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少有地失去了方寸, 沒了冷靜。
謝知時連維持禮貌都忘了,匆匆挂斷電話,給周故淵打過去。
電話打過去, 沒有人接。
她沒辦法又打了第二個, 響了幾聲,對面接了電話。
聽到聲音從手機裏傳來,她才驚覺, 好像兩個人很少會電話聯系, 偶爾打電話還第一時間接不上。
南山壹號離市區有段距離,但好在離機場不算遠。
“有事?”
周故淵聲音平緩,沒有情緒, 但她還是聽出了驚訝。
捏緊手機,說話時才發現喉嚨發緊,每一個字都說得艱難。
“我有事想問你,你幾點的航班?”
“電話裏說。”周故淵很快說:“或者等我出差回來,一周而已。”
隔着電話, 周故淵也感受到了自己說完後,謝知時的呆愣,莫名想到盛楠月的那些話。
頓了幾秒, 兩人都沉默時, 他又說:“我們時間還很多。”
謝知時站在花園,看着開車出來的司機,咬了咬唇,心底竄出來的委屈被忽視,“你幾點航班?”
周故淵遲疑了會, 擡眼看向VIP候機室的屏幕, “兩點半。”
“那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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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飛快說完, 拉開車門坐進去,看向前面司機,“李叔,去機場,T2航站樓。”
她想問清楚,為什麽周故淵要找自己。
電話裏問她沒有辦法确認周故淵說的是真是假,她想當面去問。
握着手機,看了看時間,才一點,還來得及。
齊牧作為助理陪同出行,再正常不過,但他還是第一次碰到周故淵改變行程。
之前說是不親自去,前兩天又改口,親自去談。
這樣反複,不像周故淵。
無意聽到剛才那通電話,試探着問:“周行,是謝小姐?”
周故淵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垂眸看着手機,指腹在謝知時三個字上反複磨蹭。
“嗯。”
太過冷淡的反應,讓齊牧沒辦法判斷這位向來鐵腕的上司心裏在想什麽。
才剛開始的聊天,又沒了下文。
周故淵坐在沙發裏,腿上還放着辦公用的筆記本,表情很淡,卻沒把文件看進去。
打開的文檔也才寫了一行字,斷在了句中。
他不清楚謝知時要問他什麽,但這應該是重新遇見後,謝知時第一次給他打電話,不是因為通知她又做了什麽事。
修長手指重新落在鍵盤上,卻沒能敲出完整的一句話。
前前後後删了幾次,終于放棄,合上筆記本,捏了捏眉心,看向旁邊有消息發來亮起的屏幕。
一點十五,距離起飛時間還剩下一個小時十五分鐘。
“下一班飛往松城的航班是幾點?”
周故淵突然發問,齊牧愣了下才回答,“是晚上七點的。”
近期受到航班管控,去松城的航班次數銳減,平時大概兩小時會有一班,現在一天只有三趟。
分別是早中晚。
晚上七點,太晚了。
“周行,你是想——”
“沒有,只是随口問問。”
周故淵眉頭微不可察的皺了下,拿起手機,反複确認時間。
盡管他動作很克制,但齊牧還是發現了不對勁,看上去很像是在等人,但今天出差的就他們倆。
距離起飛還有一個小時,敲門聲響起。
“周先生,您可以登機了。”
機場的工作人員禮貌又客氣地提醒,“如果您還有什麽需要,可以告知我們。”
周故淵低頭看了眼手機,正打算告訴對方再等十五分鐘,一通電話打了進來。
是謝知時。
向齊牧和工作人員示意,他走到房間的另一邊接了電話,開口時,放在口袋裏的手,無意識握緊。
“到了?”
電話那邊有警笛聲,似乎還有救護車的聲音。
“周故淵,轉盤這裏出了車禍,我趕不上了。”
謝知時看着車窗外的“荔城機場”四個字,“你還在候機室嗎?”
周故淵看向玻璃外,聲音聽上去變得低沉,“嗯。”
謝知時看到前面出租車裏有人下來,拖着行李箱,急匆匆掃碼付了款,沿着路往機場大廳跑。
心念一動,她看了眼時間,“你再等我十五分鐘,我——”
久違的沖動擠走理智,是她讓周故淵等自己的,那不論怎樣,都要見上一面。
“李叔,你去停車場等我。”
說話的同時打開車門,她拿着手機下車,呼吸聲變得急促,腳下越走越快。
“你……在做什麽?”
周故淵站在玻璃前,聽清了她急促的呼吸,“什麽事不能電話裏說?”
“我想見你。”
謝知時來不及說那麽清楚,從王姨那裏聽了太多事,心裏很亂,腦子也很亂。
長期冷靜運作的大腦,哪怕是幾次被周故淵猝不及防腳亂的心,都沒有此刻的亂。
周故淵轉身,看向門口的齊牧,示意了下往候機室外走。
電話沒有挂斷,但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只有呼吸聲透過手機落入對方耳中。
謝知時從一樓坐扶梯上二樓,又看了眼時間,離起飛還有五十分鐘。
跑進航站樓,徑直朝VIP候機室方向去,她以前出差跟着老板走過這邊通道,知道在哪裏。
“我到了,你——”
從熙攘的大廳人群穿過,相比較其餘地方的擁擠,這裏顯得人少了很多。
所以她一擡頭,就看到從安檢口出來的周故淵。
握着手機站在原地,看着他大步走過來,恍然回神,飛快走上前,“我——”
“我想和你說聲謝謝。”
“周故淵,不管是那五萬塊還是幫我還債,都謝謝你。”
周故淵在她面前停下,看她跑得臉色發紅,比平時冷白的皮膚多了紅潤,頭發也顯得有點亂,身上衣服更是看不出搭配,至少是随便換上。
“就為了和我說這個?”
