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愛你之色【8】

【8】

電梯數字逐漸變幻,深夜,除了壞掉的監控設備,沒有人看到這一幕。男子的槍頂着杭岩的腰出了門,來到一輛黑色的車前,因為杭岩的配合,整個過程出奇的順利。

男子拉開車門粗魯地将杭岩推了進去,杭岩忽然開口:“你不可能成功的。”

“別廢話。”

當男子正要拉開駕駛座上的門時,忽然間一個黑影撲了過來。男子猝不及防,一個勁腿掃過去,消音□□子彈飛出,黑影靈巧地躲開子彈,而後迅捷地迎上去。二人短兵相接,交鋒了數下。

忽然咔嚓一聲,之前明明被鎖在車裏的杭岩竟然走出了。

男子果斷地舉槍,要對着杭岩射擊,黑影急了,飛步上前一掌劈過去。豈料男子只是虛晃一槍,在那瞬間就對着黑影打了一槍。卻仿佛沒有打中一般,黑影的攻擊越加迅猛,與此同時也抽出了一支槍,對準了男子。男子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一邊開槍,一邊飛速上了車,車像一道閃電一般離開了。

黑影追了兩步,停下來捂住了大腿。

杭岩走上前,黑影忽然怒了:“這種時候你就該趕緊跑,還過來幹什麽?我要是一個壞人,看你現在怎麽辦!”

“我知道是你啊。”杭岩笑了。

黑影慕歡無語:“那個混蛋想用裴景言來調虎離山,哼,要不是我半路……杭岩,你是怎麽将那長串密碼埋進了我的手機?也不提前跟我說!我差點把那手機砸了好不好!任誰都會以為是病毒入侵了好不好!”這是一個奇跡,當手機忽然出現了異動,而且數字在逐一改變時,慕歡知道,事情有變。

杭岩心情愉悅,他就知道慕歡會回來。

慕歡的腿上流着鮮紅的血,杭岩好奇地按了一下傷口,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五個指頭,慕歡咬牙切齒:“你嫌我死得太慢是不是!”

聞聲奔過來的不止是警衛、上尉,還有汗流不止的董所長,氣喘籲籲地說:“發生了什麽事?”

慕歡輕松地說:“你的車被人偷了。”

“什麽?”

“偷車賊真厲害,毫無障礙地闖過研究所的重重防備,挾持研究員,如入無人之地,麥子歌布下的防備就這麽沒用?”流血的慕歡笑着,豁然亮起□□,指着董所長的腦袋,“董所長,別說,你什麽都不知道!”

“慕歡,你是什麽意思?”

“那我就給個提示讓你明白:L-X,黎煊,就是剛才那個男人,你們才見過面,不會記性這麽差吧?”慕歡冷冷地說。

董所長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

第二天,7629所的新所長出現了,一個五十多歲軍人,作風很幹脆,卻出奇的低調,非常明确地表述了“一切照舊”的态度,不參與,不幹涉,連最基本的“新官上任三把火”都沒有。作為上級軍隊與下屬研究員的對話橋梁,新所長的分寸拿捏得很好。當然,重要的是研究所迅速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換人如換刀,慕歡做任何事都方便了。

一切就像是多米諾骨牌一張一張倒下來,魏飛白是引子,H-9是炮撚子,而董所長和黎煊被連根帶梢糾了出來。董所長晚節不保,被金錢拖入了漩渦之中,将源源不斷的實驗成果洩露給了代號為L-X的人,并為L-X提供了出入研究所的便利。

L-X,真名黎煊。

黎煊,是雨夜脅迫杭岩的那個人,也是糾纏裴景言的人。

周六一大清早睡眼惺忪的慕歡跑進杭岩的房間裏,頭發蓬蓬松松的,睡衣蓬蓬松松的,眉眼之間也是蓬蓬松松的笑容:“杭岩,你很少出研究所吧,我帶你出去一趟,好不好?絕對和你以前看到的風景不同!”

