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意猶未盡

施言坐在床沿,她凝視着顧九年的臉,一遍遍回想着他昨晚失控之後的那番話。

用大周江山給她陪葬?

她的死,與大周江山有何幹系?

男人面容清俊,五官立挺,他此刻的膚色極白,整張臉唯一不協調的地方就是破皮且紅腫的唇。

施言:“……”

她昨晚下嘴的确有點重啊,還隐約可見牙齒印。

此時,施言詭異的想起了昨晚的那個吻,不得不說,顧九年的.吻.半點不曾生疏,她真懷疑顧九年是不是偷偷找人練習過。

但昨晚他意識不清時,當真喊了她的名字,那是絕望與歡喜的眼神交織。

不像作僞。

他還記着她。

門外響起動靜,施言聽見了弟弟的聲音。

她又望了顧九年一眼,這才起身去開門,弟弟就站在門外,已經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袍,面容略顯蕭索憔悴,但并不頹唐。

“九姑娘,首輔這裏就交給本官吧,本官……恰有機密要事與首輔商榷。”施城俯視着面前少女,二姐還是最初的模樣。但他再不是曾經那個稚嫩少年了。

施言納悶:“施大人,可首輔他還沒醒。”

施城淡淡一笑:“無妨,本官與首輔交情甚篤,首輔眼下昏迷不醒,本官如何能放心?天色已黑,九姑娘恐怕不便留下。”

一言至此,施城邁入房內,手掌握住了施言肩頭,将她輕輕推了出去,随手就合上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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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鳴驚奇又震驚。

施大人幾時這般好心?

他很擔心施大人會對自家主子做些什麽,對施言道:“九姑娘,你可得守着主子,施大人對主子恨之入骨,只怕晚上會對主子做什麽!”

施言:“……”

弟弟是那種人麽?

她怎就不信呢?

“鳴鳴,你早些歇下,奎老既說過首輔明日會醒來,那便一定會醒來。”施言淡淡一笑,她也乏了,昨晚被壓的厲害,渾身皆酸疼不已。

常鳴看着施   言離開,他後知後覺,猛然意識到了一樁事---

九姑娘是如何知道奎老的名字?

常鳴心中一陣狂跳,想要追上去問個清楚,可他又不敢擅自離開主子的寝房門口,以防施大人當真會對主子如何。

****

夜深人靜,施城毫無困意,他一手摸索着繡春刀的刀柄,原本打算睡在腳踏,但木板僵硬,着實算不上舒坦。

一看見顧九年的臉,他就來氣,更別提看見對方微腫的唇。

施城索性長腿一邁,上了榻,将顧九年往裏側推了推。

想想還是不夠解氣,他索性拉了顧九年身上的被褥,蓋在了自己身上。

施城對顧九年的厭惡根深蒂固,從一開始偷窺到二姐房裏藏着一個男人開始,他就毫無理由的厭惡顧九年。

最可恨的是,他還不能殺了他!

不管顧九年最終的結局是什麽,就是不能死在他的手上。

如此悶悶不樂了半宿,施城兩宿未睡,也逐漸來了困意……

次日一早,天際才将将隐露魚肚白。

顧九年本能的睜開眼來,他這人沒甚.欲.望.,每日皆是雞鳴時起,幾十年如一日,從未貪睡過。

耳邊傳來平穩的呼吸聲,即便有傷在身,顧九年依舊警覺性極強,他一側過臉來就頓時怔住。

饒是積壓了數年權臣的.淫.威.,也沒讓他穩住此時此刻的心緒。

他猛然坐起身來,随即扯痛了身上的傷口。

施城同樣警覺,他醒來的那一瞬,甚是納悶,他竟然在顧九年身邊睡到了天明。

不過,只要不是二姐陪着顧九年過夜就行。

他自己犧牲一點,當真無關緊要。

施城很滿意顧九年臉上的表情,看到他陰郁的樣子,施城心情大好,唇角斜斜一揚,呵笑了一聲:“早啊,首輔。”

顧九年:“……”

施城施施然下了床榻,面對着顧九年伸了一個懶腰,又笑着說:“首輔,鑒于總有人想讓你死,本官提議,在回京的路上,皆由本官親自護你周全,如何?”

顧九年淡淡瞥了他一眼,怎會不知道小舅子是故意揶揄。

他也下榻,二人身段皆是颀長高大,不分伯仲。

顧九年是文官,可恨的是,手腳功夫不在施城之下,便是中了毒,且受傷在身,這人還是擺着一副“老子無所畏懼”的臭臉。

“不用勞煩你,本官自有人照料。”顧九年淡淡一言,準備驅客,“出去,本官要沐浴。”

他仿佛在嫌棄自己身上很髒的樣子。

施城冷哼了一聲:“不過就是睡了一夜,首輔就這般嫌棄?”

