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53章
美好的清晨從四肢酸軟開始的。
謝郬覺得自己除了小時候開始練武的時候有過這種全身酸痛的感覺, 十歲以後基本就沒有了。
但昨晚,那只叫做高瑨的狗子卻讓她重新體驗了一把肌肉酸痛的感覺。
因為起身,微微咕哝了一聲, 床帳便從外面被人掀開, 謝郬看了一眼,是姜嬷嬷。
姜嬷嬷看見謝郬這海棠春睡, 無精打采的模樣,揚起一抹欣慰的笑, 滿眼都寫着‘娘娘孺子可教’。
然而個中心酸曲折, 除了謝郬這個當事人, 其他人根本無從知曉。
總之, 昨天晚上就是一個‘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經典案例。
洗漱過後,謝郬坐在飯桌前等上早膳, 轉動了兩下胳膊,忽然想到她光是躺着都這麽累,那狗子作為主要‘勞動力’他豈不是更累?
謝郬問姜嬷嬷:
“陛下今早走的時候, 是不是腳步虛浮,臉色蒼白, 一夜沒睡的憔悴樣?”
姜嬷嬷給謝郬盛了半碗粥, 用樸實的語言打碎了謝郬的幻想:
“并沒有, 陛下離開的時候神清氣爽, 面色紅潤, 根本不像娘娘這般疲累。”
謝郬被打擊到了, 不過很快她就總結出一點:
果然, 在上面掌握主動權就輕松。
狗子也不知怎麽回事,自從他在明澤宮寝殿中醒來那回之後,就再也不肯讓謝郬掌握主動權。
哼, 真是一只小氣的狗子!
謝郬吃着淡而無味的粥,問姜嬷嬷:
“之前早膳還有肉餅來着,今天怎麽只有粥和小菜?”
姜嬷嬷指着謝郬面前的半個白煮蛋:“還有這個。”
謝郬有點小情緒,把粥碗放下:“我要吃肉。”
“娘娘乖,早膳先吃這些,清清腸胃,中午可以吃肉。”
營養學專家姜嬷嬷如是說。
謝郬知道在吃肉這方面,跟姜嬷嬷說不出什麽道理,而且她說的‘中午可以吃肉’,按照姜嬷嬷的尿性,估計也是白水煮肉,加點鹽都算是奢侈。
想到那白煮肉的味道,謝郬幹脆不說了。
吃完早膳,正要爬去睡個回籠覺養養精神,姜嬷嬷卻說:
“娘娘,陛下上朝之前特意叮囑了,讓娘娘起來後,別忘了去明澤宮抄經。”
謝郬極度震驚:“他,他昨晚把我醬紫釀紫了,我今天還要去抄經嗎?”
這個禽獸!
可吐槽歸吐槽,狗子特地吩咐的話,就是聖旨。
所以盡管謝郬心中十二萬分個不願意,依舊只能拖着灌了鉛的雙腿離開凝輝宮往明澤宮趕去。
**
出了凝輝宮以後,謝郬回頭看了一眼送她們出門,已經轉身回去的姜嬷嬷,果斷拉着身後的福如東海調轉方向,往禦花園去。
“娘娘,明澤宮在那邊。”福如說。
謝郬拉着兩人進入風景如畫的禦花園,說:
“陛下只是讓我去,又沒讓我什麽時候去。急什麽。”
這時節禦花園中群芳争豔,天氣不冷不熱,正是悠閑賞景的最佳時節。
謝郬倒不是喜歡賞景,就是想拖延拖延。于是在一片芙蓉花海中間找了個小涼亭坐下。
盡管她剛吃過早飯,但才走了這麽一路,感覺就有點餓了。
謝郬對福如問:
“我從宮外帶回來的肉幹呢?”
福如和東海對望一眼,遺憾回道:
“回娘娘,昨天剛回宮,就給姜嬷嬷收走了。”
謝郬可惜得直錘腿,她就知道!
無奈嘆息過後,謝郬對福如和東海兩人招了招手,讓她們附耳過來:
“之前那條線還在嗎?”
福如悄聲問:“娘娘說的是那條從宮裏宮外運送東西的線嗎?”
謝郬點頭:“嗯。”
福如問:“娘娘這回又要從宮外買什麽?”
謝郬果斷:“這還用問,當然是吃的呀!”
“姜嬷嬷卡我的吃食,天天喝粥啃青菜,我都快被喂成兔子了!”
更別說,這一天天的‘工作量’還這麽大!
