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小友,你們這是什麽意思啊

玄學協會外面停滿了各色豪車,不過大多是本省或者外省的富豪,前來觀摩的。

風水師不缺錢,但大多比較低調,像侯師傅,他還開着外表破破爛爛的面包車,一副生怕被人劫財的樣子。

楚逢月一眼就看到了他的車,沒別的原因,看好的車位被他搶先了。

“承讓承讓,楚師傅。”侯師傅停好車下來,拎着一個黑色布袋笑眯眯朝她打招呼。

楚逢月拉下墨鏡,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過了三分鐘,找到了空位,青玄道長懸着的心終于落下。

“青玄,你們道觀最近香油錢很多啊。”有別的觀主毫不掩飾調侃他:“連跑車都坐上了,這可是開天辟地頭一遭啊。”

在陵城,這麽拉風的道長,恐怕就他一個。

周圍的人也投來善意的微笑,紛紛附和揶揄——

“也要體驗一把速度與激情嘛。”

青玄道長臉都被風吹麻了,他扶了扶頭上的發髻,心裏哀嘆不已。

這件事恐怕能被這些老東西念叨大半年,早知道坐個地鐵過來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各位觀主好,師叔師伯好。”洛觀露出淺淺的笑容,十分娴熟地和長輩們打招呼。

“我和師父第一次坐跑車,您再說他老人家又得整宿睡不着覺了!”

“孽徒。”青玄道長冷冷瞥他,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青玄,不給我們介紹一下?這位是?”在場的人嘲笑了老道長一番,把目光投向他旁邊的女人。

她一身白色運動休閑裝,穿的也是同色系的休閑鞋,戴着口罩,墨鏡堪堪挂在鼻梁上,露出讓人一眼驚豔的眉眼。

楚逢月是打算跟在青玄道長身邊看個熱鬧的,沒想過要參加什麽項目。

本來以為自己只是個無名小卒,沒有人會認識她,因為本地的風水界她壓根就沒挨過邊,所以她就沒吭聲。

“這是洛觀的朋友,跟過來一起看看。”青玄道長整理淩亂的長須,老神在在道。

“牛鼻子老道妄想坑我!”幾人同時在心裏咒罵。

要不是在侯師傅的朋友圈看到過她引龍炸墳的壯舉,他們還真就信了青玄的胡扯。

暗罵這老家夥真是記仇,要是因為他的話,自己對這位有所輕視或者不放在眼裏,肯定會有所得罪。

以她睚眦必報的性子,說不定什麽時候就下了黑手。

葉家祖墳和別墅的事,葉家人想瞞,但是在本市的風水師群體裏瞞不住。

侯師傅和馬當先有不少師兄弟,這倆肯定一回去就和家裏人說,那個葉家不是個什麽好貨,坑完後代還給他們下套。

而那些師兄弟又會把這件事告訴相熟的人,避免葉家找人布置風水局,他們又掉大坑裏。

暗地裏翻了個白眼,有人笑呵呵湊上去和楚逢月打招呼——

“楚師傅,鄙人姓圖,擅長制作法器……”

“楚師傅,我是白垣,卦師。”

“楚師傅……”

伸手不打笑臉人,又都是同行,楚逢月對他們天然帶着好感,所以氣氛很融洽。

還一起讨論最近自己一手布置的風水案例,看沒有需要拾遺補缺的地方。

楚逢月對他們的第一感覺就是兩個字——

務實。

而且這些人也沒有馬師傅那麽傲氣,一見面就給她下戰書。

如果馬師傅知道她心裏的想法一定會大呼冤枉,他們哪會是這麽好的人啊,無非是早就見識過她的實力,不敢造次而已。

有人看不慣這邊的其樂融融,陰陽怪氣道——

“你們陵城是沒人了?一個女風水師都這麽趨之如鹜。”

他們是外省過來的,很少見過女風水師,并且抱有偏見。

還有個原因,他們是來和陵城的風水師一較高下,而不是友善交流,自然見縫插針,處處針對。

“女風水師怎麽了?”一個紮着馬尾,青春靓麗的姑娘聞言,目露不滿反駁道:“你們虞城的風水師連女風水師都比不過,不是更丢人?”

