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登門求娶(二更合一)……
“你幾時回來的?怎麽不來找我?”
顧九年那雙幽若深海的眼微微泛紅, 喉結不住滾動。他将施言困在他的胸膛與假山石壁之間,雙臂撐在她身子兩側。
是絕對禁锢的姿勢。
半點縫隙也不想空出來。
生怕一個不小心,他的美夢破空,阿言又會化蝶而去。
他列位首輔, 掌內閣之權, 毫不誇張的說, 呼風喚雨也不是難事。
但這十五年來, 他如行屍走肉, 除卻争權奪勢, 日子毫無波瀾, 如一潭死水, 發爛發臭。
他的小薔薇回來了。
且不說到底是如何回來的, 顧九年不信鬼神之說, 但此時此刻,他相信世間的一切。
施言神情飄忽, 唇角傳來柔軟溫熱的觸感,她沒有制止, 觸目所及, 是顧九年輕顫的睫。
這個吻,細膩而柔軟,帶着虔誠與仰慕,還有無邊的珍惜。仿佛是在吻着這輩子最為摯愛的東西,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吻碎了她。
沒有回應。
顧九年獨自沉迷。
倒是沒有進一步深入,只是唇貼着唇,感受着肌膚之間熱度的傳遞。
這時,顧九年的唇角察覺到了一絲涼意, 他睜開眼,對上了施言清澈灣灣的眸。
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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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九年其實當真鮮少見她哭,她素來倔強頑強,雖是薔薇,但渾身是刺。只有她傷別人的份。
他挨着她,想将嬌嬌小小的身子擁入懷裏,但又不敢太過用力,這世上,他始終怕了一個人,不敢兇,不敢肆意。
“一切有我。”顧九年低着頭,身段過高,他只能稍稍彎身。
施言終于抽回 了幾絲理智。
母親還活着。
無論是何緣由,只要母親還活着,那就比什麽都好!
施言抹了淚,忽的一聲苦笑。眼中是絕望與希望的交織。她很快讓自己鎮定冷靜下來。
她還有入宮的機會,還可以再見到母親,一切再差,也不會比之前還要差了。
她要往前走,不能回頭。
施言抹淚之後,又擡袖擦了擦嘴,像是嫌棄方才的吻。對上顧九年一雙深情的眼,少女忽的勾唇一笑,仿佛方才的失魂落魄剎那間煙消雲散。
“首輔,你果然對我別有心機,好在我曾是揚州瘦馬,不會與你計較今日之事,但再有下次,恕我不能忍了。”施言還在狡辯,不打算與他相認。
顧九年難免受傷。
但這并不要緊,只要她歸來,哪怕他傷得遍體鱗傷,也無關緊要。
顧九年知道,她一慣頑強,總會裝作風輕雲淡,他心疼她,這次非要将她歸為自己的羽翼之下:“別不認我,好麽?”
這聲音近乎哀求。
施言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她曾經任性,但現在不行了。
顧九年,當初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她又如何能信任他?
施言對上男人的眼,兩人皆是直直的看着彼此,互不相讓,誰也不甘示弱。
施言:“首輔,我要叫了。”
這裏是皇宮禦花園,只要她出聲,立刻就有宮人前來。
她以為,顧九年好歹要顧及權臣的顏面。
然,下一刻,施言就看見顧九年好看的唇微微動了動,他似乎覺得這話很好笑:“叫?那便叫吧,我正好想要讓所有人都知道……”
他突然附耳,因為狂喜之故,他竟有些嚣張,仿佛是得意忘形:“你倒是叫啊,上輩子你嫁了我,這輩子也只能嫁給我,你我之間還有些事沒有做完。”
“你!”
施言錯過了十五年,不像顧九年,經歷了這十五年,臉皮明顯厚了。
他不再對她言聽計從,反而多了強勢與咄咄逼人。
施言的确不能叫出來:“我聽不懂首輔大人的意思,你究竟想要怎樣?”
顧九年毫不掩飾:“我只想要你。”
施言了解他的性子,這人不達目的不罷休,她的前路未知,不想與任何人糾纏不清。
“你們在做什麽?!”一道愠怒的女聲傳了過來。
七公主對顧九年勢在必得,得知他今日入宮,便特地盛裝打扮,打算與顧九年在禦花園來一個美麗的偶遇,最好是能演一出不小心摔倒,又被顧九年英雄救美的畫面。
誰知,她會瞧見這一幕!
