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宴席
當着衆人的面卿卿我我,縱然是一男一女都會被指指點點,更何況兩個大男人了。
宴席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祝珩和燕暮寒身上,注視的目光幾乎要将他們釘死在恥辱柱上,不知廉恥,有傷風化,學問和禮義廉恥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
祝珩能想象到這些人會怎麽罵他,或許是将他比作娼妓,或許是将他視作廢物。
他舔了舔燕暮寒的唇角,主動親上去。
非禮勿視,周遭的官員們倒吸一口涼氣,驚愕的同時迅速偏開了頭。
沈問渠的席位在祝珩正對面,将這個吻看得一清二楚,他黑着臉摔下杯子,不由得開始懷疑人生。
在他的印象裏,祝珩雖然不是太聰明,但秉性純良,為人端方守禮。
如今的祝珩卻……
他不想承認自己教導過祝珩,但偏偏有人記得此事。
“這就是沈閣老教出來的嫡皇子,衆目睽睽之下與異族男子親昵,孟浪放蕩,怕是秦樓楚館裏的小倌都比不得。”
沈問渠冷冷地瞥了眼孫信正,清黨與孫黨在朝堂上分庭抗禮,也不知道這接風宴的座位是誰定的,竟然将他們二人安排在同一張席位上。
“孫相見多識廣,連小倌都見識過,老夫佩服。”比起竊國的孫信正,放蕩的祝珩都順眼起來了,沈問渠嘲諷一笑,“瞧老夫這腦子,都忘了,孫相你就好在煙柳巷子裏找相好。”
與他的從龍之功不同,孫信正入朝後當了五六年的起居令史,默默無聞,在一場政亂中嶄露頭角,才被慢慢提拔起來。
起居令史掌侍從皇帝,負責記錄其生活舉動。
那時朝野未安,孫信正曾故意裝出沉溺于尋歡作樂的假象,還大張旗鼓的娶了一位妓子,營造出一個耽于享樂的名聲。
有人賄賂他套取皇帝的隐私秘密,他假作同意,轉頭就将一切上報,以表忠心。
後事不表,總之這娶妓子一事沒讓孫信正少被嘲笑,雖然他後來偷偷處理掉了妓子,但這污點一直留在他身上。
明晰朝中風雲的人知道他是故意作秀,但世人不知,百姓們私下裏還給他取了個外號,青樓情種。
專門在青樓裏留情,娶那些個放蕩妓子的大情種。
孫信正唰的一下黑了臉,他從小小的起居令史成為孫相,敢拿當年之事嘲諷他的人也只有沈問渠了。
“師者,教人做人,能将六殿下教成這樣,看來沈閣老也藏着一顆想做大情種的心。”
他兩人在朝堂上針鋒相對了幾十年,都知道對方的痛處。
沈問渠自問一生清正,可越是清白的人,越忍受不了污點。
孫信正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袍袖,皮笑肉不笑:“六殿下鐘情于北域蠻族男子,這好男風一事,也不知是不是沈閣老教的。”
“孫信正,休得胡言!”沈問渠本就對這件事怄得慌,聽不得他這種話。
這次鬥嘴占了上風,孫信正哼笑出聲:“不過是開個玩笑,沈閣老別激動。”
兩人怒目相視,火藥味濃厚。
對面桌子上,祝珩拍拍燕暮寒的胳膊,笑彎了眼眸:“幹得不錯。”
座位是燕暮寒換的,特地将沈問渠和孫信正安排在一起。
燕暮寒還在神游天外,自從祝珩說了那句話以後,他就渾身不自在,被提到的部位有種鼓脹的感覺,好似真有什麽東西塞在裏面。
其實事情的起因不止是這句話,還有昨晚結束後祝珩躍躍欲試的表情。
“龍陽圖冊上畫了,可以把鈴铛塞進去。”
那一包袱助興的小玩具裏,有一種叫緬鈴,可以這樣用。
燕暮寒之前惡補過相關的知識,一聽祝珩的話,就想起了緬鈴,吓得晚上都沒睡好,做了一宿的夢。
夢裏叮叮當當,都是鈴铛的聲音。
雖然祝珩最終沒想玩緬鈴,但那句話也足夠讓燕暮寒頭皮發麻了,指不定什麽時候他就想了。
如果祝珩想玩,他要怎麽拒絕?
