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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姬怔怔無言,曾經的那些彷徨恐懼一下湧上心頭,眼淚便掉了下來,她撲進太子的懷中,“阿兄,若是人能一直不長大多好,我就不用嫁人了。”

昭姬多日來看似鎮定,可是內心卻焦灼不堪,可是這個世界上,除了兄長,她不能向任何人表現出來。但一撲進兄長寬廣的懷中,卻又奇異的平靜了。

太子旭摟着昭姬也不說什麽,只是輕輕拍着昭姬的脊背,昭姬已經好幾年沒有這樣哭過了。雖然是宮中長大的孩子,可是父王多年不近女色,宮中能被留下來的嫔妃都是安分守己的人。她是最小的孩子,又被母親及自己從小嬌慣。外表看起來已經有大人的樣子了,可是內在還是個小丫頭。自己出征這一年,可是苦了這小丫頭了。

等她哭聲漸漸小了,太子說,“女大當嫁,嫁人是喜事,只是那焉國弱小,焉君懦弱,我是怕委屈了你。”随即又笑道,“懦弱也是好事,你嫁過去,他必然不敢欺負你,若是受了委屈,盡管派人來告訴為兄,我自然會想辦法把你接回來。”

昭姬止住淚水擡頭瞪大眼睛看着太子旭,“阿兄一言為定,如果——他日一定想辦法接我回來!”

太子旭拿着手巾給昭姬拭淚道,“好,一言既出,驷馬難追。那不哭了?阿昭如今也是如花女郎了,卻還和小時候一樣,小哭包。”太子已經好幾年沒叫過昭姬這個兒時的稱呼了。

昭姬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從太子懷中退出,端着一杯茶默默的喝着。

太子旭一年不見昭姬,發現曾經那個沒心沒肺的小丫頭竟然也有了小娘子的作态,不僅有些新奇,想揶揄幾句,可又不忍妹妹羞窘難堪,于是轉移了話題,“我看尚言新晉了上卿大夫,可是之後有了什麽轉機?”

“正是呢,之前我們一直以為之中是不是有什麽陰謀,可是不管怎麽樣,先把确定了尚言的上卿之位。結果後來君父召見諸位上卿時,一直不偏不倚的翟喜卻為尚言說話,如此尚言便很順利的被封為了上卿,并接替了于大夫的大司行之職。”昭姬喜上眉梢,“阿兄,這樣五位上卿中已有三位投效門下,阿兄之位可謂是無憂了。”

魏國一直是一位正卿、五位上卿共同掌政。自從魏王性情大變之後,除了正卿翟喜事事尊崇魏王,剩下的五卿卻不免有些其他的想法。本來是相互攻讦的一團散沙,近幾年漸漸的變成了太子一黨和宗親世勳一黨。随着太子年紀越來越大,太子黨也逐漸壯大,随着尚言成為上卿之一後,在首席掌政中,終于有一半的臣子都是太子黨了。

“慎言。”太子旭用手指輕點昭姬的額頭,搖搖頭,“如此,還是有諸多疑惑。這一局表面上,翟喜狀似還是不偏不倚,遣你去了焉國,斷我一臂;又促使了尚言成為上卿,安撫了我們。可是即使你嫁去的焉國是遠不如魏的小國,但焉國與我大魏唇齒相接,萬一……你仍然是我的一大助力。所以我們并沒有太大的損失,反而有所得!”

太子站起來走了兩步,“我們能想到,那些別有他想的宗室世勳必然也會想到,翟喜表現上于往日所為并無大不同,實際還是偏向了我們。而今日,君父竟然将林胡全部給了我,我真是驚大于喜,可這是為什麽?”

太子站定, “除非……”目光深深的看着昭姬,“除非君父……”

昭姬不用等太子明說,便明白了太子的想法,“我們也有這樣的猜測,可是除了父王身邊的內侍禁衛,還有阿兄你和幾位親近的大臣,就算是我也已經好幾年沒有見過父王了,郭大夫和陳大夫蒙父王召見時,都沒有發現他與平日有什麽不同。若是有意去打探,萬一這是故意所為?以觀你有無僭越之心呢?”昭姬輕颦了黛眉,“不如以不變應萬變?”