七公主是金枝玉葉,容貌上乘,從不将任何貴女放在眼裏。
可侯府千金一歸來,她就覺得光芒不在了。
七公主氣勢洶洶,很想指着施言罵出來了:既然已經收了五萬兩銀子,還有什麽資格接近顧九年?!
但顧九年在場,七公主忍了又忍,萬不能丢了淑女儀态。
顧九年的好事被人叨擾,眉目間略過一絲明顯的不滿。
他站直了身子,幾乎将施 言擋在身側,是絕對守護的姿勢。
施言卻往外邁了一步,少女剛才哭過,水眸清澈,如同被水洗過的萬裏晴空,瓊鼻微紅,面頰點綴着淡淡酡紅,未施粉黛,卻勝過濃妝豔抹。
施言笑起來有股嚣張的邪意:“公主殿下,實在是抱歉,我又與首輔大人見面了,不過我既然收了殿下的銀子,就一定會信守承諾,絕不會與首輔有任何幹系,方才是首輔主動靠近,我亦無法,既然公主來了,那首輔就交給公主了。”
顧九年太陽穴跳凸。
虧得他數年的修身養性,否則今日就将施言帶回顧府,用實際行動告訴她,什麽叫做一個妻子該有的樣子!
她将他視作物品,且僅以五萬兩售出。
顧九年快被氣笑了。
七公主面色漲紅,看了看顧九年,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什麽,卻見顧九年眉目低垂,眼裏只有身側的少女。
七公主咬唇,憤恨與不甘交織:“顧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眼下滿城皆知,她用五萬兩買退了情.敵,顧九年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心意,卻是不曾給過任何表态。
這幾日來,七公主一直憂心忡忡。
誰知,顧九年的神色恢複了如常的冷漠:“殿下,本官與你沒什麽好說的,本官已有心悅之人。”
施言只想翻白眼。
顧九年這厮還是冷得駭人,半點不懂憐香惜玉。
他這樣一說,七公主又會将自己視作情敵。
果然,七公主不敢對顧九年如何,卻是瞪向了施言:“衛姑娘,你當真好無恥!”
七公主哭了,滿眼委屈:“你收了五萬兩,你如何能說話不算話?!”
施言:“……”
她沒有違背約定啊,明明是顧九年纏着她不放。
七公主沒甚心機,被顧九年拒絕的憤恨,以及對施言的厭惡,令得她顧不得顏面,當場發飙:“再加五萬兩!你遠離顧大人!”
施言挑眉:“這……”早知道,她上回就加價。
漂亮的水眸斜睨了一眼顧九年,只見顧九年神情凝肅,一臉不悅。
她的前夫,可真值錢。
施言對好處一向來之不拒,正要開口說話,顧九年道:“我的一切都給你。”
顧九年家財萬貫,可不是區區五萬兩能相抗衡的。
施言有了那麽一瞬的晃神。
顧九年以為她動搖了,唇角一揚,笑了。二人站在一塊,俨然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樣。
看到這一幕,七公主已是淚眼朦胧:“你們……你們太過分了!”
她跺了腳,轉身帶着宮婢們離,仿佛被一對狗男女傷得不輕。
七公主一走,施言也要離開,顧九年沒有阻擋她,卻是一直跟在她身後,還自以為是的道:“上次你與七公主的五萬兩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不能有下回。”
再說,他也不值五萬兩。
阿言為了五萬兩就将他給賣了,首輔大人心有不甘。
****
宮門外,衛二已等候已久,見顧九年與妹妹一道出宮,當即警覺。
衛二大步 上前,見顧九年離着妹妹僅有兩步之遙,眼神還時不時往妹妹身上瞥。
他也是一個正常男子,馬上就要娶妻了,當然明白男人這種眼神意味着什麽。
衛二喚了一聲:“妹妹。”
随後就拉着妹妹在身側,一手握緊了腰間佩劍,對顧九年沒甚好臉色:“顧大人。”
顧九年面上帶笑。
以前與衛家不和,只因為衛家是大周的肱骨之臣,他要想毀了大周,就要先毀了衛家。他本人對衛家人并沒有惡意。只不過是立場不同而已。
但眼下,一切都變了。
他的妻又回來了,他可以饒恕一切。
顧九年一臉笑意,如沐春風,唇瓣異樣的紅,“衛二公子。”
這态度着實和善。
衛二總覺得對方目的不純,他拉着妹妹上馬車,頭也不回駕車離開。
顧九年站在原地,目送衛家馬車離開,唇角的笑意久久不散。
守在宮門外的侍衛們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首輔大人對衛家人,幾時變得這樣客氣了?
