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相擁

面對眼前明晃晃的刀刃, 高襲僵住身軀,看向不遠處的謝明鄞,随之冷笑出聲, “信號已發,不出半刻清豐鎮便出軍,禁衛軍萬人不到,還敢夜襲清豐鎮。”

升起的煙火使得視線短暫地明亮了一下,林中幾名叛兵皆被禁衛軍輕松擒拿。

謝明鄞回過首, 面無情緒地看向高襲, 提槍向他走來,随即槍柄重重砸在高襲的左臉上, 他當即低首,兩顆牙夾着鮮血吐出來。

謝明鄞冷聲質問道:“方才對本王的王妃做了什麽。”

沐錦書站在一衆禁衛軍之前, 纖手輕攥衣袖,看着戾氣橫生的謝明鄞。

高襲口含血跡, 撐着身體的雙手微微發抖, 心懷憎惡, “謝明鄞你別猖狂,清豐鎮裏外皆是我麾下精兵, 很快便......”

話語還沒說完,謝明鄞的槍柄再次砸在高襲的臉上, 他頓時就被打翻于地,疼痛不止。

謝明鄞冷言:“招兵謀反,大逆不道,本王大可就地處決你。”

言罷, 長.槍倒轉, 槍刃直指高襲的脖頸, 他此刻已是血跡斑斑,狼狽至極地仰躺在地上。

高襲心驚膽戰,倉惶道:“你以為我死後,就能結束南境反逆?真正謀逆的可不止我一人!”

話語落下,謝明鄞将槍刃狠狠插入他脖頸左側的土壤裏,刃鋒格外狠厲。

高襲驚得身形一抖,只聽謝明鄞冷哧一聲,下令禁衛軍将他捆綁起來,随之押了下去。

想必清豐鎮已然看到高襲的信號,嚴陣防守起來,此處不可多做停留。

謝明鄞收起長.槍,收斂心神,側首看向衣着淩亂的沐錦書。

他眉宇間沉凝,提步走來,銀色長.槍轉而插入身側的地面中,随後一把拉住她的手往懷中帶。

沐錦書的額頭抵到他的肩膀,僅僅只是這一個動作,雖然會有些魯莽,但他熟悉氣息使得人心間泛酸。

她聲線微啞道:“二哥...你要再來晚一點,書兒就保不住了...”

謝明鄞眸色放柔,寬大的手掌輕扶她的腰肢,低聲撫慰道:“對不起。”

方才高襲掐她的腰,他心裏便憋着一股戾氣,平日他都不舍得使力對她,那狗賊怎麽敢的。

謝明鄞手掌覆上她的頸後,指腹一如往常那般輕揉着,關心道:“那狗賊可有傷到你?”

沐錦書委屈地癟嘴,緊繃了幾日的神經總算舒展下來,伸手抱住他的勁腰。

“我好不容易從裏頭逃出來,那高襲不是人,暗中跟随,欲在外弄死書兒和孩子,好在沒被他下重手。”

謝明鄞眉目沉了沉,他出現在這裏,便是為了夜襲清豐鎮将她找到。

前日那場岩石滑坡,已讓禁衛軍大有損傷,只是他放心不下她,不敢多做休整。

想此,謝明鄞側首冷瞥不遠處被押在地面上的高襲,沉聲道:“亂臣賊子,天地不容,他活不了多久。”

沐錦書輕輕拉開距離,抹了抹眼角的水氣,思索道:“他們今晚在籌劃撤離清豐鎮,想來已是做好準備了。”

話語剛落下,禁衛軍的偵查兵便從遠處疾步趕來,停在謝明鄞身側,将二人的對話打斷。

“報,清豐鎮的騎兵正往此方向趕來。”

謝明鄞眉目沉着,二人顯然沒有時間相互解釋,先将人帶走,他隐約覺得清豐鎮內有個厲害交涉。

二話不說,謝明鄞将沐錦書抱上馬匹同坐,率一衆禁衛軍潛着草木,前往山側方向回避。

原處留下幾個叛軍的屍首,隊伍漸漸遠離林木,夜幕已臨,視線灰暗。

馬匹上,沐錦書身子嬌小,掩在謝明鄞的臂彎裏,還不忘甕聲甕氣控訴這幾日來的可憐。

謝明鄞單手持着馬缰,俯首靠在她耳邊,溫和地安撫她,他略微沉頓片刻,轉而又沉聲道:“我先送你去安全的地方,今晚恐是兇多吉少。”

禁衛軍人馬有所傷亡,只怕清豐鎮中還掩藏着實力,他已飛鴿傳書召集援軍,恐要明日一早才到。

沐錦書收斂了眼中的撒嬌,暗思須臾,纖手握上謝明鄞持馬缰的手,輕語道:“清豐鎮裏的那人...不一般......”

謝明鄞道:“是何人。”

話音剛落,沐錦書還未來得及回答,遠處幽黑之中傳來一陣馬蹄聲,來勢洶洶。

謝明鄞勒住馬匹,凝視着前方的螢火點點間,只見山腳之下,隐隐約約似有鐵騎踏蹄而來。

謝明鄞喃喃道:“南境鐵騎......”

南境鐵騎雄師,怎麽會出現在清豐鎮?

禁衛軍隊逐漸停在山腰懸岩之上,較為隐蔽,察看山下敵情。

衆人皆有望見那兵馬湧動的軍陣,傷痕累累的高襲搖搖晃晃地撐起身形,譏諷道:“想不到吧,我軍兵力不俗,即便今晚爾等不被發現,也根本夜襲不了清豐鎮。”

謝明鄞冷視一眼被俘的高襲,“朱雀牌不在你手裏?”

