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雪中初相見

三月的天，北方卻還是冷得厲害，白日裏下了一場大雪，落了一地的白，傍晚時分雪雖停了，地上卻是鋪了厚厚的一層，讓人看着便不由得生出一股涼意。

西門吹雪剛殺完人，劍尖上的血花吹落在地，化作雪地上的一抹胭脂紅。夕陽西下，最後一點餘晖消失殆盡，而當他提着劍離開的時候，看到了街角的一抹紅。

那是一個女子，她似乎是站在檐下等人，搓着手往手心裏呵着氣，笑起來就像是個孩子。她身上穿着的紅色小襖很是鮮豔，在滿天滿地的白色之中突顯得很是厲害。

她并沒有看到西門吹雪，而西門吹雪注意到她，是因為他之前殺人之時，完全沒有注意到街角站了個人，還是個女人。

她長得很美，雖然只是瞥到了她的側顏，但西門吹雪也不得不承認她真的長得很美，若說第一眼他看她是因為警惕之心，那麽第二眼，應該就是為了她本身了。

陸小鳳見了她，怕是又要将薛冰抛諸于腦後了。

西門吹雪收起劍離開了，美色于他而言并沒有多大的殺傷力，倒是陸小鳳若是瞧見了她，怕是要中招。想到陸小鳳，西門吹雪不由得笑了笑，他雖然不常笑，但總也有開心的時候，想起陸小鳳這個朋友之時，他總是開心的，更何況他剛剛殺了一個背信棄義的小人。

葉無憂轉過身望着西門吹雪離開的背影，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太陽落山了，月亮便要出來了，而今天是十五，每到十五看到天上的那盤圓月，她就想殺人。

兩個時辰之後，還是在這條街上，西門吹雪殺人留下的血跡已經滲入了雪地之中，再看不分明，月光皎皎照在雪地上，更為這寒冬之夜添了幾分凄涼之意。

王安和幾個兄弟剛從酒館出來，布靴踏在雪上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響，他們無心欣賞雪景，只是想就這麽走走。後日便是王安娶親的日子，待他娶了新娘子，便要跟這些個酒肉朋友告別了，今晚是他們最後一夜相聚，喝得酩酊大醉，舌頭都發麻了，只是被這寒夜裏的風一吹，酒也醒了大半。

韓娘子便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她提着一個不算大的竹籃子，籃子裏的東西用白色的棉布蓋着，散發出陣陣肉香，勾着人肚子裏的饞蟲。

韓娘子并不算老，看着也就是四十左右的模樣，她的眼角雖然有了細紋，卻依然可以看出年輕時候的風采，讓人一眼看了，便想再看第二眼。

江湖之中認識韓娘子的人不多，見過她的人卻是不少，只是他們很少問她的名字，所以就算是韓娘子從他們身邊經過，他們也只是将她當做一個普通的有姿色的婦人而已。

“你這籃子裏裝的是什麽？”

王安聞到香味，倒是覺得肚子裏空落落的，剛才他們只顧着喝酒，菜卻沒吃多少，如今見到韓娘子和她手上的竹籃，倒是想再吃些東西。

“又香又熱的肉包子，才一文錢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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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娘子笑了笑，她是個會做生意的人，而且她想賣出去的包子，總是能賣出去的，這個世上，也少有能拒絕她的人。

韓娘子揭開竹籃子上的白布拿出了一個熱氣騰騰的包子，包子不僅冒着熱氣，還做得很是精致，褶子收口的地方塗了一抹胭脂紅，襯得白包子出彩了不少。

“給我們來八個包子，正好一人兩個。”

王安拿了八文錢出來買了八個包子，四個人一人兩個，只是誰也沒将兩個包子吃完，因為他們第一個包子只吃到一半，便已經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眼睛瞪得滾圓。

“韓娘子的包子雖然便宜，可也要看你們有沒有命享用。”

韓娘子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提着她的竹籃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而王安他們，永遠都不會醒來了。月圓之夜有人賣糖炒栗子，也有人賣肉包子，熊姥姥的糖炒栗子吃了會沒命，韓娘子的肉包子亦然。

三天前的那個晚上發生的事情并沒有多少人知曉，更何況那是在一個邊陲小鎮。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射進百花樓時，花滿樓就已經坐在窗前了，他向來起得很早，有時候他會在淩晨時分給他心愛的花澆水，也有的時候，他會坐在窗前等待天明，期待陽光滿屋。

“起這麽早？”

在陽光灑進窗間将花滿樓也染成金色的時候，陸小鳳伸了個懶腰走到了花滿樓的身後。昨夜兩個人都喝了不少，他宿在這裏，卻沒想到花滿樓起得這般早。

“不早了，花都開了。”

花滿樓笑了笑，起身和陸小鳳一起下了小樓。再大的雪再刺骨的風也無法阻擋春天的腳步，陽關暖暖地照在人的身上，那暖是照到人骨子裏去的。

陸小鳳伸了個懶腰感受着陽光的溫暖，和花滿樓說着一路走來他看到的事情，他們的目的地是太白酒樓，這鎮上最好的酒樓。

“葉開就住在這裏，他手上的功夫不錯，不過比起他師父來，還是差了一些。”