****
一切看似又恢複了平靜。
衛二将今日之事告知了定北侯與三弟。
大哥還在治腿期間,家中諸事皆是定北侯,以及衛二與衛三商榷。
定北侯眉頭緊鎖,當日他用了半塊兵符才換了女兒歸來,此事若是讓皇上知曉,定會惹來殺身之禍。因着定北侯知道顧九年的意圖,這才壯膽拿那半塊兵符去換人。
可如今看來,顧九年非但惦記上了兵符,他對囡囡也有所圖啊!
小厮快步走來:“侯爺!兩位公子!首輔大人在門外求見!”
首輔是定北侯府宿敵,他一登門,小厮也分外緊張。
定北侯的臉一沉,想都沒想,立刻吩咐:“不見!就說本侯不在!”
小厮折返大門外,原話傳給了顧九年。
顧九年挑眉,他瞥了一眼停放在巷子口的駿馬,沒有揭穿。
常松望了望天,暗暗腹诽:定北侯明明剛回府不久,這是明擺着不見主子啊。
常松很想提醒主子,人家衛姑娘當真與主子不太合适,若是小門小戶的女子也就罷了,可衛姑娘畢竟是侯府嫡千金。
以主子的身份,想要續弦,有大把如花似玉的女子可以任意挑選,可衛姑娘卻不行。
“主子,咱們走吧。”常松道了一句。
被人拒之門外,真真是丢顏面啊。
主子位列人臣之後,何曾受到過這種待遇?
顧九年并不惱怒,原路打道回府。
****
又過了一日,這一天有早朝,顧九年下朝後先回府換了一身衣裳,這才登門侯府。
然而,今日的侯府依舊大門緊閉,就連小厮也不見一個。
明顯是不歡迎任何人登門。
常松見狀道了一句:“主子,衛姑娘她在藥膳堂呢。”
主子總來侯府碰壁也不是個辦法。
顧九年卻不以為然,再度打道回府。
這廂,顧九年今日又試圖登門的消息,讓定北侯父子幾人感覺到了深深的不安。
這個顧九年到底是什麽意思?
三顧茅廬?
衛家有什 麽值得他如此放低身段的?
最終,父子幾人很快的出結論,顧九年是看上了他們家的囡囡了。
當日,定北侯将自己的寶劍磨得锃亮,侯府長房沉浸在一片詭異的氣氛之中,仿佛随時随地要迎接大敵。
次日,顧九年第三次來到了定北侯府的大門外。
這一天,大門外守着幾個持劍侍衛,另有一塊告示擺在了大門口:“首輔與狗止步于此。”
顧九年挑眉,不以為然。
常松氣得心肝發顫。
侯府這是欺人太甚!
主仆二人站在巷子裏,常松憤然:“主子,您要不……放棄衛姑娘吧!”這樣的恥辱,咱們不受了行麽?!
顧九年今日是特意乘坐馬車來的,車廂內還備了溫茶與幹糧,明顯是有備而來,他上馬車之際,丢下一句:“掌嘴。”
常松:“……”
常松知道自己僭越了,只能兀自煽了兩巴掌。
顧九年上了馬車,巷子裏綠蔭匝地,即便在這樣的炎熱晌午,也不會覺得熱。
****
顧九年一直守在巷子裏不走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軍營。
定北侯氣得火冒三丈,就快要氣出內傷。
他等到了落日黃昏,錯過了晚膳,卻被告知顧九年尚未離去。
無法,定北侯只能披星戴月歸來。
他的坐騎是一匹汗血寶馬,夜色中,這畜生眼神炯炯,仿佛和他的主子一樣,皆對顧家馬車內的人恨之入骨。
顧九年下了馬車。
他一派閑情自得,不像定北侯,一整日下來一臉滄桑樣。
定北侯沒有下馬,享受着這一刻居高臨下望着宿敵的暢快。
“首輔,有何事?”
顧九年沒有被怠慢的惱怒,笑道:“侯爺,此事事關重大,關系侯府前程,還是入府詳談吧。”
定北侯還能說什麽呢?
