房間熟悉無比,如果要把數量較多的針劑放在房間還不被發現顯然不太可能,于是沈信桢徑自來到了書房。

書房裏的深藍色窗簾總是拉着,壓抑而陰暗,裏面的擺置和他們離開之前別無二致,還是那麽整潔有序,一絲不茍。

他的書桌上的東西很少,右上角放着墨水和鋼筆,中間放着兩本厚重的像字典的書。

沈信桢在書桌和抽屜裏翻找了很長時間,依舊一無所獲,在這漫長的時間裏,沈信桢的大腦幾乎處于當機狀态,一片空白,無法思考。

她頹然坐在皮椅上,心裏惶恐卻又慶幸,茫然四顧間,視線停在書架上的一本紅皮書。

很深沉的紅。

紅的像凝固了的血,格外的顯眼。

沈信桢突然想起,她曾經和溫則讨要過這本書,但是被溫則拒絕了。

他當時靠在書架上,笑道:“這本書很沉重,那裏面是你承受不了的內容。”

本該是很尋常的對話,但現在回想起來,卻透露出一絲詭異。

沈信桢站起身,用力地踮腳去夠,在書本被指尖推動的一瞬間,她聽到了一陣類似于機械的聲音,就像是什麽開始運轉了的聲響。

環繞着四面牆的書架緩慢地分離,開出一道縫隙,露出掩藏在書架後的一道門。

沈信桢僵硬地站在原地好一會兒,腳跟不由自主踉跄後退幾步,心髒跳如擂鼓。

僵持了好一會兒,她上前将那扇門推開,一道通往地下的樓梯赫然呈現在她眼前。

黑暗而深邃,湧着淡淡的寒意。

沈信桢打開手機的燈光,順着樓梯踱步走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數不清自己推開了多少道門,每一次她都以為自己會走到盡頭可是一扇門推開後還有另一扇門。

這種沒有止盡的詭異,讓沈信桢的皮膚上泛起一層雞皮疙瘩。這樣的設計不像是為了保護秘密,更像是設計者一種玩樂或者儀式。

她加快腳步,一道一道門推開終于走到了盡頭。

最後一扇門打開,裏面漆黑一片,即使是手機燈光也只能照亮一角。

沈信桢抿緊嘴唇,渾然不覺額角已經滲出了冷汗,她不敢随意伸手摸索,只能用手機燈光一點一點看向這間密室的構造。

密室最左側的一面牆上,滿滿懸挂着九個液晶屏幕,下面的書桌上連接着一臺電腦。

沈信桢伸手打開電腦的開關,與此同時九個屏幕瞬間亮起幾乎照亮整個密室。

毫無防備地,被燈光直直照射進眼睛,沈信桢別開視線緩了一會兒,待看清屏幕時,她的表情凝固住了。

這是監視器。

九個監視器屏幕上面分別是別墅各個角落的畫面,她那間粉色的卧室醒目地占據了最中心的屏幕。

格外的違和,格外的刺眼。

細微的聲音從音響裏傳來,傭人們之間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在這一瞬間,她突然就完全明白了。

為什麽他從不完全配合Matteo的治療,為什麽他從不過問她和溫律的事情,為什麽當他得知她給溫律起名字的時候毫無驚訝——

因為他早就知道。

他全部都知道,可卻不動聲色,隔岸觀火。

沈信桢眼前一陣眩暈,膝蓋一軟差點癱坐在地,手扶住桌角才勉勵維持平衡。

她用力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時才看到了角落裏的冷藏櫃。

電流發出極其細微的聲音,在寂靜的密室裏無限放大。

沈信桢緩步上前,打開。

陰冷空氣湧出來,沈信桢渾身的汗毛瞬間直立,身體發顫。

針頭反射的寒光幾乎要射傷她的眼睛,她的瞳孔猛地縮小,腦海裏突然湧入一些殘缺不堪的畫面。

吉光片羽,零碎地無法捕捉,但那種真實的恐懼,是她如何也無法否認的,那個被壓制在心底的離譜想法隐隐冒上頭來。

她或許……曾經真的被溫則……

“啪的”一聲,黑暗的密室燈光乍亮。

沈信桢的血液在一瞬間凝固住,體溫驟降,脊椎陣陣發寒,緩慢而機械地回頭看去。

身後一道高大的身影,正朝她走來。

昏黃的燈光照在溫則蒼白的臉上,半明半暗,一雙眼沉寂在陰影裏看不清神色。

空氣似乎都凝滞了,房間裏靜悄悄的。

沈信桢眼珠動了動,突然回神一樣倉惶地步步倒退。

溫則的腳步一頓,聲音低沉而輕柔。

“信桢,你在害怕我嗎?”

沈信桢想要搖頭否認,可她已經不能再催眠自己無條件相信他了。

他的眸光依舊溫柔,甚至帶着一絲寵溺和無奈,卻在下一秒從冷藏櫃裏拿出針管,熟練地把注射液抽進針管。

沈信桢渾身因為恐懼而顫抖着,她踉跄着倒退,推開一扇又一扇門,卻怎麽也逃不出這長長的黑暗。

時間将恐懼蔓延,當沈信桢的恐懼已經到達臨界點的時候,溫則才好整以暇地開始接近沈信桢。

他步伐緩慢而優雅,無情地碾壓着她的意志。

沈信桢急切地擰着書房門,卻怎麽也打不開,直到一只大手蓋到她頭頂的時候,沈信桢才終于明白,書房門在他走來時就已經鎖上了。

她全身的血液流動都停止了,她背靠在門板上,擡頭對上他的眼睛。

豆大的淚珠從她眼眶裏掉落下來,此時的沈信桢仿佛回到了當初的小傻子,第一次遇見了這個人,俊美而陰冷,不帶有一絲溫度。

但,她卻聽到了他沙啞而失落的聲音。

“我以為,就算有一天你看到了這些,也會選擇相信我。”

作者有話要說: 溫先生:快點為我澄清,謝謝。

溫律:快點讓我出場,謝謝。

信桢:快點讓我找到真相,嗚嗚(╥╯^╰╥)

ps:我想寫密室梗很久了,為什麽別人寫出來明明就很帶感,我寫的就…

後面兩章就是最後一個反轉真相了,心疼一波溫先生這幾章承受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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