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撿到一只山雀之後

白水河上的小木橋也換成了水泥橋，正對着橋那邊，有一座二層小土房，院前有一棵幹枯伸展的老槐樹，槐樹的樹枝高于屋頂，院落被稀疏的木棍籬笆圍着。

葉泉推開家門，陰冷的風從廳裏吹來，這麽一段時間沒住人，有的地方落了灰塵。

“我們先給你收拾個床鋪？”

葉泉拎起了吊桶，走向外面的水井，王翼也幫着他去拿水桶。好在他需要的只是一張睡覺的床，兩人速度很快就整理好了。

“你先去我家吃飯呗？我阿婆做粉蒸肉了！”

葉泉也不跟他客氣，小時候兩個人經常串門到對方家吃飯，現在想想，還真是發生了不少有趣的事。

白水村原本住着的都是王家人住在河西，像葉泉家裏這樣的外姓人，都是後來搬進來的，只有幾戶零散地住在河東。過了白水河，再走一百米就是王翼家。

他爸媽都去山裏砍毛竹了，王翼要下午去接他們，所以家裏只有王翼奶奶在，她一見阿婆就先笑眯了眼：

“泉啊！你回來了，你奶奶怎麽樣啊？沒事了吧，幾久能回來哦？”

葉泉一一應答了，桌上不僅有粉蒸肉還有紅燒鯉魚、炒菜心，看起來特別誘人。

三個人一邊聊一邊吃了起來，王翼家裏有不少破開的竹篾都放在一邊，王翼拿起一個編的小鳥，示意他看。小鳥被編得身形胖嘟嘟的，還細心地用筆點上了眼睛。

“活靈活現，好看。”

“他啊盡會折騰這種小玩意，你阿爸做簍的手藝也不學學。”

王阿婆插了一句，王翼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沒剛剛那麽激動了。葉泉搖搖頭：

“阿婆，這種在大城市裏一個賣十幾塊，能拿出去，肯定有人買的。”

王翼和王阿婆都震驚地停下了筷子，桃源市裏就算是一個實用的竹籃也才賣到二十多塊，他們賣給商家就更便宜了。

葉泉把手上的小鳥放下，笑着繼續：

“王翼，過兩天我們來商量，看看能不能給你賣出去啊！”

王翼猛地點了點頭，葉泉早幾天已經想好了。

白水村的缺點就是沒什麽經濟特色，村民大多數靠做手工編織、種田生活，別人能種田，他也能種田，肯定能種得更好。

他不僅在外面見識多了，他還有個天賦——從小到大，他種的植物很少有死的。白水村沒有別的能折騰的，就是田地山林多，他不出去，死折騰種田，他就不信掙不了錢！

王翼和阿婆聽說他想種田，還想租村裏的荒地，都連忙勸他別這麽塊。反正葉家原本有三分水稻田，兩分菜地都沒怎麽種。

葉泉點點頭，如果單純只是種農作物糧食蔬菜，肯定是規模越大越好，如果種其他的……還是得自己去看看田。

吃了飯葉泉就徑直往河東的水稻地裏走，天上又霧蒙蒙地下着點小雨，風一吹還有點冷了。田裏有幾個人在勞作，見他來了還揚起頭來打招呼。

這正是稻田育秧的時候，菜地裏的菜長得倒是好，不少菜花開了，黃澄澄一片。葉泉走到了自家菜地上，好些空地什麽都沒種，應該是奶奶吃不了這麽多，也就沒種。

葉泉俯下身去一掐，那菜心都老了，掐不動了。他一邊摘着菜心，一邊打量着這青山環繞的田地，蜜蜂撞到他的手邊，又嗡嗡地飛向那菜花……

對啊！他為什麽不種花？葉泉在大城市裏每次路過花店都會感慨，那些綠幽幽的多肉……不就是他們山裏長的耳朵草麽？竟然賣得這麽貴！

他要先去市裏買些花種子試試能養活多少，再看看多肉從哪來，賣到哪兒去。說幹就幹，葉泉摘了把菜心回家，這才打開手機的流量。

一晚上都在思考怎麽種田的葉泉，疲憊地在床上睡去了，躺在長大的屋子裏，他的心裏無比安定。

窗外的白水村已經停了雨，天上的烏雲不知何時已經散去了，月光灑在小村落裏，靜谧異常。

黑瓦上面那枝丫交錯的槐樹枝，在月光下顫抖着，仔細一看末端竟然有幾個小小的葉芽冒出尖來。

……

“這樣行麽？”王翼看着葉泉小心地蓋上那層衣服，這麽大個盆就裝滿了土，王翼還有點可惜。

葉泉點點頭，他把手邊的書放下。王翼憨笑起來道：

“泉兒你在學校的時候不愛看書，現在種這些個花，竟然對着書做。”

葉泉又麻煩王翼帶他去了趟市裏，買了書和種子，還去看了趟奶奶。這麽忙下來，三月都要過半了，山上的野桃樹李樹開得更繁茂了。

“現在還在下雨，天氣冷，這是保溫用的。”