杭岩抓住他的手:“躺下來。”

慕歡側身躺下,受過槍傷的腿搭在被子上。白色的紗布紮成了蝴蝶結,在結實修長的腿上顯得又飄逸又滑稽。杭岩伸手摸了摸傷口的紗布邊緣的肌膚,那麽有力的腿,柔韌的肌肉輕松下來也有着優美的形狀。慕歡享受地敞開腿,讓杭岩更盡情地摸着每一個地方。

“還疼嗎?”杭岩對着傷口吹了一下,暖暖的風拂過,萬物叢生,絨絨的,細細微微地抽芽萌發。

“疼啊,多摸幾次就不疼了。”慕歡壞壞的笑,可等杭岩真的一遍遍摸下去,并大大方方觸到某些敏感的神經時,他就笑不出來了,想收回腿,杭岩按住了,不許他動。僵持之中,慕歡嗤的笑了,臉蒙進了被子。

私人飛機上,地面越來越遠,地面上的人越來越小。杭岩收回好奇的目光,轉向慕歡的腿,寬寬松松的軍綠褲子遮住了傷口,杭岩又摸了一下,慕歡渾身一哆嗦:“還沒摸夠啊,我可以告你騷擾了!”

“還疼嗎?”

“不疼!”慕歡果斷地說,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風速較大帶來的機翼壓力之上,他其喜歡穿越過山風強烈的地方,也喜歡看金屬質地的操作臺反射出杭岩的表情。杭岩看似平靜,只是當飛機掠過一只飛鳥時,他露出了驚奇的表情。

飛機掠過了城市、田野和青山,在一個寬闊的空地緩緩着陸。空地旁,一戶挂着半枯青藤的人家裏,幾只雞被圈在院子裏撲騰騰地亂跑,一只狗樂颠颠地跑過來嗅了嗅慕歡的鞋子、蹭着他的褲子,主人很高興:“這麽大動靜,就知道是你來了!這一位是誰啊,啧啧,慕少,你的朋友一個賽一個帥!”

慕歡得意一笑:“我是顏控,沒藥醫!”

主人大笑:“上次你送來的那個人,現在精神好了,還不錯,就是不能露面。”

“為什麽啊?”

“太帥了,昨天閃了一面,好幾個人點名要他端盤子。哈哈哈,要是女人,也就忍了,還有三四十歲的男人,說什麽不來端就砸店啊,敢砸?哼,在我李老三的地盤,還沒人放肆過呢!”主人嘿嘿一樂。

慕歡對杭岩神秘一笑:“猜猜他說的是誰?”

當裴景言走出來時,杭岩驚訝地半天合不攏嘴。裴景言但笑,悠悠地點了一根煙,倚在門扉抽着望着二人,他的氣質有些慵懶,眉間添了一抹憂郁,飄渺的煙圈将他籠在其中,令他有出世的疏離。原來雨夜那天,慕歡察覺到異常,果斷回研究所,将被劫持的杭岩救了下來。同時,另外那個戰友循着線索找過去,将裴景言順利救了出來。黎煊自顧不暇,也給了裴景言擺脫囚禁的機會。

這個農家樂不是世外桃源,不可能躲一輩子,慕歡說:“黎煊不見了蹤影,我們正在撒大網找,你得小心些。你可以有兩個選擇,一個就是自己找個地兒呆着,國家那麽大他不一定能找見你;另一個,跟我們的人配合,把黎煊這條大魚釣上來。”

“我選擇第一個。”

裴景言永遠不想再與黎煊有任何關聯,煙灰彈盡,裴景言微笑,略顯蒼白:“你要讓杭岩小心些,黎煊肯定還會再去找他的。他不止一次說過,只能成功,好像是被逼得快走投無路了——所以他冒險,自己去了研究所。”