燕暮寒頭疼這件事,連飯都沒心思吃了,皺着眉頭一臉嚴肅,看上去很不好惹。
接風宴上坐主位的是如今的太子,秦翮玉。
有幾位皇子皇女出席,都是祝珩的兄弟姐妹,他一眼掃過去,認出幾張熟悉的面孔,都是曾經在宮宴上欺辱過他的人,如今各個都躲避着他的眼神,努力縮小存在感。
這就是狐假虎威的感覺嗎?
祝珩仰起頭,指尖在燕暮寒的掌心裏劃過,撩起一陣癢意。
燕暮寒呼吸一緊,仿佛祝珩撓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心:“怎麽了?”
殿內充斥着喧鬧的聲音,聽不出他的聲音在顫抖。
“小老虎。”指尖交錯,十指相扣,祝珩輕聲笑笑,“現在在外人眼裏,我是你的狐貍精,你是我的小老虎。”
他用美色迷惑了敵國将領,借着燕暮寒的勢力,讓衆人對他畢恭畢敬,讓曾看不起他的兄弟手足不再趾高氣揚,像見了貓的耗子。
這種微妙的感覺将他心底的惡趣味全部激發出來,祝珩一臉玩味,想做以前不敢做的事,想打以前不能打的人。
“這接風宴太安靜了,我們讓它熱鬧起來,好不好?”
燕暮寒不知道狐假虎威,但知道小老虎要寵着他的狐貍精:“好,你想做什麽就去做,我在你身旁。”
沒有人可以傷到你,我是你的底氣。
祝珩不再拘着自己,一腳踹翻了桌案,散漫地走到大殿中央,走進衆人震驚錯愕的眼中:“十三弟,這接風宴不好。”
四下寂靜,一絲聲音都沒有,落針可聞。
坐在主位的秦翮玉攥緊了衣袖,擠出一絲笑:“六皇兄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嗎?”
“人太少了,同父異母的秦家子嗣都沒到齊。”祝珩站沒站相,他眉目如畫不顯得頹廢,反而浪蕩出一身消沉的風流,“得将人都叫來,見見我,見見我的皇妃才是。”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表情都變了,孫信正的臉色尤為難看。
德隆帝駕崩之後,怕對秦翮玉的地位産生影響,諸如大皇子等可能被清黨扶持的皇子都被他們軟禁起來了,要不是半路殺出個六皇子,沈問渠等人早就無力回天了。
祝珩和燕暮寒勾結在一起,沈問渠等人自然看不上他,如今還在虛與委蛇,不過是想借祝珩之手制衡朝堂,阻止秦翮玉登基。
如果将大皇子等人放出來,指不定又要翻出什麽風浪。
秦翮玉下意識看向孫信正,見他搖搖頭,幹笑兩聲:“六皇兄,大皇兄身體抱恙,一直在休養,其他皇兄有的外出了,有的在忙,不是故意不來見你和……皇嫂。”
天知道要對着燕暮寒那張臉叫出“皇嫂”兩個字有多困難。
祝珩低低地笑了聲:“可是這跟我有什麽關系呢?”
秦翮玉沒聽明白:“嗯?”
“他們姓秦,都是秦家的皇嗣,是死是活跟我一個姓祝的有什麽關系?”