葉泉把大木盆放好，就給兩個人倒了杯水，坐了下來，研究網上的視頻主播是怎麽發視頻的。

像王翼這樣的手工藝人，想要在網上賣出工藝品，必須要擴大知名度，葉泉知道現在的視頻播放有多火，王翼肯定有機會能火的。

摸了摸頭發，王翼有點尴尬地笑了下：

“這樣行麽？真有人愛看這編東西？”

“像你說的我們試試嘛。”

兩個人折騰了半天，才把視頻錄好，發了出去，就已經到了中午吃飯。吃完飯，葉泉就立刻去菜地了。

他已經規劃好了，這些空的地上就種上芍藥，再找些花球，再把稻田改成多肉棚，買批多肉試水。

要種花，先松土，在蒙蒙細雨中松土就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身上的單衣都濕透了，也分不清是汗還是水，葉泉把鋤頭往肩上一放，樂呵呵地往前走。

河東田地裏人是非常少的，他走了半小時都沒見到一個人，倒是遠遠地望見家裏的老槐樹，樹梢上竟然有點綠？

綠？怎麽可能呢？

葉泉不自覺地晃了晃腦袋，這老槐樹好像在他出去沒幾年就死了，奶奶砍不動它，才留着沒動的。

樹死了……也能死而複生？

葉泉放下鋤頭，仔仔細細地眯起眼睛來看，看了好幾次，才确定自己沒看錯……不止一根枝條，許多枝條上綠色星星點點，竟然真的發芽長葉？

為了确定自己沒看錯，葉泉扒拉着樹爬了上去，他爬樹是從小練的，三兩下就爬到了這條粗壯的樹枝上，樹枝橫亘在屋頂上頭，不少毛茸茸的綠芽兒十分顯眼。

這棵槐樹真的沒死！

葉泉靈活地坐到了樹枝上，掰下一個葉苞仔細查看。

那外面略長了層白色絨毛，裏面藏着嫩綠細小的葉片，在光下面像是玉雕的。

葉泉笑了起來，在外面打工聽到這顆爸媽親手種的槐樹死了，他難過得想立刻回家，沒想到它竟然沒死。

這粗壯的樹幹已經高過了屋頂，葉泉撚着那葉苞傻笑了半天，一低頭就看見家裏的瓦片，瓦片上面有的地方長了厥草，有的不太整齊如果下大雨是一定會漏雨的。

葉泉的目光頓住了，那團白白的，難不成是屋頂上長出的蘑菇？

白團團動了動，好像翻了個身子，露出點明黃色，還有兩只腳……哦？原來是鳥。

鳥也會跟人一樣躺着？葉泉眨巴眨巴眼睛盯着，忽然間見到白團子也睜開了眼睛，烏溜溜地和他對視。

雖然上下相距了一米，葉泉十分确定這鳥就是在看自己。他有點遲疑地舉起葉苞，扔到鳥身上。

嗯，正中目标。

那鳥掙紮了一下，随即唧唧啾啾地叫了出來。

唧啾的聲音是稚嫩的，又很激烈。它在罵自己？葉泉的腦海中浮現出這麽一個想法。

“你罵我？”

葉泉笑了笑，杏眼裏充滿了愉悅。他下了樹，就聽到鳥叫聲稍停，又立刻撿了塊泥巴上去。

“啾啾啾！啾啾啾啾！”

面對葉泉再次舉起的手，原本停歇的鳥，聲音尖銳高亢地叫了一會，身上的毛毛都炸開了。

見葉泉一直笑眯眯地舉着泥巴，不肯放下，那白團團膽怯地叫了最後兩聲，沒再叫了。倒是一直拿那對黑黑的豆豆眼，望着葉泉。

“挺有意思。”

葉泉把手上的泥巴扔掉，快速地溜下樹。

扔小鳥泥巴什麽的，是幼稚小孩才會做的事。他這樣的，當然是乖乖聽奶奶的話，保護有靈性的小動物咯。

葉泉搭了個□□上去，天都快黑了，這小東西白得就更明顯了，會發光一樣。他掐着那毛茸茸的身體，在路燈下仔細地看，才發現這鳥的腳軟軟的，沒有點力氣，像是有問題。

“原來還是只殘疾小菜鳥。”

碰了碰小鳥鵝黃色的頰邊毛毛，立刻被那黑豆眼看着。

葉泉又笑了起來，這鳥還真的有靈性，就是不知道腳有什麽毛病，他舀了一瓶蓋水，又放了一小把米，把鳥放在旁邊。

那鳥啾啾兩聲，埋頭吃了起來。葉泉這才在燈光下，仔細觀察這鳥兒。

除了兩頰黃毛，全身雪白，胖嘟嘟毛茸茸，十分可愛，像是山裏的山雀，就是羽毛顏色不大一樣。難道是一只白化的山雀？

聽着偶爾傳來的鳥叫，葉泉夾了筷子白菜，今晚他得早點睡覺，明天要去看看田地裏的大棚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