太子坐下,思忖了片刻,笑道“阿昭,你做的很好。接下來,你什麽事情都不用管了。我要好好給你準備嫁妝和媵臣了。你喜歡什麽東西,什麽人盡管說。”

昭姬抿嘴一笑,“舉魏國上下,我最喜歡阿兄你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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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哈哈大笑,輕輕捏了捏昭姬的小鼻子,“那為兄便作為阿昭的媵臣,陪嫁到焉國。”

于是之後幾個月,昭姬正式進入的大婚的籌備期。公主的陪嫁,自然有專門的官吏準備,她只需要把自己日常所用慣的挑選帶走。

讓昭姬真正忙碌的是,後宮的女官教授大婚的事項,王後的各項日常禮儀,還有身為王後的職責。當然每個國家會略有不同,嫁過去之後有三個月的時間可以學習。此外與王後身份相符的服飾、用具也一如流水的讓她挑選。

而相比後宮的熱鬧,朝堂卻很平靜,自從太子歸來第二日宮中舉辦的慶功宴之後,大家相處更為客氣平和。

太子回來後,就将昭姬之前管理的事務全盤接過,意要昭姬專心婚事和休息。又親自給昭姬挑選媵臣,督促各項陪嫁器具的打造。

這日,昭姬正在自己宮中看媵臣單子,越看眉頭皺的越緊,兄長給她挑選的媵臣大部分是太子親衛和其名下的門客。其中還有不少上客。

這時就聽見了太子到來的通報聲,太子領着幾個小內侍大步走了進來,“阿昭,我給你帶來一個好東西。還有搖光和旦送你的大婚之禮,也到了。”

昭姬看着兩個小內侍擡着一個大漆盒,将漆盒小心翼翼的放在案幾上。

昭姬用手指描繪着漆盒上精美的朱雀圖案說,“朱雀是戰鳥,阿兄莫不是送了我一套戰甲?”

太子旭點點昭姬的小腦袋,“先打開看看。”

兩個小內侍将漆盒四周的暗扣打開,慢慢的将盒蓋擡起。

屋外的陽光透窗棱落進漆盒內,霎時仿佛整個房間都明亮了起來。

盒中是一套赤金甲片、金線編綴的金鱗甲,一支朱雀造型的小金弓,和一金絲編壺的翠羽箭。

她先摸了摸金鱗甲,又拿起小金弓,翻轉把玩,那弓首鳳頭,弓尾鳳羽,兩只鳳眼各鑲嵌着兩大顆紅寶,鳳尾也用各色寶石做點綴。真是精巧絕倫,令昭姬愛不釋手。于是戴上盒中的玉護指,拉了下弓弦,嗡嗡作響。

又将翠羽箭從金絲編壺中取出,箭首的青銅簇上也雕刻着精美的鳳鳥圖案。昭姬拉弓比劃了一下說,“阿兄,我現在恨不得立刻去郊野田獵。”那時的田獵是貴族流行的娛樂活動。昭姬從小和太子厮混長大,田獵技術也不一般。

太子看她目不轉視,笑道,“今日晚了,明日我可以陪你去,還要約幾個友人一起麽?”

“就我們自己好啦,不需要其他人。”昭姬示意寺人把金鱗甲收起來,“搖光姐姐和小雞蛋的禮物呢?”

太子笑道,“旦費心給你準備禮物,你還叫他小雞蛋。我看禮物也不用給你了,免得旦知道了惱怒。”

昭姬瞥了眼太子道,“這還不是內弟呢,就偏心起來了,誰讓他叫紀旦呢!”

太子捏着昭姬的小鼻子,“你說我偏心,那搖光的那份禮物也不給了。”

昭姬連忙抓着太子的手搖着,“阿兄,我錯了,以後我再也不叫旦小雞蛋了,你把禮物給我好不好。”小雞蛋的禮物可要可不要,搖光姐姐送的一定是好東西呢!

