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偏心

張敏珍打小就知道，這世上是不可能有那麽完美的事情的。

她有個偏愛女兒的爹，卻也更有對此很不滿的爺奶。

在爺奶眼睛裏女孩子就是賠錢貨，是別人家的人。所以爺奶在世的時候一直很看不慣自己受寵，他們對她爸沒辦法，但是當面背後卻沒少“點撥”自己，話裏話外都是女孩子要主動多幹活，要為娘家兄弟犧牲。見天的把誰誰家的女孩子才七八歲就能挑糞走出十裏地，田裏頂半個勞動力；誰誰家的男孩都不用下地有家裏的姐妹伺候着……拿來當話題不厭其煩的在她面前說。

這樣的後果很明顯，跟她年紀差的不大的二哥三哥對她越來越排擠了。反正小時候兄妹感情就是一般般，長大了哥哥們娶了嫂子以後就更別說了。

大嫂有大哥壓着，所以平時對她也算客氣但是說姑嫂的感情多好那是絕對沒有的。

可是二嫂和三嫂就沒那麽克制了，往常因為她的錢被顧立輝控制的牢牢的，手裏拮據，每次回娘家給幾個侄兒侄女買的東西、零嘴就都很有限。大嫂從來不說什麽，但是二嫂和三嫂的酸話就沒斷過。

可她除了裝沒聽見還能有什麽法子？難道她還真能因為嫂子的幾句酸話大鬧起來叫爸媽為難，叫村裏人看笑話？

所以她雖然什麽都不說出來卻是心知肚明的。

“先不說那些了。吃飯皇帝大，再有啥事也等你們吃完了東西再說。你先去把東西放我跟你爸的房間櫃子裏，然後出來吃。”溫秀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拿了兩個大碗每個碗裏裝了三個荷包蛋放在木托盤上，又拿了兩把勺子，“咱去院子裏吃，那涼快。”

“嗯。”張敏珍依言去了。

“暖暖快來，看外婆給做了什麽？”

院子裏，顧暖暖正在專心的看外公用蒲草編扇子，聽見外婆叫趕緊跑過去，就看見一碗疙瘩湯紅、綠、白相間，看起來特別的賞心悅目有食欲，她吞了吞口水，小時候她最愛的就是外婆做的荷包蛋疙瘩湯，連用芹菜代替蔥花也是她最喜歡的。

其實她小時候主要是饞雞蛋了，每回外婆都會給她至少弄三個雞蛋在湯裏。見狀她頓時喜笑顏開：“是荷包蛋疙瘩湯，謝謝外婆。”

顧暖暖說着拿起一把勺子舀了一個荷包蛋，放在嘴邊仔細的吹涼，溫秀就笑眯眯的看着，想不到顧暖暖把吹涼了的荷包蛋直接送到她的嘴邊：“外婆吃。”

“外婆不吃，暖暖自己吃。”溫秀眼睛一下子就紅了。她知道外孫女有多喜歡吃荷包蛋，可是今天竟然能惦記着把好吃的先舀給她真是沒白疼她。

“外婆吃。”顧暖暖小臉上的表情異常堅持。溫秀沒辦法只能小小的咬了一口，“外婆吃過了，剩下的暖暖自己吃。”

“不行，這一整個個都是外婆的。”顧暖暖搖搖頭，上輩子她沒機會報答外公外婆，這輩子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改變得了他們早逝的命運，所以她決定了“孝順”要從現在的點點滴滴做起。

其實她相信外公外婆對自己好，也未必就是想着自己将來要怎麽怎麽的報答他們。也許對他們來說看着子孫都好就是這輩子最大的辛福和快樂了。

“可是外婆吃不下了，暖暖乖，你自己吃好不好？”溫秀感動又無奈。

“不行。”顧暖暖堅決的搖頭，手舉着勺子就是不肯挪開，最後溫秀妥協了。接着顧暖暖又照此辦理，小心翼翼的又用勺子舀了個荷包蛋底下用另一邊手護着小心翼翼的舀過去哄着外公吃了這才心滿意足的回來準備開吃，結果看見自己的碗裏又多了個蛋，媽媽那邊的沒意外少了一個。她擡頭看外婆。

溫秀朝她眨了眨眼一臉慈愛的催促：“外公跟外婆都已經吃了，現在該暖暖自己吃了吧。”顧暖暖甜甜一笑，坐在樹下的石桌邊吃起來，一邊吃還一邊拍馬屁，逗得溫秀的笑就沒消失過。

稍遠處張大壯看過來，臉上也忍不住溢出笑容來。

“你們說什麽這麽高興？”顧暖暖吃了好幾口了張敏珍才出來，她看見自己碗裏少了個荷包蛋稍稍疑惑了一下但是沒吭聲。

“暖暖大了懂事了，喏，剛剛非逼着我跟你爸一人吃一個荷包蛋下去。看她自己就剩下一個蛋了，所以我就從你碗裏挪了一個過去。”溫秀笑着解釋一句。

“真乖。那媽就再獎勵你一個吧。”張敏珍大喜，湊過去親親她的小臉蛋，又舀了個蛋要放進顧暖暖的碗裏。

“不要，我夠了，肚子會撐不下的。”顧暖暖伸手抱住碗上方，死死的護住自己的碗一個勁的搖頭最後張敏珍只得作罷。

有暖暖在，院子裏沒人再提起顧家的那檔子糟心事，氣氛總算回暖了些。

“來啦。”

一碗疙瘩湯還沒吃幾口，張衛民從房間裏出來正要往茅廁去，擡頭看見張敏珍和顧暖暖母女出現在自家正在吃東西，隐晦的看一眼兩人碗裏果然有雞蛋。他悄悄撇撇嘴，都出嫁的女兒了還一天到晚帶着個賠錢貨回娘家來打秋風，怎麽也不嫌棄丢人現眼？

心裏再不喜，但是礙于父母都在他也不好不理不睬，于是懶懶的打了聲招呼。

“三哥。”張敏珍回應了一聲表情也是淡淡的。

“三舅。”

顧暖暖擡頭記起自己小時候對二舅、三舅很是畏懼，所以叫人的時候為了不露餡聲音就小了許多，還應景兒的縮縮腦袋。

“嗯。”張衛民嫌棄的瞥了她一眼，胡亂應了一句，連多餘的敷衍都沒有就徑直往茅廁去。

溫秀看顧暖暖這明顯膽怯的樣子嘆了口氣，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終究沒說什麽。

老二和老三跟小女兒的感情從小就很一般，大了也沒多少改善，所以他們兩兄弟看到暖暖這個外甥女的時候就從都是一臉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小孩子都是極會看人眼色的，誰對自己好都能感覺的到，象對自家大兒子，即使見面的機會不多，暖暖依然對他很親，從沒見害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