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結巴了
施言鼻端仿佛還充斥着血腥味。
她腦子裏曾經的弟弟,和如今的錦衣衛指揮使的臉不斷重複交織,一陣神情恍惚。
她被顧九年帶出了筵席處,上馬車之前,她轉過身,正好看見施城一手搭在繡春刀上,一邊大步邁出了酒饋。
萬家燈火之下,隔着遙遙數丈,她又在弟弟眼中看見了殺戮。
這時,顧九年仿佛是輕笑了一聲,嗓音磁性獨特,輕蕩在夜風中:“你演了這麽久,無非還是想讓本官留意到你。”
施言:“……”
不是……
首輔大人,您是不是太自戀了?
施言此時的心情并不好,她和長姐打小就是霸王,從不聽從家中安排,但弟弟不一樣,他處處讨人喜歡,是家裏最善良的一個孩子。她和長姐獵殺小白兔,他會急忙忙上前制止,不惜花上一個月時間給小白兔治傷。
如春風暖玉一般的少年,如今卻……
施言對上了顧九年諷刺的眼,順着他的話,道:“大人,這都瞞不過你,我的确很想得到大人的青睐。那大人對我今日的表現滿意麽?我是不是更像大人的亡妻了?”
顧九年的眸色瞬間一暗,看着眼前少女,他情緒不明。
蕭淵和施城往這邊走來,施城的唇角還挂着邪邪的笑意,這孩子算是徹底長歪了,施言一臉陰郁悲哀的想着。
施城挑眉,沒再注意一個贗品,只對顧九年道:“首輔,本官今晚還要繼續審案,就先走一步了。”
說着,他目中無人,就連走路的姿勢也透着邪惡之人的特色,十分狂放桀骜,就好像這天下為他獨尊。
施言目送他騎馬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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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廂,蕭淵一直在盯着施言。
太像了!
真的太像了!
蕭淵動了動嘴,前日的威嚴冷肅盡數消失,他問道:“這位是九姑娘吧?”
蕭淵明知故問。
施言忽的無奈一笑。
真想告訴蕭淵,顧九年知道一切,他大可不必如此僞裝。
為了在這幾人之間繼續周旋下去,施言略略福身:“回王爺,妾身正是九姑娘 。”
蕭淵眼疾手快,不知是怎麽了,就在施言朝着他行禮時,他身子一側,避開了這一禮。
施言:“……”
頓時,氣氛尴尬。
堂堂王爺竟然不敢受一個瘦馬的禮,這就……太奇妙了。
施言蹙了小眉頭,幽幽的望了蕭淵一眼,這家夥該不會認出她了吧?她突然興奮了,故意道:“王爺,小女子不懂,王爺這是什麽新式禮儀?”
美人膚色瑩白,是那種毫無瑕疵的白,白的晃人眼。她五官秀美,清純中透着幾絲明豔,許是年紀還小,雙眸格外清透,像隔着一層琉璃。
她雖看着嬌弱柔美,但實則大膽的要命。
面對權貴,她的眼中沒有任何懼怕,反而……像是藐視?
蕭淵心頭咯噔了一下。
糟了!
他為何會覺得,他自己買來的這瘦馬會是阿言?
“非、非、非也!”
蕭淵僵住了,後背起了一層薄汗,他怎會結巴了?!此地仿佛不宜久留,他亦不敢繼續開口,直接對顧九年抱了抱拳,随即轉身離開,步履匆忙,像是逃之夭夭。
施言:“……”
酒席散去,官員們紛紛離開,可疑之人皆被錦衣衛帶走,只怕這金陵城很快就要有一場大變故。
施言轉頭看着顧九年:“靖王爺他好像結巴了。”
顧九年眸色幽暗,隐在一片光與影的交織下,像是在想什麽,沉默稍許,他突然笑了。
施言斜睨他:“大人笑什麽?”
顧九年未作隐瞞:“本官很好奇,你究竟是什麽人,目的又是什麽。你不說也沒關系,本官總會查到。”
言罷,他轉身上了馬車。
施言随即也跟上,她并不怕顧九年查到什麽,真要是能查到這具身子的家人,倒也是替原主了了夙願。
****
蕭淵沒有回驿館,直接去見了趙府尹。
他越想越是不對勁,此刻只想将九姑娘搶到自己身邊來,不管她到底是誰,他定然要查清楚。
“你說什麽?賣身契在顧九年手裏?九姑娘要不回來了?”蕭淵突然急躁。
顧九年……九姑娘……
怎麽這兩個人的名字說出來,會這般順耳服帖呢?
趙府尹以為,蕭淵還想繼續滅口,道:“王爺,是不是咱們想多了。那九姑娘一直養在揚州,如何會知曉金陵府的事?她倘若當真知曉,眼下也已經将一切都告之了顧九年。殺不殺她,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倘若王爺非要滅口,倒也可以從長計議,不過就是區區一個瘦馬,顧九年總不能拼命護着。”
“不能殺!”蕭淵突然低喝。
趙府尹一怔:“……”
下令滅口的人是靖王,現在說不能殺的還是靖王,那到底是殺?還是不殺?
趙府尹納悶一問:“王爺何意?”
蕭淵閉了閉眼,腦中無法将九姑娘的臉揮散,眼下說什麽都是徒勞,說多了,只有後悔。
****
次日,蕭淵眼中布着血絲,昨夜輾轉未眠,今日他不打算繼續等下去,直接來了顧九年在金陵 的私宅。
守門小厮看了一眼蕭淵的随從遞上的魚牌,恭敬相迎:“王爺也來了,裏面請。我家大人在院中吃茶呢。”
也來了?
今日還有誰登門?
蕭淵穿着一身寶藍色簇新長袍,腰上挂着一塊羊脂玉,身形挺拔,體格十分修韌,腰身精瘦細窄,看上去也就只有二十五六的光景,正當是男子時光大好時。
他被小厮領入庭院,就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沈浪這家夥也來了!
他這人無利不起早,必然也是察覺到了什麽!
庭院中,顧九年、沈浪在八角亭下吃茶,九姑娘就坐在顧九年身側。
顧九年穿的是右衽淡藍圓領長袍,而九姑娘則是一身藍色素面杭綢褙子,兩個人色調一致,皆是容貌上乘,怎麽看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單是一眼,蕭淵心頭一緊,實在太讨厭這副歲月靜好的畫面,他想沖過去,再将這二人生生拉開,最好是永生永世都不要碰面!
但,蕭淵也只是在腦子裏幻想了一遭。
沈浪先開口:“王爺怎麽來了?”
蕭淵沒給好臉色:“本、本、本王怎麽就不能來了!”
我.日!怎麽還結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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