顧九年就堵在大門口,他總不能不回家。
眼下被顧九年逮個正着,只能硬着頭皮“邀”他入府。
****
堂屋內。
定北侯眼神不善的瞥了一眼風度翩翩的顧九年。
這厮守在府門外待了一日,此刻卻如同沒事人一樣,他單手持盞,不經意間又用了幾塊糕點,吃香儒雅,文質彬彬。
在定北侯看來,卻是斯文敗類。
堂屋內的下人被揮退。
定北侯饑腸辘辘,肝火盛旺,沒有心思和顧九年玩一些彎彎繞繞的把戲,開門見山:“首輔有何賜教,不妨直言。”
顧九年喝了溫茶潤喉,全然沒将自己當做外人,他放下杯盞,神情肅重:“此次要害你衛家之人,是東廠提督曹令,與本官毫無幹系。”
他說得都是實話。
曹令這些年深得帝王寵信,勢力漸大,東廠如今的勢力如日中天,雖然不幹涉內閣之事,但私底下那些小動作也逃不了顧九年的眼。
顧九年此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是覺得沒有幹涉的必要。
但眼下不同了,他需要賣衛家一個人情。
定北侯俊臉一沉。
在他看來,曹令和顧九年就是一丘之貉,皆是虎狼之輩。曹令險惡奸詐, 顧九年的心也絕對不是紅的。
定北侯穩住了心緒:“首輔登門,不會僅是因為此事吧?”
顧九年淡淡笑過,論起心智,定北侯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那批丢失的軍饷,本官已經在命人追查,不出半個月定會将下落告知侯爺。”
奸臣會這般好心?
定北侯胸膛起伏,防備心甚重,但軍饷的确是很大的誘餌,定北侯無法拒絕:“多謝首輔,首輔乃百官之首,為軍政操心勞力也是理所應當。”
言下之意,定北侯府接受好意,但不認同人情,始終不欠顧九年的,這些都是顧九年應該做的。
顧九年又是一聲淡笑,“我要求娶衛姑娘。”
堂屋內出現了瞬間詭異的安靜。
定北侯以為自己耳誤了。
他頓了頓,随後又頓了頓……
在确定自己沒有聽錯的剎那間,定北侯倏然站起身來,拔出寶劍,劍鞘直指顧九年。
他的手在發顫,以至于劍氣淩然,寒光閃閃。
長劍劍鋒直接劃破顧九年脖頸上的肌膚,鮮紅血液溢出,細細一條,沒入了顧九年的衣襟裏。
一直在外面窺聽的侯夫人站不住了,立刻提着裙擺跑了進來:“侯爺!侯爺稍安勿躁啊!”
侯夫人上前,一把抱住了定北侯的胳膊,她要是再晚一點,定北侯一旦釀成大錯,僅殺害朝廷命官這一條罪名就有侯府受得了。
侯夫人狠狠瞪了顧九年一眼。
雖說站在女子的角度去看,顧九年的容貌無可挑剔,氣度與身段也是男兒翹楚,但侯夫人從未将顧九年視作良婿。
男子這個歲數,又是首輔,心機城府豈是常人能夠比拟的?
自家的女兒只是朵小百花啊!
“首輔大人!還請你自重!我家言兒暫不嫁人!”侯夫人怒喝。
顧九年始終情緒平定,即便是此刻,他也淡然處之,似乎很清楚定北侯不會真的要了他的命,對侯夫人的态度更是好得沒話說。
“夫人,令千金遲早要嫁人,此事你心裏清楚。試問,放眼京城,還有誰能及我?兩家一旦結親,我顧九年定當全力護着侯府。”
侯夫人:“……”
顧九年是真的好看啊!
她在貴婦圈子裏也時常聽到其他夫人提及顧九年,誰人談及首輔,不是傾慕敬仰的神情啊。
若是首輔成了她的女婿……
這畫面……她簡直不敢想象。
侯夫人動了動嘴,單是面對顧九年這張臉,再狠的話,她也罵不出來了。
定北侯瞪大一雙幽眸,不能殺了顧九年,但也不想放過他。
愣是氣得鼻翼輕顫。
一時間,定北侯與顧九年僵持不下,定北侯眼眶氣紅:“顧九年,有什麽事沖着我來!不要打我女兒的主意!”
在定北侯看來,顧九年這種人根本沒有心,唯一能說得通的解釋,那便是顧九年将女兒視作亡妻替身了。
顧九年笑了笑,清隽的面龐自信洋溢:“侯爺,有事好商量。”
定北侯一看見他這張從容不迫,仿佛勢在必得 的臉,就險.些把持不住:“你這個禽獸,我女兒才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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