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燈節

沐錦書老實地依在謝明鄞懷中, 心裏直泛嘀咕,聽了他的話,雖然羞惱, 還是乖巧地不再擾他。

謝明鄞應是真的乏累不已了,馬車上颠簸,從邳州到京城,覆有積雪的官道并不好走。

可以等幾日再回京的,可他想要趕在除夕時來見她, 從北疆回來的第一個年。

雅間裏燈火通明, 帷簾輕輕拂動,煙火停後, 顯得寂靜了不少。

沐錦書面色漸散,望着皇兄近在咫尺的隽顏, 他雙眸正歇阖着,養神淺睡。

她忍不住輕輕動腳, 卻蹭到他的小腿。

謝明鄞沒睜開雙眼, 輕撫她的長發, 似有嘆一息,慵懶且柔和地道:“乖。”

他嗓音深沉, 透着惺忪的低啞。

這樣的話還是很中聽的,沐錦書淺淺一笑, 不再打擾他休息。

二人身下陳鋪着柔軟的絨墊,炭火葳蕤,燒得暖和,屏風隔擋着清風, 倒也感覺不到冷。

沐錦書依偎着謝明鄞, 漸漸的便困乏起來, 這個除夕夜成了哥哥的抱枕,她也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深夜寒涼,沐錦書不知何時被抱上床榻,只記得迷迷糊糊勾着皇兄的肩膀,睡得香甜。

...

待到清晨時分,繁鬧已去,皇城滿地的爆竹碎片,三兩宮人清理街道。

延晖宮雅間內,榻幔正垂落着,暖爐裏原本已微弱的炭火,已換上新炭,重新暖熱起來。

沐錦書漸漸轉醒,不禁輕揉眼眸,房內寧靜,只有些許書頁翻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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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撐起身子,将榻幔掀起,只見謝明鄞坐在梨花椅上,玄色華袍扣得一絲不茍,修長的手間端着一本書籍。

側邊的檀桌上是清甜的蒸梨湯,冒着熱氣,他似乎只嘗了幾口。

聽見床榻處的動靜,他側首過來,與她對視,神色自若:“醒了?”

沐錦書靜思須臾,想着昨兒的事,她沒有回瓊思齋,而是留在這裏一整夜。

經夜裏的休息,謝明鄞神采奕然,惬意自得,眉宇間已不見昨晚的疲乏。

沐錦書從榻間下來,裏衣素薄,卻将身姿勾勒得越發玲珑有致,她未添衣裳,便疾步向他走來。

謝明鄞則忙把書籍放下,随之将撲過來的她攬住,淡淡道:“先将衣裳穿好。”

雖屋中有炭火,但到底還是寒涼的,需多添衣裳。

沐錦書望着他微頓,不知想了什麽,嬌氣道:“皇兄幫書兒穿。”

謝明鄞停頓須臾,指腹揉了揉她的臉頰,溫和地回一聲好,随之拉着人行到屏風旁。

沐錦書昨日不知怎麽睡着的,更衣入榻時也是迷糊地聽皇兄的話。

謝明鄞将衣衫取下,年少時他常會有為她穿衣的時候,因為衣物繁雜,很多時候她都不會。

除了這兩年,這兩年皇兄不在身邊,沐錦書不喜侍女幫忙,便自己學會不少。

謝明鄞有條不紊地将衣裳處的盤扣系上,語态平和地開口:“方才母後命人來問你。”

沐錦書眸中掠過一驚,母後知道她在延晖宮和皇兄在一起。

她輕聲問:“說了什麽。”

謝明鄞修長的手指系到她柔軟胸脯處的盤扣,行徑輕柔且自然。

他語氣淡然得這就像一件常事,“我道等你用完早膳便回去。”

沐錦書微微抿唇,母後近來不允他們見面,此下什麽都沒教訓嗎。

她輕輕低眸,視線落在他的手指上,指尖撫過衣襟起伏的地方,沐錦書不禁有些臉熱。

謝明鄞的手僅是不着痕跡地掠過,深眸輕瞥沐錦書的嬌顏,薄唇揚起淡弧:“書兒長大了。”

簡單的一句陳述句,小妹自幼同他青梅竹馬,如今年至雙九,如花似玉,的确是長大了。

沐錦書杏眸微動,望向他的神色,憑白無故說這種話,她別開面容。

謝明鄞淡淡笑着,為沐錦書穿整着外衣,系好矜帶,輕輕将她的身子拉近,他低首吻舐嬌唇。

...

