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初雪

夜深人靜時, 宮裏的燈火漸熄,禁軍護衛尚在值崗,三兩宮人走動。

延晖宮中, 宮燈闌珊。

山墨畫屏處,沐錦書輕攬衣袖,袖邊的刺繡樸素簡單,是宮女的衣裳。

來時所穿的全濕,穿這一身回去總要方便些, 免得路上被人見到公主從延晖宮出來。

謝明鄞撫平她衣領的褶皺, 瞧着她這個扮相,唇角彎起淺弧。

她眉目精致, 清秀幹淨,明明只是件宮女衣裳, 和平時的模樣相比,嬌韻間透着一股可愛。

修長的手指來到她的耳邊輕揉, 沐錦書擡首望着他, 指腹溫熱熱的。

謝明鄞身軀微俯, 輕柔地吻了吻她的唇角,語調輕松, “走吧。”

言罷,謝明鄞将桌面上的一盞燈籠交到沐錦書手裏, “小宮女要學會如何給主子提燈哦。”

沐錦書捏着燈籠的柄,似有思忖,見謝明鄞提步,便跟随他身後。

夜裏太黑, 四處都熄了燈, 她一人不敢回瓊思齋, 便扮作宮女,兄長送她回去。

這樣就算被人看到她和兄長在一起,也只是楚王帶着個宮女罷了。

出了延晖宮,寒風凜冽,吹得沐錦書打了個寒顫,宮殿裏設有暖爐,不出來還感覺不到這麽冷。

寒風吹得燈籠搖晃不已,好在有燈罩,不至于那麽容易熄滅。

夜間驟寒,月色朦胧,謝明鄞将沐錦書拉近身旁來,若是冷,就貼他近一點。

二人沒走多久,夜空中便下起洋洋灑灑的鵝雪來,耳邊逐漸響起沙沙落雪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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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錦書微愣,不禁停駐腳步,擡首望落下來的鵝雪,京城好落雪,而這是今年的初雪。

沐錦書轉眸看向謝明鄞,亦停頓着身形陪同她,英眉墨瞳,月白華袍。

白雪落在他半束着的墨發上,看起來那麽清冷禁欲,但僅僅只是看起來。

雪落在燈罩上,風一吹,燭火頓時熄滅,唯一溫暖的光源消失。

四野暗下來,沐錦書微驚,本因落雪而喜悅的心又放下,讷讷地喊:“哥哥......”

謝明鄞牽起她的手,走在雪色朦胧的長道上,從容不迫地回應,“落雪了。”

鵝雪飄零,再耽誤下去,便要淋濕了。

沐錦書的手有點涼,剛好謝明鄞的手是暖的,提着已滅的燈籠,跟着他走過長廊。

還記得那年兄長太狠,打折了齊國公之子的手臂,被皇上責罰,冒着風雪跪在殿前整整一天。

沐錦書找皇上求情,哭得眼淚撲簌簌的落下,也不管用,之後兄長就高燒起來。

如今想起來,歷歷在目。

沐錦書思忖着,擡眸看謝明鄞的身形,纖柔的手指輕撓着謝明鄞的掌心,一下又一下,暧昧又輕柔。

他側首過來,沐錦書彎起眉眼淺笑,嬌媚可人。

謝明鄞眉梢淡淡一挑,眸色掠過一抹淡笑,輕輕将她攬近,“去避一下雪?”

沐錦書望着他清隽的面龐,白雪揚揚灑灑,她心中幾分不解。

繁雪熱鬧了靜夜,不少宮人探首出來望雪,這往後可就更冷喽。

在宮廊隐蔽的角落裏,昏暗無光。

檐邊吹落霜雪,落在沐錦書輕顫的眼睫上,嬌豔的紅唇輕啓,散着淡淡冷霧。

手中拿的燈籠滑落,掉在地上發出聲響,無心再去顧及。

身後靠着冰涼的牆壁,她将纖手輕搭在身前男人的臂膀上,耳邊除了沙沙的落雪聲,還有溫暖的氣息。

沐錦書險些站不穩雙腿,兄長的手臂格外有力,輕而易舉便能将她托起。

謝明鄞唇角微擡:“還來不來了?”

低啞的嗓音裏透着股似真似假的笑意,溫柔缱绻着。

沐錦書伏在他寬厚的肩膀上,心間一片酥軟和緊張,她雙眸似水,搖了搖腦袋。

謝明鄞輕緩放下她的身子,撫理裙擺,沐錦書低眸看着他的手。

二人相視一眼,皆沒言語。

良久之後,路面上已陳着一片白雪,使得視線并不過于灰暗。

謝明鄞行在身旁,手中拿着那熄滅的燈籠,神情一如即往的從容,好似什麽都未有發生,清正淡漠。

沐錦書步伐放得緩慢,纖手輕撫整潔嚴實的衣領,思緒尚亂,想到的是衣裏少了件什麽。

瓊思齋尚在燈火闌珊,謝明鄞在較遠的亭欄停下,輕攬她嬌軟的身子,淺聞淡淡的花皂香,輕聲道:“進去吧。”

沐錦書缱绻地看他一眼,便趁着夜深無人,朝瓊思齋走去,倩姿翩翩。

......

炭火生得旺,屋內暖堂堂的。

回來之後,沐錦書把宮女的衣裳換下,凍得寒涼的身子倚在暖爐旁的美人榻上。

芙岚端來一碗暖身的蒸梨湯,沐錦書喝下後,便枕着手臂歇息。

檀桌上放着那只香薰球,沐錦書沒好意思再去看,轉而阖目淺睡。

雪落一夜,清晨醒來時,從窗外望去一片白茫茫,薄雪覆蓋。

初雪下得突然,不便出行,宮中許多事兒也暫停下來。

沐錦書不用去給皇後娘娘請安,舍不得溫暖的被窩,安安心心地多睡了些。

聽侍女講,楚王相中了個剛及笄的小宮女,夜裏還帶着身邊,今兒一早,便領着那小丫頭回楚王府了。

沐錦書神色淡漠地坐在梳妝臺前,眼眸掠過一抹別色,拈着簪子輕撫。

心知昨夜是二哥送她回來罷了,想來是認為宮女了。

芙岚梳着她的長發,不作聲色,而後頭那侍女又低喃道:“楚王殿下府裏可沒有過妾室,那小宮女若得寵愛,下半生可就享福了。”

沐錦書眸色微斂,淡雅道:“這事兒,皇後娘娘可聽了?”

侍女回道:“一早消息就傳到鳳儀宮了,哪裏會不知道,那小宮女還是皇後娘娘的人呢。”

沐錦書神情逐漸清冷,輕揮了下手,“行了。”

言罷,芙岚便給了那個侍女賞錢,命其退下了。

昨日她去延晖宮的事也就芙岚一人知曉,出行得小心,尚沒傳出什麽閑言。

芙岚亦不是個多嘴的人,這種隐秘的事,能不談論便不談論,充當沒發生。

“今兒宮裏四處皆是薄雪,不亦出行,公主還是在屋裏歇着吧。”

沐錦書淡然地颌首,雙眸望着庭院,草木皆白,不久後院裏的梅花便開了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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