福如和東海也是謝郬兔子夥食的見證人,盡管她們知道姜嬷嬷這麽做是為了讓娘娘更好的保持身材,穩固聖眷,但每天那種吃法,确實挺讓人崩潰的。
“那娘娘,想買什麽吃的?那條線一直在,想來應該沒什麽問題。”
宮裏的人很難出去,宮外的人也很難進來,但整個皇城上萬人,總有人想到辦法從宮外運送點東西來解決大家的購買需求,還聽說有宮裏的人,幹脆從這條線倒賣從各宮偷來的東西,總之是條只有少數人知道的暗線,接頭方法還很複雜。
也就是福如這人心巧嘴甜,幾番鑽研過後,終于在一個倒夜香的嬷嬷問出了路線,找對了人。
曾經有過為謝郬運送七寶齋的饴糖、天香樓的肘子和蘇致和的香酥雞入宮的經驗。
謝郬想了想:“近來姜嬷嬷盯我盯得緊,就別買什麽味道重的了。還是肉幹!多買點肉幹!牛肉、豬肉、羊肉,只要是肉都可以!買個十斤八斤的。”
福如說:“十斤八斤肉幹嗎?”
“對!肉幹!”謝郬已經顧不得什麽,這兩天她沒什麽人生追求,吃肉算一個!
“十斤八斤肉倒沒多少錢,可那條線只送兩斤以下的東西,超過兩斤是要多付很多很多錢的。”福如說。
我去,居然還是計重收費的。
謝郬把心一橫,從頭上拔下來幾支鳳釵,手上的一對金镯子,脖子上的瑪瑙項鏈,耳朵上的玉石耳珰,手上的戒指等珠寶首飾一并撸了下來。
福如說:“娘娘,倒也用不着這麽些個。”
“我知道。我就全拿來看看有哪些是能用的。”謝郬說完,将剛拿下的幾支鳳釵重新插回頭上:“這幾支鳳釵好像是太後賞的,不能賣。”
兩個寶石戒指,一個是禦賜,還有一個是謝郬的嫁妝,禦賜的不能賣,嫁妝是可以賣的!
謝郬把嫁妝的那只戒指遞到福如面前,又看了看耳珰,這也是嫁妝,不過謝郬對耳珰有特殊感情,不到萬不得已,不想賣耳珰。
黃金手镯也是禦賜,不能賣。
最終謝郬出了一只寶石戒指和一條瑪瑙項鏈給福如,叮囑道:
“你這兩天千萬盯着,仔細再仔細,可不能讓姜嬷嬷發現。”
福如有經驗,說道:“娘娘放心,奴婢知道怎麽做的。”
“好福如!你家娘娘能不能不做兔子改做人,全靠你了。”謝郬說。
福如倍感壓力,化壓力為動力:“嗯!”
交代完了這些事情,謝郬可算放心,正決定起身前往苦修地抄經,誰知一道聲音忽然從亭外傳來。
“臣女參見貴妃娘娘。”
謝郬順着聲音望去,就看見潘馨月在亭下屈膝行禮。
她怎麽又進宮了?
潘家沒別人了嗎?還是太後在她身上下了血本?
謝郬滿心疑問:“平身。”
潘馨月謝過起身,走上涼亭臺階,來到謝郬面前,巧笑倩兮的說:
“今日天氣正好,臣女向太後請了旨意來賞芙蓉花景,沒想到竟遇到貴妃娘娘,娘娘也是來賞景的嗎?”
謝郬将她上下瞥了一眼:
“本宮不是來賞景,難道是等你的嗎?”
謝郬對這女人沒什麽好感,一來是她性格确實不對謝郬的胃口,二來是因為她跟謝苒曾經見過,雖然次數不多,但謝郬在她面前總要防着被看出端倪。
說完之後,謝郬便起身離開,才不管潘馨月的臉色是好是壞。
謝郬昂首挺胸,端莊自然的從潘馨月身旁經過,潘馨月心裏憋着氣,沒想到她主動上前打招呼,謝苒竟對她這般輕視。
不就是仗着自己是謝家女的身份嘛。
哼,也不看看從前她願不願意帶寒寒酸酸的謝苒玩兒,謝家除了有點軍功還有什麽?京裏的世家貴女們玩的奢侈活動,她根本參加不起。
不過是入宮做了皇妃,就敢在她面前擺譜。
潘馨月咽不下這口氣,轉身喊住了謝郬:
“貴妃娘娘,怎麽說你與臣女也是舊相識,臣女好心好意來問候,娘娘卻這般冷漠,當真是變得跟從前不一樣了。”
謝郬眉心微蹙,轉過身去,很顯然,她被潘馨月那句‘跟從前不一樣’刺激到了。
“潘馨月,你知道自己是什麽身份嗎?敢這般對本宮說話?”
謝郬端着架子,拿出了貴妃的氣勢:
“本宮不是人變了,是身份變了。你還不配與本宮平起平坐的對話!”
第一次在宮裏行使貴妃的權利,謝郬心中直呼好可怕。
果然身份是假的,人也沒什麽底氣。可對付潘馨月這種人,你若不用身份一次性壓制住她,她會蹬鼻子上臉,沒完沒了的陰陽怪氣。
謝郬可受不了那樣。
謝郬離開之後,潘馨月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憤怒得直哆嗦:謝苒!待我入宮,定要你為今天的無禮與輕視付出代價!