終于将這句話說出來了,就好像沉疴在身多年,吐出了一口惡氣。
祝珩斂起笑意,目光直視着位于高位的秦翮玉,語氣冷淡:“我要所有秦家子嗣都參加這場接風宴,我要他們都來見證我的歸來,為我歡慶,為我高興。”
直到此時,衆人才發覺他一直都是以秦家子嗣稱呼皇子們。
就好像,他們不是一家人。
沈問渠本來想附和祝珩,好讓孫黨将軟禁的大皇子等人放出來,聽了這話後,頓時不敢開口了。
祝珩不像是要和親兄弟敘舊,倒像是要尋仇。
燕暮寒拔出貪狼刀,削鐵如泥的刀一下就将被踹倒的桌子劈成了兩半,刀刃上散發出濃重的血腥氣,吓得兩側的官員白了一張神情複雜的臉。
“素來聽聞秦家子嗣手足情深,本皇妃也想見識一下南秦的待客之道。”
說到“手足情深”的時候,燕暮寒森冷的目光掠過席間的皇子皇女們,唇邊勾出獰笑。
他沒有祝珩那麽善良,不僅要所有人來歡慶他們的到來,接風宴接風宴,要見見血才能熱鬧。
“放肆!”
“爾等外族,在我南秦的國土要遵守禮數,不可做些蠻夷行徑,辱沒——”
“砰!”
刀尖一挑,那官員的臉上瞬間飚出了血線,燕暮寒不耐煩地啧了聲:“我聽不懂你們那些官場的話,別瞎叭叭,再多嘴把你舌頭切了。”
孫信正臉色難看,那被燕暮寒威脅的官員是他的門徒:“祝珩……六殿下,你還不管管六皇妃,真當我南秦無人了嗎?”
不等祝珩開口,燕暮寒就提着刀轉向了他,頗為好奇地發問:“你倒說說,南秦還有什麽人。”
此言一出群情激憤,嚷嚷着要懲治此等不知天高地厚的異族蠻人。
孫信正拍案而起,怒氣喝道:“燕暮寒,你孤身一人在我南秦王宮,真當我等都怕了你嗎?我們南秦敬重北域,才對你以禮相待,你區區一個将軍,膽敢如此放肆,你若是死在南秦,北域會為你舉兵而戰嗎?!”
為一人對一國發難,顯然是不可能的。
殺了燕暮寒,再想辦法安撫北域,既可以解燃眉之急,讓接風宴順利進行,也可以幫助秦翮玉登基加冕。
孫信正打的一手好算盤,只不過他想岔了。
祝珩輕蔑一笑:“區區一個将軍自然不會,那若是北域的王呢?若是大都外十幾萬将士所擁趸的主呢?”
“你們忙于窩裏橫,已經很久沒有了解過四國的局勢了吧。”祝珩握住燕暮寒的手,環視四周,欣賞衆人驚愕的表情,“北域不日前換了新王上,若諸位不願認我這個六殿下,稱呼我一聲王後亦可。”
一個将軍或許不值得舉兵,但衆望所歸的狼王被人謀害,狼群必将全力追兇,不死不休。
燕暮寒幾乎将刀架在了孫信正的脖子上:“你當然可以殺我,但我若死在你們南秦,北域的大軍将踏平這裏的每一寸土地,在座的各位及其親眷,都将為我陪葬。”
他敢帶祝珩孤身留在城內,自然有把握保證兩人的安全。
許久,沈問渠暗自嘆了口氣,站起身:“太子殿下,你還不下令嗎?”
秦翮玉恍然回神,急忙命令道:“快來人,去請諸位皇兄赴宴,為六皇兄和六皇嫂接風洗塵。”
不過一刻鐘,所有缺席的皇子們都被請來了,說是請,跟押送來的差不多。
大皇子被拘了多日,還沒踏進殿裏就開始罵人了:“秦翮玉你個弑父囚兄的混賬東西!”
“這位是大皇兄,脾氣差,嘴髒,沒有腦子。”祝珩沒有遮掩聲音,光明正大地給燕暮寒介紹。
大皇子臉都綠了,剛想罵人,目光觸及一頭雪發,瞳孔緊縮。
“對了,還有一點忘了介紹,正是大皇兄害死了我唯一的親人。”
大皇子的車辇撞“死”了祝子熹。
祝珩揚起唇角,笑容燦爛:“大皇兄這是什麽表情,許久不見,見到我怎麽跟看到鬼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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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長安是有點子瘋在身上的,後面還會更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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