高襲不言,這南境鐵騎不過區區一師,若朝廷援軍到來,也撐不了多久時間。

謝明鄞亦不再與他廢話,拽馬率軍急急後退,撤離至山野。

留高襲一口氣便是為了朱雀玉牌,想不到他早已無用處,留着他也就沒有意義。

夜風清涼,迅捷的箭風直指禁衛軍而來,險險從謝明鄞身側掠過。

不過半刻,禁衛軍被叛軍發現,緊随而追。

謝明鄞只得召令禁衛軍應戰,清豐鎮所有的出口,皆有他麾下兵種攔截,早便做好一戰的準備。

沐錦書緊緊扶着謝明鄞的手臂,神色越發緊張,他則策馬未停,再次道:“我先将你送出去。”

與此同時,高襲見南境鐵騎直逼禁衛軍,趁亂掙開束縛,向南境軍隊高搖雙手,“我乃南陽王,速速來救本王。”

月色明亮,草木蔥茏間螢火飛舞,夜色唯美,卻是一片殺氣彌漫。

謝明鄞望着奔向叛軍的高襲,從馬鞍之後抽出弓箭,動作行雲流水地對準高襲。

高襲脖頸上有傷,但仍舊高喊:“速速來救本王。”

高喊聲落下,一發利箭極速飛馳而來,頓時射中他的胸口,箭法如神,正穿心髒。

高襲身形一晃,側身望向迎戰的禁衛軍,他瞪大的雙瞳,是不相信自己在此時喪命。

胸口鮮血不止,高襲頹然倒下,躺在血泊之中,直至氣咽下去,都未瞑目。

相隔數百尺,沐錦書驚呼一聲,捂住唇口,有些始料不及。

謝明鄞将弓箭收起,繼續策馬疾馳,冷漠道:“既然持有朱雀玉牌的,另有其人,我自不會讓他活着回去的。”

沐錦書逐漸收斂心神,來不及細思,便被謝明鄞攬穩腰肢。

叛軍緊追不舍,且對高襲的死熟視無睹,亂蹄躍過他的屍體。

追逐之中,兩軍交戰,打鬥聲此起彼伏,利箭劃過謝明鄞的臂膀,衣袖劃破。

沐錦書心緒不寧,只怕太上皇是要将二哥抓入麾下,高襲不過是他的一副棋子罷了。

混亂中禁衛軍死傷過半,謝明鄞沉聲道:“清豐鎮中的兵力比我預估的更為骁悍,只能撤離等候援軍。”

言罷,便策馬突出重圍。

正在這時,利箭射中馬匹後蹄,謝明鄞有力的手臂抱緊沐錦書的柳腰,從馬上躍下來。

沐錦書驚得大氣不敢喘,落地險險摔倒,好在身旁有謝明鄞相護。

兩軍一片混亂,在禁衛軍的掩護下,謝明鄞帶着沐錦書潛入山林之中。

***

梅雨時節,常有落雨。

二人脫離戰亂,駕馬便入叢林內,點點雨水落在沐錦書的鼻尖上,她微微一頓。

夜色朦胧,又逢落雨,一時半會恐是走不出山林,只能暫時尋去處避雨。

沐錦書秀眉緊蹙,興許是之前的行動或許激烈,小腹隐隐作痛起來,纖手漸漸攥緊身後男人的手臂。

謝明鄞察覺到她的異樣,将慢走的馬匹拽停,緊張問道:“怎麽了。”

沐錦書微微側首,隐痛耐難,捏着他的大手掌,啞聲道:“肚子好疼...”

聽此,謝明鄞有些慌神,忙安撫她幾聲,張望四周,直到望見一處可避雨的山岩。

謝明鄞躍下馬匹,将沐錦書抱下來,快步往岩洞之下趕去。

雨水落在二人的面龐上,沐錦書緊鎖眉頭,往他懷中藏,腹痛不停。

被抛下的駿馬頗通人性,跟随于身後。

入了岩洞,謝明鄞将外衣脫下,給沐錦書披蓋好,一邊安撫着她,一邊試圖鑽木取火。

他語态中有些許慌張,“暖暖身子便好了。”

片刻之後,火光照亮岩洞,岩外雨水陣陣,遠處的戰役已不知情況如何。

沐錦書身子乏力,唇色都白了一層,額上帶着薄汗,手腳冰涼。

看得謝明鄞心驚膽戰,捏着她的手腕聽脈,脈象微弱淩亂,聽聞身孕不滿三月,極容易流産。

謝明鄞心中突突直跳,緊抱着她的身子,任由其趴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問道:“很疼嗎。”

沐錦書氣息輕緩,心中也倉惶不已,腹痛得她眼眶泛紅,已無暇回複他,多日來的奔波只怕是動了胎氣,荒郊野嶺的,她越想越怕。

謝明鄞神色沉頓,溫熱的手掌捂上她的腹部,輕柔地摩挲,“沒事的,我謝明鄞的兒子不會有事。”

他的語氣低沉穩重,尤為堅定,壓着沐錦書忐忑不安的心。她雙手環上謝明鄞的肩膀,柔嫩的面頰貼着他的頸側,身子柔軟卻有氣無力的。

沐錦書輕輕喊他:“夫君...”

謝明鄞連道了兩聲我在,沐錦書像是安了心,疲憊的眼睫輕阖,似乎他的輕撫真的有用,沒有方才那般疼痛了。

青山夜雨,草木蔥茏。

許久之後,沐錦書依偎着謝明鄞的胸懷,昏沉淺眠,他将衣袍往上掖了掖。

謝明鄞低眸凝着她精致嬌麗的小臉,摟着人貼近了些,低沉道:“我的。”

山岩內的駿馬輕嘶,動了動馬蹄,随後趴伏下來休息,外頭的雨水透着一層清涼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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