潘馨月一雙美眸中淬出毒辣,盯着謝郬她們離去的方向,見謝郬對她身邊的宮婢說了什麽,那宮婢便往不同的方向去。
其實,潘馨月先前就看見謝郬與她的兩個宮婢在涼亭中密謀着什麽,謝郬還把自己身上的首飾交給了那個往其他方向離開的宮婢,鬼鬼祟祟的樣子,定有不可告人之處!
潘馨月喚來太後安排伺候她的宮婢彩雲,指使道:
“去跟着那個宮婢,看看她搞什麽鬼。”
彩雲是潘家的人,入宮前專門訓練過探聽方面的本領,最适合做這些事情了。
得了潘馨月的吩咐,彩雲領命而去。
**
謝郬叮囑福如之後,就與她分道揚镳。
她自然是往明澤宮去。
還沒進門就聽見狗子汪汪叫的聲音:
“混賬東西!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都敢做出此等魚目混珠之事,內務府是幹什麽吃的!”
接着就是幾聲求饒:
“奴才知罪,陛下息怒。”
【發生什麽事了?】
謝郬站在明澤宮外,在離殿門還有十幾步距離的時候停了下來。
見蘇別鶴在門外站崗,已經發現站着不動的謝郬,對她遞來疑問的目光。
謝郬幹脆往後再退幾步,對蘇別鶴招了招手,讓他過去說話。
蘇別鶴往殿中看去一眼,叫其他侍衛頂替他的位置之後,往謝郬走去。
拱手行禮:“貴妃娘娘。”
謝郬讓他免禮,指了指殿內壓低了聲音問:“怎麽了?”
【還是先問清楚情況,再決定要不要現在進去。】
【萬一撞槍口上就慘了。】
蘇別鶴想了想,覺得陛下既然讓娘娘每天到明澤宮來抄經,那這些事情便不會瞞着貴妃,回道:
“回娘娘的話,今早陛下命內務府把近年雲滇進貢的極品頔粉玉取來,想挑兩塊成色比較好的做首飾吧,誰知內務府送上來的錦盒中竟是兩塊劣質玉,陛下龍顏大怒。”
謝郬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蘇別鶴說:“陛下正盛怒,娘娘來的及時,您快進去安撫一番。”
謝郬對蘇別鶴側目:
【狗子暴怒你讓我去送人頭?】
【小蘇你沒有心!】
【虧我在心裏對你的評價那麽高,你不能害我呀。】
蘇別鶴不知道謝郬在想什麽,只知道貴妃看着自己,不禁疑惑低頭看了看自己是不是哪裏着裝有問題。
【唉,怪我認人不淑。】
【蘇妃終究是狗子的蘇妃,不是我的蘇妃,他當然一心向着狗子!】
“娘娘,您現在進殿嗎?”蘇別鶴不解問。
謝郬回過神,搖了搖頭說:“不不不,過會兒。本宮其實另有事與你說。”
【廢話,現在當然不能進去!】
【當我傻嗎?】
“是,娘娘有什麽事盡管吩咐。”蘇別鶴說。
謝郬正要從衣袋中掏出要送給蘇別鶴的東西,眼角餘光卻忽然瞥見明澤宮殿門處閃過一片袍腳,直覺預警到了危險,謝郬果斷把東西塞回原處,換了一副神情,正義淩然的對蘇別鶴說:
“竟敢有如此欺上瞞下的刁奴,陛下本就日理萬機,為國操勞,還要為這些奴才分心,簡直可惡!”
蘇別鶴一頭霧水看着忽然憤慨的謝郬:“娘娘您這是……”
“蘇統領,本宮心疼陛下的身體,請你現在就派人去太醫院開兩服清肝明目健脾益氣的夏桑菊清人參茶,陛下實在太辛苦了。”
謝郬煞有其事的說完這些話,果然看見高瑨神色陰沉的走出明澤宮殿門。
“蘇統領,那就拜托了。”
謝郬對蘇別鶴說完,認真的颔首道謝,然後大大方方的往明澤宮殿門走去。
【呼,還好我機靈。】
【狗子怎麽神出鬼沒的。】
“陛下,臣妾來抄經了。”謝郬面上揚起笑容,甜美得仿佛春日裏的嬌豔花朵。
高瑨狐疑的目光在她和納悶走來的蘇別鶴臉上轉換,陰晴不定。
謝郬莫名心虛:
【狗子這什麽表情?】
【搞得好像抓奸在床似的。】
【光天化日之下,在走廊上我和蘇妃能幹什麽?】
高瑨憤然心道:不在走廊你就想幹什麽了?
不由分說扣住謝郬的手腕,把人粗魯的拉回殿內:
“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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