顧九年神情寡淡的看着面前男人:“……施城,你在故意引起本官注意,或者說,你是在故意激怒我,為什麽?”

施城:“……”

他最是讨厭顧九年這一點了。

這人仿佛總能看穿一切。

他當然不會讓顧九年知道,二姐又回來了。

顧九年搶了一次二姐,他絕對不會再讓顧九年搶第二次。

他如今一無所有,孤寡一人,   只有二姐了。

施城握了握拳,舌.尖.傳來鐵鏽味,是他自己咬破了自己的唇舌,男人低低的邪魅一笑:“首輔,你誤會了,本官又不是京中愛慕你的那些女子,豈會故意想要引起你的注意。”

施城丢下一句,留給了顧九年一個三分壞七分邪的笑意:“對了,忘了告訴首輔,首輔的睡姿很斯文。”

顧九年:“……”

罷了,他跟一個孩子計較什麽?

阿言的弟弟,就是他的弟弟。

他忍了施城十五年,他還能繼續忍一忍。

故此,即便施城挑釁了顧九年,他也沒有任何反擊。

顧九年擡袖嗅了嗅,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染上了施城身上的氣味,不過除了那股龍涎香之外,還有淡淡的不知名的幽香。

他不喜人近身伺.候,前幾日買了扶柳,是将她給了九姑娘,以免他帶着一個女子上路,總有不必要的麻煩。

沐浴過後,顧九年換了一身衣裳,行至銅鏡前那一瞬,他怔住了。

擡手碰了碰破皮的唇,竟還有些痛感。

顧九年:“……”上火了?

****

施言已經備好了早飯。

她心中藏着太多事,故此,顧九年幾人過來時,她并沒有回避。

不管是顧九年、弟弟、沈浪,亦或是蕭淵,他們皆是朝中數一數二的權貴,位于大周權勢的中心。與他們幾人接觸,是能夠獲知當下政局的最好途徑。

顧九年穿着一身天青色玄紋直裰,面容清隽,除卻有些憔悴之外,看不出受過重傷的樣子,倒是他的唇有些惹眼的異樣。

施言的目光當即從他的唇上移開,試圖去忘記他強.勢.霸.道的.舌……

幾人落座,桌上擺着四份打鹵面,幸好每一份都多加了一只鹵蛋,不然蕭淵心裏又該不平衡了。

施城一直留意着九姑娘,自是察覺到了九姑娘方才盯着顧九年的唇看。

他手中銀筷在打鹵面中洩憤的攪拌了幾下,随即從他自己碗裏夾起一只鹵蛋,擱置在了顧九年碗裏,關愛一笑:“首輔失血過多,需得多進補。”

顧九年有潔癖的事,衆人皆知。

更別提吃別人碗中之物。

就在蕭淵和沈浪等着看好戲時,顧九年拾筷,從桌上小蝶中夾了一塊醬黃瓜遞到了施城碗裏:“施大人客氣了。”

兩人對視,唇角皆含着笑。

但這笑意令人毛骨悚然。

蕭淵、沈浪:“……”

這才睡了一覺,局勢就大變了?!

施言:“……”她也是從未想過顧九年和弟弟會有和睦相處的一日。

彼時,她記得自己與顧九年定下婚事之後,弟弟就一直悶悶不樂,鮮少正眼看顧九年。

早飯過後,施言跟着顧九年入了寝房,借着換藥的名義,想要打聽一些事。

門扇合上,施言将藥箱打開,卻聞顧九年道:“你出去,本官自己來。”

呵,現在倒是矜持了。

昨晚若非她反抗,他差點探.入她的裙底。

施言莞爾一笑,少女的水眸純澈   幹淨,但又透着極致的媚:“大人昨晚為何要救我?”

她的那點利用價值,并不足以令得顧九年做到這個份上。

顧九年自控力駭人,絕對不會是饞她的廚藝。

兩人對視間,顧九年的目光莫名落在了施言的唇上。少女的唇飽滿瑩潤,比尋常時候更加豐盈嬌妍,她是個美人,與他的阿言一樣。

顧九年很快收斂目光,淡淡啓齒:“黃花,人要想活的長久,話不能太多。”

施言:“……”

“那,大人可還記得,昨晚你我跳下矮谷後,又發生了什麽?”施言直直盯視着顧九年,企圖在他淡漠無溫的臉上發現一星半點的蛛絲馬跡。

顧九年一怔。

他不記得什麽,倒是做了一場意猶未盡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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