太子見狀一笑,擺了擺手,小內侍又擡進來兩個大箱子。

“這麽大,是什麽?“昭姬看兩個大箱子的尺寸,吃了一驚。

結果寺人将大箱子打開,裏面還套了一個小箱子,如此這般開了五個箱子以後,才拿出來一個精致的錯金雲紋箱。

等打開這個小箱子,衆人不由得驚呼,竟然是男女兩套羊脂玉配飾,這兩套玉飾的質地瑩透純淨無暇、如同凝脂、還微微泛着粉色的潤澤光暈,顯然是出于同一塊籽料,而這麽大的籽料,若沒有機緣,不是花費時間和金錢就能得到的。

即使昭姬見慣了珪璋瓊瑤,也不禁發出了小小的驚嘆之聲, “這羊脂玉還盤過,可不是兩三年能準備好的禮物!”

太子笑道,“是啊。這樣的玉飾整個紀國也就三套,光養它就養了十年,一套就送給你了。搖光也真是舍得。”

昭姬偏頭一笑,“還有一套是搖光姐姐陪嫁過來麽?”

太子挑眉看昭姬,“敢取笑我了,那玉飾我使人送回搖光了。”

昭姬連忙把着小箱子,“搖光姐姐送給我了,就是我的,誰也不能拿走!還有旦的禮物也趕快拿上來。”

寺人們又将另一個錯金獸紋箱子擡了過來,打開箱子一看,是一對雌雄短劍,各自放在錯金鑲寶的鞘裏。另外又有一個大一點的特質劍鞘。

這種雌雄短劍的大小和花紋都沒有區別,只是短劍的一面扁平,一面有脊。分開的時候就是兩把短劍,将扁平一面合在一起,放在特質的鞘裏,就成了一把。

昭姬拿起其中一把,抽出一看,這短劍又輕又薄,陽光下泛着泠泠的寒光,她剛想用手指摸一摸,被太子一把抓住,“昭兒,這短劍可削金斷玉,你怎麽能用手指去碰?”

昭姬說,“就摸摸劍脊,又不會碰劍刃。”看着太子瞪着自己,只能作罷,“好啦,我不碰。”說着将匕首放回鞘裏,嘴裏還嘟囔着,“不讓我碰,我怎麽用啊,送給我,讓我眼饞的麽?”

太子失笑,“送給你當然是讓你用的,可是短劍的用法不是這樣。”

太子拿起一把短劍拔出劍鞘,左手扔起一塊絲縧,右手挽了幾個劍花。那短劍在下落的絲縧中輕盈穿梭,像一道星芒。待絲縧落地,還是一整塊的樣子。太子用劍一挑,卻碎成了一地。

“不虧是兵器工藝最強的紀國,真是一把好劍。”昭姬望着短劍,兩眼都放光了,可惜自己小時候和兄長厮混就會點射獵之術,劍術确是一竅不通,以後讓鬥勃教好了,“這對劍有名字麽?”

“沒有。”太子把短劍放進劍鞘,“這是旦專門給你打造的,自然由你來命名。”

“恩,”昭姬接過短劍放進箱子裏,“等我好好想個名字吧,不能辜負了這對劍。”擺擺手讓內侍們将禮物都收起來,眼光閃閃的望着太子,“怎麽只有搖光和旦的禮物,你不會把姑母給我的禮物私藏起來了吧?”

魏紀兩國世代聯姻,現任紀國的王後、搖光和旦的母親就是魏王克的妹妹,魏後在出嫁前和當時還是妃子的焉後感情就不錯。出嫁後,焉後為了自己的孩子也一直悉心經營和魏後的感情,通信不止,連焉後薨逝以後還是如此。所以這個姑母昭姬雖然沒有見過幾次,感情确是不錯的。

太子笑道,“小財迷,我哪裏敢打你禮物的主意,姑母送你了兩個紀國的匠師,我不好直接帶進來給你看吧。”

昭姬瞪大了眼,“真的啊。”紀國擁有天下第一的鍛造技術和匠人。能達到匠師水平的雖然不可能是掌握紀國絕密鍛造技術的人,但是在其他國家也是頂尖的鍛造匠人了。

“是啊,姑母這是拿你當紀國的公主陪嫁了。”太子刮刮昭姬的小鼻子。

“我當然知道姑母疼我。” 昭姬又想起剛才放在一邊的媵臣單子,拿起來道,“阿兄,怎麽鬥勃這樣的親衛,石巋這樣的上客都在我的媵臣單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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