“我要是你們,就老老實實待在虞城那一畝三分地,免得出來自取其辱!”

原先找茬的人還要說什麽,被人拉了拉袖子:“吳師傅,算了算了。”

這個姑娘他認識,不僅認識,還在她手下輸過。

南洋回來的,有兩把刷子。

見他們灰溜溜走了,洛觀看向幫他們說話的女孩,面露疑色:“請問怎麽稱呼?”

“蘭琳。”女孩爽朗笑道:“我知道你,洛觀。”

“嗯?”洛觀摸了摸鼻子,心想自己現在這麽有名了嗎。

“荒野求生上那個傻乎乎的小道士嘛,還有你旁邊的人——”蘭琳眼底有躍躍欲試的光芒:“楚小姐。”

得知她看過節目,一點也不好奇她會認出自己,颔首:“你好。”

青玄道長沒有打擾年輕人的交際,基于剛才虞城那幫風水師的出言不遜,他們都很惱怒,在商量怎麽在玄學大會上給對方一個教訓。

還真把陵城當他們的地盤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人都陸續到齊,外面已經停滿了車,找不到空位的就把車停到對面商場的地下車庫。

這次大會的發起人是陵城玄學協會會長程方。

他對風水略有涉獵,更為精通的是制作法器,同時,他也是見山居士的大弟子。

今天比試的是鬥寶,見山居士是本省有名的法器大師,自然是要來看看。

他老人家年逾百歲,發須全白,看起來仙風道骨,寬松的法袍穿在身上,頗有魏晉之風。

來的人幾乎都穿上本門派的法袍,一看就知道——

哦,這人是金鎖玉關一派的,那人是陰陽五行一脈的。

這也是門庭傳承的重要性。

看到楚逢月,見山居士溫和一笑,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可早在電腦上,就認識她了。

“師父,您認識那位?”

作為陵城玄學協會的會長,程方自然知道她的所作所為,對她也有所關注。

因為這位之前不顯山不露水,突然冒尖,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而且她的身份比較特殊,娛樂圈的大明星,他調查過,在這個月之前,她沒有任何風水方面的動靜。

程方心中存疑,怕她這人有問題。

在看過侯師傅朋友圈發的視頻後,他心裏更是舉棋不定。

她的實力絕對比顯露出來的更強大,幾張符紙就能引來山龍和水龍的震動,隔那麽遠輕易毀人祖墳風水。

他看不透這位楚小姐。

你要說她手段狠辣,可她做的事又是造福一方村民的。

“不算認識。”見山居士知道徒弟心裏在想什麽,他和聲道:“多接觸就知道一個人的本性了。”

程方作為本市玄學協會的會長,謹慎點很正常,也是職責所在,以免出現害群之馬。

“弟子受教。”

他深吸一口氣,笑容滿面道:“歡迎諸位同行趕來赴會,這次依舊是友好交流,大家點到即止,手下留情,各留幾分薄面,日後好相見。”

在他開場致詞後,鬥寶環節開始。

鬥寶不僅是比法器的氣場大小,還有氣場的凝聚力,以及法器本身的作用。

比如招財的貔貅、化煞的葫蘆、催官顯貴的玉印等。

這些楚逢月不算是特別了解,她的看家本事還是尋龍點穴,鑒定法器只能算是個二把刀。

制作更別說了,直接兩手一攤,不會。

而此時侯師傅就派上用場了,他在她耳邊小聲道:“玉印主權威,楚師傅你看那位站在一邊默默觀察的,他家有人走仕途,這方玉印恐怕最後是他收入囊中。”

鬥寶不僅是讓風水師們互相切磋,還有方便買主現場選法器的意圖。

在這裏購買法器,鬥寶勝出的肯定是最優的,而且有玄學協會做擔保,不用怕買到假貨。

有錢人都喜歡來,可惜好幾年才舉辦一次,法器總是供不應求。

楚逢月順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點點頭:“鴻運當頭,心想事成。”

不知道從哪湊過來的蘭琳訝異:“你會看相?”