聽完她的話,周故淵不知道為什麽,心情還不錯,眼裏隐隐有了笑意,“這不值得你跑過來。”
“你出差是工作,我不好打擾你,所以想……”謝知時顯得有點無措,“你是不是要登機了?”
機場廣播響起,謝知時忘了要說什麽。
又可能是要說的太多。
她看着周故淵,看清了他眼裏的笑意,愣了下,如釋重負。
她知道,周故淵應該是懂了。
廣播裏一遍又一遍重複着登機提醒,他們就站在安檢口,看着對方沒有說話。
周故淵盯着她,手機震了下,他知道是齊牧發來的短信,提醒他應該進去。
“我下周六回來。”
周故淵回頭看了眼安檢口,齊牧在那裏等着,“其餘的話,等我回來再說。”
她點點頭,“那你一路平安。”
“我等你回來。”
他們倆默契地并肩往安檢口走去,工作人員和周圍人的眼神充滿善意。
看着周故淵過安檢,回頭時,她揮了揮手,臉上多了笑容。
齊牧向謝知時點頭示意,然後走到周故淵身邊,驚訝問:“原來是謝小姐來了。”
“之前有不少人想打聽你們結婚的事。”
難怪周故淵剛才心神不寧,還從候機室出來,是為了這位新婚的周太太。
銀行裏倒不是大家都不知情,畢竟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周故淵帶着謝知時回謝家,跟董事長那邊鬧了一家,多多少少有所耳聞。
只是謝知時身份成謎,沒幾個人知道她是什麽來歷,尤其是那些想撮合周故淵的企業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出身太普通,以至于根本打聽不到多少消息。
“最近事情太少?”
周故淵瞥他一眼,“松城那邊的合作案盡快敲定,他們卻資金,我們有資金,那主動權我們手裏,多談三個百分點。”
三個百分點?
齊牧一臉震驚,但又覺得是周故淵親自去談,就顯得很正常。
起飛前,周故淵給謝知時發了條信息。
周故淵:【回來再說。】
謝知時收到這條短信的時候,還在回南山壹號的路上。
看着簡短的短信,她關掉手裏屏幕,看向窗外,心情終于有了和天氣一樣久違的明媚。
今天不是周末,謝思月應該在上課,張虹估計在家裏。
她想了下,打算今天或者明天去一趟桐花路,住一兩天應該還好,反正周故淵出差,沒有禁止她去別的地方。
剛翻出電話,還沒來得及撥出去,心有靈犀一樣,張虹的電話打過來。
她好奇問:“媽?”
張虹答應了聲,然後沉默,過了會兒才開口,“知時,你清明去那邊,是不是和他們碰上了?”
臉上的輕松消失,她皺起眉,“他們打電話找你了?要錢還是要什麽?”
謝銘去世後,他們給過謝家不少錢,老家辦酒的錢也給了他們,少說幾萬塊。
之後還債根本沒有多的錢,張虹每個月要去拿藥,謝思月也才停藥不久。
謝家不肯還債,說債跟他們沒關系,一分錢沒享受到,所以沒問她們要養老錢。
現在開口,是那天撞上謝大姑吧。
周故淵的車再低調,也不會低調到路邊随處可見。
她帶了個陌生男人去祭拜謝銘,肯定會去打聽。
謝知時看着窗外,示意李叔在路邊停下車,“李叔,我去桐花路,你先回去,幫我和王姨說一聲。”
“少夫人,我送你過去吧。”
“不用,我在附近買點東西。”
關上車門,她走上人行道。
電話那邊的張虹沒說話,等着她開口。
“告訴他們,不可能,一分都不會給。”
瞥了眼路邊的寫字樓,她眼神很冷,“等他們誰死了通知一聲,我或許會回去裝一裝孝子賢孫。”
冷漠的口吻令張虹都反應了下,才有了聲音。
“知時,他們是不是知道你和小周的事?”
“知道了又怎麽樣?上門撒潑還是到金盛銀行、周家門口大鬧?”
謝知時反問,“用爛的招數,再來一次不管用。”
她突然有點累,做了六年的主心骨,積壓的疲憊遲遲到來,難免承受起來有些令人喘不過氣。
“拉黑他們吧,媽。”
她不知道張虹在堅持什麽,為什麽還沒有拉黑那些人。
這麽多年,仁至義盡。
“知時——”
“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不好嗎?”
她是冷心冷肺,對爺爺奶奶沒有一點感情,偶爾想起來都覺得糟心。
張虹想替謝銘盡孝,給老人送終可以,但平時接他們的電話就完全沒必要。
“周故淵出差,我一會兒過去。”
她不想再勸張虹,說完之後挂了電話。
走在人行道上,她盯着腳下的磚塊,心煩意亂,不自覺數起自己踩過的磚塊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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