葉開是小李飛刀李尋歡的徒弟，自他闖蕩江湖開始，武林之中也有不少人知道他，陸小鳳與他是朋友，也約好了今日在太白酒樓一聚，而花滿樓并沒有見過葉開，陸小鳳今日便是帶花滿樓來認識葉開的。

“小李探花那一手小李飛刀據說是例無虛發，不知道你這靈犀一指可接得住？”

李尋歡成名早，他的故事也是茶樓中被說爛了的。但是他已經十幾年不在江湖上走動了，陸小鳳和花滿樓都沒有見過他，只是論誰談起小李飛刀，總是要豎一豎大拇指的。

“我可不想試試，萬一沒接住，你就要替我收屍了。”

陸小鳳撚了撚嘴角的胡須，對于花滿樓的這個假設沒有深想，李尋歡不可能成為他的敵人，所以他也不會有機會對上小李飛刀。

陸小鳳和花滿樓進了太白酒樓之後不久，又有一對璧人進了太白酒樓。男子劍眉星目，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大拇指上戴着一個白玉扳指，身上的服飾一看便是非富即貴。

而他身邊的女子披着一件白色的狐裘披風，裏面穿着一件紅色的小襖，青絲如黛，她進門的時候先是擡頭看了看酒樓牌匾右側的“王森記”三個小字，這才挽着男子的胳膊跨過了門檻。

陸小鳳只看到了她的側臉，而只是側臉，也足以讓他心動。陸小鳳從前并不相信一見鐘情之類的鬼話，但是此刻他的心砰砰直跳，眼睛也黏在葉無憂的身上移不開來。

時候還早，太白酒樓裏并沒有多少人，陸小鳳和葉開、花滿樓坐了一桌，而葉無憂和王憐花就坐在了他們的身後一桌，只是葉無憂坐下來之後便背對着陸小鳳，陸小鳳只能看到她脫下披風之後玲珑有致的身材。

“師父，我們該上哪裏去找那陸小鳳呢？”

葉無憂以手代梳理着自己垂落在肩頭的長發，聲音如銀鈴般清脆，帶着一股少女特有的活潑。她身邊坐着的是她的師父王憐花，而他們正要找陸小鳳。

葉無憂并沒有壓低自己的聲音，因此陸小鳳他們三人也聽得真切，只是他們并沒有動，而是繼續喝着酒，一邊聽着那桌的對話一邊吃着小菜。

葉開和花滿樓是習慣了有人找陸小鳳，而且正主未動，他們自然也不會動。陸小鳳卻是想聽聽這對師徒找他究竟何事，若是太過麻煩的，他也不至于為了美色将自己陷入兩難的境地。

這世界上想要找陸小鳳的人很多，有的是為了尋仇，有的是為了結交他，而更多的是來找他幫忙。陸小鳳并不是一個怕麻煩的人，但是麻煩多了，他也是會愁的，因此能避則避。

“大通和大智和尚說他今日會在這裏出現，我們便在這裏等，總是能等到陸小鳳的，倒是見了他之後的說辭你想好了沒有？”

王憐花喝了口酒，以扇代手敲了敲葉無憂的腦袋。他們要找陸小鳳，自然不會盲目地去找，大通和大智兩個和尚被奉為當今智者，沒有他們回答不出來的問題，只是他們的要價高，問一個問題就要五十兩銀子，簡直就是吃人的老虎。

好在王憐花并不缺錢，葉無憂也不缺錢，一個問題的銀子他們還是付得起的。

“都想好了，師父不用擔心，只是陸小鳳真的會答應我的請求嗎？而且我們又不知道陸小鳳長什麽樣子，就算是他進了這裏，我們也不一定會知道，說不定他此刻已經在這裏坐下，還聽到我們說話了呢。”

葉無憂裝作無意地轉身朝陸小鳳這一桌看了看，也讓陸小鳳瞧見了她的臉。那不能說是一張傾國傾城的臉，但是距離傾國傾城也不算遠了，尤其是當她笑起來的時候，那張不施粉黛的臉讓陸小鳳覺得手中的酒都變得寡淡無味。

“都說陸小鳳長着四條眉毛，原先我還不明白，現在我倒是懂了。”

葉無憂顯然已經知道自己身後坐着的人便是陸小鳳，陸小鳳也不好再裝傻，拱了拱手起身來到了葉無憂這一桌。

“英雄難過美人關，這下怕是再麻煩的事情，陸兄也會答應咯。”

葉開往身後的柱子上一靠，似笑非笑地和花滿樓說着話，花滿樓看不到，他卻是看到了葉無憂的長相，在這寒冷的早春三月，她的笑容就像是冬日裏的陽光一般暖心，真該讓傅紅雪來瞧瞧她。

“只聽聲音，便讓人覺得愉悅，那姑娘定是不俗之人。”

花滿樓笑了笑，他雖然看不見葉無憂的長相，但卻聽得到她的聲音，聞得到她身上的花香。只是這花香中隐隐還透着一股血腥味，雖然很淡，但他還是聞到了，也因為此，他有些擔心陸小鳳，那姑娘想要找他幫忙的事情，總不是那麽簡單的。

作者有話要說： 看文愉快。o(*////▽////*)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