“不會。”楚逢月随口應付道。

“又騙我!”蘭琳癟嘴,随後又興致勃勃,“你看那個人,能看出什麽嗎?”

知道她突然提起別人肯定是有什麽問題的,但楚逢月還是望了過去。

“大富格局,別的看不出來。”女人搖頭道。

“他是虞城的首富,但是膝下沒有子女。”蘭琳在她耳邊輕聲道:“你看剛才那群大放厥詞的虞城風水師看到他都躲着走,就是被他坑怕了。”

“嗯?”楚逢月心中一動,仔細打量他身上的氣場和面向,不解蹙眉:“他這命格,不像是命中無子的。”

“我可沒騙你,不信随便找個人問問就知道。”蘭琳繼續跟她咬耳朵:“這位首富姓司徒,都喊他司徒老板。”

“以前有人叫他司徒先生,他聽不得那個生字,後來就改口了。”

楚逢月若有所思。

這就有些奇怪了,命格沒問題,氣場也沒問題,也沒有什麽煞氣纏繞。

問題出在哪?

“楚師傅,蘭師傅說的是真的。”侯師傅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道:“這位司徒老板,在咱們行業內也算是上了黑名單了,虞城陵城有名的卦師都給他蔔過卦,注定無子無女。”

“那他什麽反應?”楚逢月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說,她總覺得不應該。

“司徒老板當然是不信,他又覺得是祖墳有問題,找了風水師要遷墳——”

“風水師到了他家祖墳一看,明顯是富穴,告訴他沒必要遷。”

“他不信這個邪,非要遷。”

侯師傅攤手道:“遷了墳,他家風水不穩,公司也受到了影響,股價瘋狂下跌。”

“就這樣,他還是穩坐虞城首富的交椅。”

“……”楚逢月聽完覺得人家不愧是首富,這心理承受能力,絕了。

“後來呢。”

“各種折騰,反正家産不僅沒少,反而越來越多。”說到這,侯師傅腰杆子挺得筆直:“畢竟催官顯貴是咱們風水師的拿手好活嘛。”

“噗……”楚逢月沒忍住笑了,她一針見血:“可這位司徒老板需要的并不是錢。”

侯師傅的臉頓時垮了下來。

“也有人勸他領養一個,他不願意,說寧願把錢都做慈善也不留給非親生的養子。”

說到這,他還補了一句:“司徒老板也算是富豪圈裏的異類,有不少人在外面有莺莺燕燕,他潔身自好。去醫院檢查,他和老婆身體都沒問題,別人慫恿他在外面找人試試,他也不肯。”

楚逢月聽完這些,對這位司徒老板印象倒是不錯。

鬥寶會上出現的寓意多子多福的法器都被司徒老板拿下,熟悉的人都知道他的痛處,沒人和他競價。

鬥寶差不多結束,司徒老板臉上沒有任何波瀾,和過來打招呼的人略微颔首,打算離開。

蘭琳卻突然開口——

“司徒老板。”

司徒正停下腳步,皺眉看向她。

小姑娘巧笑倩兮:“我叫蘭琳,師從青田劉一派,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聽我說兩句話?”

聽她自報家門,司徒正來了幾分興致:“誠意伯劉青田的後人?”