待更好衣裙,侍女端來熱水梳妝,沐錦書坐在妝桌前,青絲長發落在腰際,銅鏡裏的嬌顏清麗,唇瓣瑩潤。

而此時,謝明鄞已在外間飲茶靜待,良久之後,沐錦書從裏屋出來。

早膳備置上桌,在宮人婢女前,二人少了幾許親密。

大年初一,皇城尚在新年的氛圍中,接下來,謝明鄞應該能休沐幾日了。

沐錦書忍不住問起到底是什麽事這麽急,已是年底,還需趕去邳州。

謝明鄞神色微頓,有關公務的事是不應告訴她,但他并不介意讓她知曉。

“邳州的案子,不僅僅是涉及前南陽王妃的死,還有關于草菅人民,強搶土地的惡行,如今證據缺失,不得前往邳州查探。”

沐錦書眉目輕蹙,如果這皆有關于南陽王高襲,可見其德行極惡,他在南境的軍權必然折損。

謝明鄞從容地将小菜夾入她碗中,耐心道:“這案子沒那麽好破的,眼下年初休沐,繁雜瑣碎,人員四散,父皇命我暫時将案子放下。”

沐錦書輕輕點首,看向碗中的小菜,不再提問此事,之前南陽王與她只有幾次交談,她多則在宮中,難有去惹事生非。

二人心照不宣地用早膳,便出了延晖宮,謝明鄞攙着沐錦書坐上步辇,一同前去需去鳳儀宮給帝後請安。

鳳儀宮。

帝後尚在用茶點,後宮上下的人已躬拜過一遍了,見二人到來,皇後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了。

難得這個年,過得最為歡喜,太子妃有了身孕,二子同養女婚期亦将近。

皇後歡喜地将謝明鄞喚到跟前,詢問楚王府裏婚事置辦得如何了。

雖然公務繁忙,但對于婚事,楚王府籌辦得倒件件沒落下。

皇後只道若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詢問李尚儀便是,這場婚事雖都已是自家人,但明媒正娶一件沒落。

沐家祠堂還需請國師去祭拜一番才行,大婚将近事物會越發繁多起來的。

沐錦書聽言輕輕颌首,偷瞥一旁的皇兄,他身形端正,眉眼溫和含着笑。

...

過了除夕,随後的幾日,朝野上下,京城坊間皆在祭祖與休沐之中,是難得的清閑。

大慶朝假休較多,年假會持續到上元節結束,就像皇後娘娘說的那樣,臨近大婚,瑣事越發多。

雖是年假間,但禮部都來了瓊思齋好幾趟,繁文缛節之多。

上元節,京城比除夕夜更為繁華熱鬧,八街九陌,花燈通明,戲子伶人游.街,火樹銀花。

沐錦書跟着太子妃一同做了些湯圓,不得不說太子妃的手藝很好,格外精通糕點小吃。

太子妃叨叨絮絮的,将做好的芝麻湯圓一同拿去鳳儀宮孝敬皇後娘娘,是一點沒給太子哥哥留。

她說禦膳房做的湯圓,夠太子殿下吃了,而她做的,太子應該不稀罕吃。

沐錦書微微哽喉,是不知說什麽好,不過皇後娘娘對二人親手做的湯圓很歡喜。

京城百燈通明,百姓歡樂,難得這般繁華光景,魏皇後沒明攔着沐錦書,是暗自便允了她出宮走走。

但太子妃如今已顯懷,自應有未來國母的模樣,這人多繁雜之地,便不允她出行了。

聽此,太子妃低斂着眸,倒也沒說什麽,待同沐錦書出了鳳儀宮,她便緊跟在她身旁,一同随行。

沐錦書忙将太子妃攔住,如今嫂嫂金貴得緊,她可不敢帶她出宮。

太子妃則湊近道她身孕已過了三個月,是穩妥的,上元燈節一年一度,難得熱鬧。

越發同嫂嫂走近,就越覺得她是個活潑性子,比起沐錦書的慢熱,要跳脫得多。

嫂嫂着實纏人,沐錦書心軟嘴也軟,離宮時她偷偷入了馬車。

車廂之中,沐錦書望着眼前身着素雅的太子妃,深感憂慮,開口道:“太子哥哥知道會責怪我的。”

“他不會的。”太子妃轉眸看向她,随之摸摸小腹,回道:“到時便說是我非要跟着,同你無關。”

沐錦書托起臉輕輕撅嘴,繼續道:“可坊間百姓諸多,萬一推搡到你,或者有歹人怎麽辦。”

太子妃有條不紊地安撫她道:“那便離人潮遠些,這京畿治安是楚王負責,楚王寵愛公主,既出了宮,想必定有金吾衛在旁護衛,何怕有什麽歹人。”

沐錦書竟有些啞口無言,嫂嫂的伶牙俐齒,着實說不過她。

只好無力反駁道:“誰知二皇兄會不會知曉我出宮。”

太子妃輕撩車窗簾,側首望着長街上樣式多彩的花燈,回道:“會的,楚王定會派金吾衛尋過來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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