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39章

謝郬從水榭出來, 想着跟老謝好久都沒見面,于是去老謝那之前她去了一趟廚房。

從廚房悄悄拿了兩壇煮菜用的燒刀子和兩大塊沒切的鹵肉,避着人, 從犄角旮旯繞到老謝的書房。

雖然叫書房, 但這裏卻沒擺多少書,放的都是老謝喜歡的, 不能帶去邊關的兵器,老謝大多數時候回府都住這裏。

謝郬從後牆翻入, 避過院子裏的守衛, 連房門都不走, 直接從側面的窗戶翻進老謝房間。

“老謝, 我來了!你在哪兒!”

謝郬跳下窗臺,在裏間掃了一眼, 沒看到老謝,順着燈光往外間找去:

“老謝!我來哇啊——唔。”

謝郬的笑容在看到外間坐着下棋的那人時變成了驚吓,忍不住大叫, 卻又在大叫的那一瞬間慌張捂住自己的嘴。

坐在高瑨對面,背對着謝郬的老謝此時也無奈回頭, 一臉晦氣, 對謝郬露出一抹苦澀的笑。

“愛妃?”

高瑨一改醉态, 對突然出現的謝郬遞來三分驚訝, 三分疑惑, 四分難以置信的目光。

【狗皇帝……怎麽在這兒!】

【卧槽卧槽卧槽!】

【死了死了死了!】

高瑨将手中棋子丢入棋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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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妃怎麽來了?”

謝郬啞口無言, 支支吾吾:“呃, 我,那個,嗯……”

“還從那裏進來, 門不是在這邊嗎?”高瑨指了指緊閉的房門。

謝郬無力一笑:

【呵呵,別問了狗皇帝!】

【我特麽不是怕院子裏有你的探子嘛。】

謝郬因為怕院子裏有高瑨布下的探子,才特地從窗子翻進來的,本來目的是小心謹慎,可現在就很尴尬了。

謝郬咽了下喉嚨,想出一個理由:

“因為,近。”

老謝以掌扶額,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體驗過這種尴尬了。

“原來如此。”高瑨點頭,算是接受了謝郬的解釋。

謝家父女不約而同暗自松了口氣,以為終于蒙混過關的時候,高瑨又指着謝郬手裏提的酒肉問:

“愛妃手裏拿的什麽?”

謝郬這才想起自己手裏還提着東西,想扔也晚了。

深吸一口氣,謝郬幹脆破罐子破摔,提着酒肉上前,大大方方的放在高瑨和謝遠臣之間的棋盤上,說道:

“臣妾見父親晚上光顧着喝酒,都沒怎麽吃飯,臣妾想着給他送點肉來,可父親說過,有肉無酒最為無趣,于是我又帶了點酒。”

高瑨的目光在棋盤上的酒肉和謝郬循環,書房裏空氣忽然安靜,針落可聞。

“愛妃……”高瑨忽然語帶失望的開口:“朕晚上也沒吃幾口飯,愛妃怎麽不想着給朕拿點吃的?”

謝郬被他問得一愣:“呃……”謝郬忽然目光一動,想起一件事:

“陛下不是醉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高瑨兩手一攤:

“愛妃離開後,朕就醒了,閑來無事,便來找将軍下棋,有問題嗎?”

謝郬慌忙搖頭:“沒問題沒問題。”

高瑨問她:

“倒是愛妃,朕記得你不是被喚去與将軍夫人說話了嗎?這麽快就說完了?”

謝郬看着高瑨那明知故問的表情,目光游移,心虛一笑,暗自咬牙:

【上當了!】

【狗皇帝特麽從頭到尾就是裝醉的吧!】

【麻蛋!我和老謝居然都被演了!】

【好氣哦,還要保持微笑。】

“陛下,其實是臣派人去請的貴妃娘娘,臣也好長時間沒見貴妃了。”謝遠臣見形勢不妙,幹脆主動将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老謝機智!】

【狗皇帝再問我可要咬人了!】

高瑨從善如流,十分大度的給了兩父女一個臺階下:

“原來是這樣,将軍該早些與朕說,難道将軍以為,朕會迂腐到不讓你和貴妃見面嗎?”

謝遠臣趕忙拱手:“不敢不敢,陛下心胸寬廣自不會如此。”

“行吧,貴妃既然來了,那便坐吧,正好朕與将軍的棋還沒分出勝負,貴妃可以來作觀棋客。”

高瑨說完,将謝郬拎過來的酒肉提了起來放到一旁,将被東西撥亂的棋子重新歸位,謝遠臣往棋盤上看去,驚奇的發現棋盤上的棋子居然沒有一處放錯,能随手将打亂的棋盤複位,可見這位年輕的陛下記憶力有多驚人。

将棋盤複位後,高瑨見謝郬仍站在原地沒動,不禁催促道:

“愛妃還愣着幹嘛,坐啊。”

謝郬站得離謝遠臣比較近,就想坐到謝遠臣身邊去,可她剛要靠過去坐下,就聽高瑨頭也不擡的幹咳兩聲。

這蘊含着警告意味的幹咳聲讓謝郬下意識站直了身體,可高瑨依舊看都沒看她一眼,好像注意力完全放在棋盤上。

這表情和行為,哪有一點警告謝郬的意思,偏偏謝郬就是感覺出了警告,不情不願的從謝遠臣身邊離開,在高瑨身旁坐下。

高瑨這才暗自挑了挑眉,從容不迫将一子落在棋盤上。

謝遠臣愣愣看着好像有點默契的兩人,忘了下棋,高瑨還催促了一聲:

“将軍,該你了。”

“哦哦。”

謝遠臣應聲後收回目光看向棋盤,趁他思考下一步的時候,高瑨對謝郬說:

“吃桂圓。”

謝郬疑惑看他:

【狗皇帝突然這麽客氣幹嘛?】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果斷搖頭:“不,臣妾不吃。”

高瑨抓了一把放她手裏:“朕想吃。”

謝郬彎起了自作多情的嘴角,心裏又把高瑨臭罵了一通。

高瑨卻不以為意,心緒平穩繼續下棋,順便跟謝遠臣聊聊往事。

“關于朕的傳聞,謝将軍應該都聽過吧?”高瑨忽然開口。

謝遠臣無意識的點了點頭:“嗯……”忽然意識到不對,謝遠臣擡頭看高瑨:“嗯?陛下說什麽?”

高瑨微微一笑:“朕登基伊始,民間流言四起,傳聞朕弑父殺兄,殘暴不仁,将軍可有聽過?”

謝遠臣瞪着雙眼,跟高瑨身旁坐着的謝郬交換了個眼神,兩父女同樣震驚,顯然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高瑨會當面跟他們聊這個敏感話題。

【狗皇帝發什麽神經?】

【不是要給老謝挖坑吧?】

【這讓老謝怎麽回答?】

【說聽到,說沒聽到,都不對啊。】

“陛下……怎麽突然說這個?”謝郬為老謝打起了圓場,将剝好的桂圓送到高瑨嘴邊。

高瑨張口銜住桂圓:“随便聊聊嘛。”

說完,并不讓這個話題被岔過去,繼續追問謝遠臣:

“将軍還沒回答朕呢。”

謝遠臣指尖棋子轉動兩下,爽直回道:

“臣聽過。”

說完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高瑨縱觀棋局,又問:“将軍信嗎?”

謝遠臣如實搖頭:“臣不信。”

“當真?”高瑨疑問。

謝郬在旁邊聽不下去了:

【屁話!老謝要是信,你現在還能安穩坐在這兒?】

【狗皇帝太多疑。】

【逮着機會就試探人,你丫上輩子是測謊儀吧?】

高瑨眉峰一挑,将謝郬的話收入耳中,然後靜靜等待謝遠臣的回答。

“陛下不用再試探臣,臣也沒有辦法将心肝剖出來向陛下證明。但只要陛下姓高,勤政愛民,使天下太平,百姓安居,那陛下就是臣和全體武威軍畢生效忠之人。若此言有虛,我,乃至整個謝家都将萬劫不複,永不超生。”

謝遠臣正色發誓,聽得旁邊謝郬崩潰不已:

【你自己發誓就發誓,帶上整個謝家是什麽鬼?】

【你說這麽多有什麽用?】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你對狗皇帝而言就是把懸梁刀。】

【一天十二個時辰他估計有十個時辰都在盤算怎麽把你從梁上卸下來。】

【關鍵是,你把底牌亮給人家看,人家還未必相信,何必呢。】

【老謝這腸子太直了,直得邦邦硬!】

高瑨略有動容,仿佛重新認識了面前這位手握重兵的鎮國将軍,點了點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指了指棋盤,催促謝遠臣落子。

【得!老謝估計又被懷疑上了。】

【狗皇帝的表情越平靜,心裏就越翻江倒海。】

【說不定現在心裏就開始算計怎麽給老謝小鞋穿了。】

謝郬腹诽不已,無意識的把剝好的桂圓送入了自己口中,甜滋滋的吃着。

高瑨忽然開口:“桂圓好吃嗎?”

“還行,呃。”謝郬回答完才反應過來,火速又剝了一顆送入高瑨口中。

一盤棋下完後,謝遠臣以領先三子的微弱優勢贏了棋局。

高瑨心服口服:“将軍能征善戰,棋藝也如此了得,朕輸了。”

謝遠臣也說:

“臣是僥幸,陛下未盡全力罷了。”

高瑨一邊收棋子一邊不以為然的搖頭:“非也,朕已盡全力,将軍厲害而已。”

謝遠臣不再多謙虛,跟着收棋子的時候說:

“臣的棋藝是跟我軍中一軍師學的,他的棋藝才叫出神入化。”

高瑨饒有興趣:“哦?軍中還有比将軍棋藝超群之人?”

“有!他叫蘇臨期,年輕有為,智謀一絕。這回俘獲安格部落幾個首領,他居功至偉。”謝遠臣說。

“如此,朕倒是要見一見了。”高瑨問:“此人多大年紀,可有婚配?”

“他二十有五,未曾婚配。臣前兩年倒是給他找了幾個年齡合适的姑娘相看,可他非說要先立業後成家,怎麽都不肯,就這麽拖着,那日子過得跟清心寡欲的和尚沒什麽兩樣,也是個怪人。”

高瑨聽着謝遠臣的話,想象這年輕有為的軍師是什麽模樣,忽然耳旁聽見謝郬的聲音:

【狗屁!】

【什麽和尚?】

【那小子逛花樓的次數還少?】

【他貼身穿的亵褲就沒自己買過,全是花娘送的。】

高瑨聽得不禁暗笑,對這位軍師更好奇了,不過好奇過後,他就有點笑不出來——

軍師的貼身亵褲都是誰送的,謝郬怎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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