“走投無路?他幹軍.火生意麽?”慕歡逸出一縷笑。

“反正很危險。”

“你見過他經常聯系的人嗎?比如下屬,對接人,接頭人,合作夥伴之類的。”

“沒有,黎煊把我關得非常嚴,也很少在我面前說這些。非要說的話,黎煊對其他的人都很嚴厲,唯獨,跟一個代號為A的人電話時很客氣,應該是個大人物。”裴景言再度點了一根煙,眉宇間的惆悵揮散不去。

後來,慕歡跑去跟農家樂主人說些什麽,裴景言站在池塘邊抽煙。這已經是第九支煙了,裴景言欣長的身影形單影只,好像世界只剩他一個人了一樣。杭岩走上前,裴景言默默地往旁邊挪了一下,兩人并肩而立。

“你想擺脫他?”

“想到恨不能同歸于盡,可惜我沒有辦法得到炸彈。”裴景言輕笑,“我要是有你一半的天才就好了,他就不可能把我鉗制了那麽久。好幾次明明已經擺脫了,結果一睜眼,他就在眼前,就這樣我竟然也還沒瘋。”

“假如讓你不能再演戲了呢?”

“有他在,我恨不能讓自己從世人的眼睛裏消失。演戲也就是糊口的一種方式,要能清清靜靜的,就算每天去搬磚掃大街也行。”

“毀容呢?”

“想過,但我下不了手,做不到自殘。”裴景言坦誠。

“我研究過一種細菌毒素,它可以促使面部肌肉劇烈收縮,一月之內,你會迅速變老,皺紋很多,像四五十歲一樣,效果可以整整持續一年。”

“能恢複過來嗎?”裴景言問得認真。

“可以。”

裴景言松了一口氣:“我雖然痛恨黎煊,但青春也只有一次。”

“但是在這一年時間裏,身體會出現并發症,脾髒功能衰竭,抵抗力下降,變得很虛弱。只要不出現大出血之類的意外,一年後,随着臉部的恢複,身體也會逐步恢複過來。”

沉默良久,裴景言說:“杭岩,你無所不能。”

杭岩回到院子時,慕歡正撩起寬褲,亮出的受傷的長腿搭在一個高高的凳子上,懶洋洋地睜開眼睛:“和你的偶像說完了?終于想起我了?我又沒有讓你喜歡的臉,過來幹什麽!”

杭岩停了停,才轉身。

慕歡氣憤地一拍扶手怒目:“你走吧!看誰把你捎回研究所!呲……我的腿!”

倒吸着涼氣的慕歡異常的痛楚,杭岩蹲下來,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辦。慕歡的腿上不能上,下不能下,還是他自己龇牙咧嘴地抱着慢慢放到地上,大大舒了一口氣。杭岩疑惑:“你是疼呢,還是麻的?”

慕歡惱羞成怒:“當然是疼的了,也不知道是為救誰呢,一點兒也不關心我,遲早被偶像拐到山溝溝裏去,哼,別想叫我救第二回!”

在黑夜和僞裝的掩飾之下,裴景言跟着回到研究所。進行那種變老的細胞植入之前,杭岩再三跟裴景言确認他是自願的,還讓他簽了一個自願的協議,裴景言閉着眼睛全部同意了。等慕歡知道這事都做完了,他震驚地問裴景言:“你怎麽能完全相信啊?你不怕回不去了嗎?”

裴景言鎮定地回答:“我相信杭岩。”

“他就是個呆子。”

“我相信一個将長碼植入實驗中并成功引出敵人的人的能力,他比任何人都可信,比任何人都誠實。”裴景言笑了一笑,“我一直等待能拯救我的人,我等得太久了。無論如何,總比絕望中忽然想不開好,是吧?雖然我很迷戀這個世界,但腦子一抽時就不一定能管住自己了。”看上去那麽淡然,其實連多一天的黑暗也承受不了,所以願意冒這個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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