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點紅
晨時的秋雨之後,街道上潮濕未幹,宮中瓊思齋來了人,馬車正停在楚王府前。
一襲月白羅裙的女子從府門裏行出來,身旁跟着兩個侍女,面容清雅,亭亭玉立,清豔大方。
立在馬車旁的芙岚忙上前迎人,輕瞥自家主子,道一聲公主回宮。
昭寧公主在楚王府閑住了兩日,應該回宮了,皇後娘娘口邊都念了她一遍。
沐錦書神情淡漠,微微低眸,被芙岚攙扶着上馬車時,纖手微緊,是有些使不上力。
待到入了車廂,芙岚與王府管家招呼一聲,便不再多留。
樣式華貴的馬車行過潮濕的街道,徐徐遠去,管家才領着侍女回府。
一路越過曲廊庭院,到書齋的亭臺間,楚王衣着整潔,清貴修長,立于蓮池前喂魚食。
管家停在身旁作禮,說道:“公主殿下已離府了。”
謝明鄞神色淡然,随意應聲,輕瞥池中紅魚,深秋寒涼,魚都不願游動。
他将手中魚食扔入池中,沉聲吩咐管家将魚撈出來,養入缸裏吧。
管家低聲應是,池中蓮葉已枯,想來不久後便是立冬了。
......
相隔兩日再回瓊思齋,院裏一切皆如之前的模樣,清雅素靜。
沐錦書走得較慢,芙岚在她身旁說着宮裏這兩日的情況。
對于她在楚王府的閑住的事,楚王在皇後娘娘跟前打過招呼,只是今兒皇後問了瓊思齋,公主可有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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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是住兩日,一天都不多。
沐錦書聽言眸色微淡,不作多的言語,只是讓芙岚攙她去書房。
書房桌案下的匣子裏放的是沐錦書的顏墨,平日常研制來作畫,其中赭石與守宮砂顏色相近。
沐錦書借着作畫的便利,尋了不少顏石。
素雅的書房裏,侍女端來了甜羹已放在茶桌許久,有些放涼。
在書案之上,汝瓷小碟裏盛着嫣紅的顏料,細軟的毛筆沾上紅色,在白藕般的手臂上點下一珠紅色。
待到入色後,沐錦書将細筆放下,命芙岚将東西收好。
在宮中,這樣的事,她每三日都會自點一次,而這次回來,她隐隐覺得不好。
待收拾好,沐錦書尋着屏榻坐下來,頓默片刻便讓芙岚将甜羹端過來。
羹湯香甜,只是有些涼了,沐錦書還未将羹喝完,宮中李尚儀便來了瓊思齋。
沐錦書神色微頓,端着羹湯的手未放下,側目望去。
只見李尚儀領着宮女走進來,在她跟前停下,“聽聞昭寧公主回來了,皇後娘娘讓下官送些東西過來。”
沐錦書聞言看向李尚儀身後宮女端着的衣制,她将羹湯放下。
“不久便是立冬了,今年營州上貢的貂絨極好,娘娘早些時候讓司制署的做了貂絨鬥篷,正好繡制好。”
沐錦書神色溫和,言語欣喜道:“謝李尚儀跑這一趟了,明兒我親自去陪陪母後。”
李尚儀見她欣喜,便掩唇一笑,意味不明道:“娘娘還怕公主玩了這兩日,收不回心了呢。”
沐錦書眸色略過一僵,“怎會呢,昭寧念着母後的。”
言罷,她便讓芙岚将貂絨鬥篷收下去。
李尚儀将芙岚攔下,和善地開口道:“公主殿下試穿一下吧,若是有什麽不合襯,下官也好拿下去讓人改。”
沐錦書神色一頓,從屏榻上起身,回道:“說得也是,淨顧着高興了。”
李尚儀拿起鬥篷,貂絨呈白色,色澤靓麗,織錦綢面上繡的是蓮花。
皇後娘娘素來喜愛蓮花,自來也将沐錦書比作玉潔的蓮花,所以命人為她制的不少衣衫上都繡的是蓮花。
瞧着那不染纖塵的蓮花,沐錦書眸色微頓,李尚儀端着鬥篷披在她肩上。
沐錦書神色幾分不自在,纖手輕輕上提了下領口,一旁的芙岚亦微微低眉,不作言語。
李尚儀整理這貂絨鬥篷,淺笑道:“公主殿下生得清豔出塵,配這蓮花最合适不過了。”
沐錦書淡笑不作回應,白蓮出淤泥而不染,是極好的美譽,可她最喜的還是雪中梅花。
李尚儀輕拂鬥篷,拉着衣邊順到沐錦書的袖口,她眸色微沉,直到瞥見右臂上藏着一點嫣紅。
李尚儀眸色轉瞬帶上溫和,順着鬥篷理到領口放下,淺笑道:“下官見這都鬥篷剛好合身,沒什麽不妥,公主您看有什麽要改的地方嗎。”
沐錦書微微打量李尚儀,轉而便收起神色,擡手攬住鬥篷袖上的精致繡制,淡淡笑道:“我自是很喜歡,沒什麽需改的,就這樣吧。”
李尚儀應了聲好,為沐錦書脫下貂絨鬥篷,順手整理好,轉而交給芙岚。
“宮裏開始進新炭了,下官明兒讓人先送些過來,過些日子寒涼,公主您身子弱,可要注意保暖。”
沐錦書勾唇應笑,“謝李尚儀關心。”
李尚儀低首作禮,道:“無事,下官便回去複命了。”
沐錦書輕輕颌首,不動聲色地目送李尚儀帶着宮女退出廂房。
待人遠去,沐錦書眉目松和,回到屏榻處坐下來,芙岚開口道:“好在回來點了紅砂,不然可就完了。”
沐錦書微微停頓,側眸看向芙岚手裏捧的貂絨鬥篷,便吩咐她拿下去放好。
母後讓李尚儀過來,只怕心疑了什麽,不過見守宮砂還在,應該是瞞過去了。
......
鳳儀宮。
身着駝紅官服的李尚儀行過曲折走廊,來到寝殿前,宮女開了殿門。
寝殿中的羅漢榻上,雍容典雅的皇後正坐于其中,氣定神閑地推碾着沉香料。
李尚儀恭敬地來到榻前,緩緩将所見的一一禀告,昭寧公主的守宮砂尚在。
魏皇後聽言,黛眉微松,停下指間的木碾,似有片刻的思量。
“看來是本宮多想了。”
昭寧自幼同次子親近,她不是沒擔憂過二人會生産情愫,時日長了,次子對昭寧的寵愛較為明顯。
至他少年時,皇後曾不安心,将次子試問對昭寧的感情,他倒是否認過,說是心中有人了。
魏皇後自來皆認為他心儀的便是國公家的李雲汐,從北疆回來後,他對此女不甚理睬。
前兩天楚王來鳳儀宮說的一番話,從陸于淵到南陽王,說是考量驸馬,可沒有松口的意思。
怕是次子對昭寧動起了心思,好好的閨女,又不是給這小子養的童養媳,他怎能随意染指?
魏皇後輕嘆一息,擡手将香料點上,合上銅镂蓋,袅袅香煙飄起。
早年間,因皇帝的疏忽輕視,皇後曾夭折過一女,心心念念的便是公主,為此郁郁寡歡。
之後昭寧的到來,皇後便将思女之情全放在她身上,并視為骨肉。
魏皇後沉思許久,緩緩道:“明日本宮想歇着,不必讓國公之女入宮探望了。”
李尚儀颌首,“是。”
作者有話說:
上一章被鎖了,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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