輔佐朱元璋一統江山的劉伯溫的名頭,即便已經過了六百多年,拿出來依舊響亮。

旁人也很是好奇,這位南洋回來的女風水師能和司徒正說什麽。

可她明顯沒有公之于衆的意思,悄聲在司徒正身邊耳語幾句,然後兩人一起離開玄學協會。

楚逢月對此倒不是很意外,現在的風水界依舊對女風水師存在些許偏見,之前和她打招呼的風水師們之所以對她态度好,不一定是認可,只是單純的畏懼。

不得不說,下手狠厲的人總是會少很多麻煩。

而蘭琳雖然和虞城的人比試過,但是估計沒有造成多大影響,在風水師行當裏更注重名頭和人脈。

一個剛回國不久的女風水師,還沒在這裏站穩腳跟,自然要做一點證明自己能力的事。

還有,對于她提出的青田劉的名號,有人信有人不信,實力才是王道。

不然随口說自己是袁天罡和李淳風的後人,也能去借着這個名頭給人堪輿相地了。

問題是誰認啊!

鬥寶沒什麽好看的,楚逢月是沒提起什麽興趣。

她手上的廟宇錢就是頂級法器,還是經過佛門香火之力供奉蘊養的,再買別的都是雞肋。

而且法器氣場會相沖,氣弱的一方會被逐漸蠶食,直到完全失去氣場。

中午在玄學協會的食堂吃飯,人太多了,除了食堂,就連房間以及外面待客的大廳和空地都被征用,擺上桌椅飯菜。

楚逢月就是在外面吃的。

頂着大太陽,她扒拉了兩口吃不下了,歇了一會兒,又低頭繼續吃。

“楚小姐。”洛觀端着碗從大廳裏過來,一屁股在她旁邊坐下。

“我剛才問了一下,明天是比試布置風水局,由玄學協會随機抽選兩個命格一般的人,由風水師布局催發運勢。”

楚逢月點點頭,“堪輿相地什麽時候比?”

“你要參加嗎?”洛觀喝了口紫菜湯,含糊不清道:“估計得後天吧。”

“沒空,後天我要參加節目。”她放下筷子,慢條斯理擦嘴:“看完明天的布局,我就不來了。”

“好吧。”洛觀明顯有些失望,他參加的就是相地,選出來的風水寶地會由富豪競價。

這點蠅頭小利誘惑不到楚逢月,她更想看到南昭如今對南星的态度。

他的夢是碎片化的,會不會是每天夢到一點?

猜不到的事就不去猜,反正很快就會結果。

下午還有一場,不過不算是比試,而是交流切磋。

吃完飯,風水師們開車跟在程方車屁股後面,各省的車牌有序排成長龍,勞斯萊斯和面包車交雜混在一起。

楚逢月的跑車依舊很拉風,但是在青玄道長的強烈要求下,她還是把車棚關上了。

青玄道長的理由是:上了年紀,吹不得風,容易頭痛。

洛觀很想告訴楚小姐,這個矯情的老頭經常冬泳,飲料要喝冰的,洗澡水也是冷的。

他哪裏會吹不得風!只是覺得丢臉,怕被老友嘲笑而已。

浩浩蕩蕩的車隊往郊區一個小村子駛去,旁邊的車輛看到這麽整齊的隊伍,也不由多看幾眼。

下了高速在國道岔路口有點堵車,這排車隊也很守規矩,沒有占道超車之類的行為。

他們不知道,這條新修的路被稱為索馬裏大道,經常有人碰瓷。

“诶呦……”

在等待路口疏通的時候,某些心術不正的人動起了歪腦筋,慘叫一聲往豪車轱辘旁邊倒,捏爆血漿袋往腦門上一抹,等冤大頭給錢。

立馬有同夥圍過來裝路人,拿着手機說要報警。

豪車是最好碰瓷的了,車主往往不屑争論這些,讓司機或者助理給個萬兒八千的就完事。

富豪們對此司空見慣,擺擺手讓助理下車給錢。

風水師們可不慣這毛病,他們陸續下車,有人手持桃木劍,有人捧着羅盤,有人指尖夾着符篆。

楚逢月降下車窗,探出腦袋趴在窗沿看熱鬧。

他們圍在那幾個碰瓷的人周邊,笑容和煦,語氣友善——

“小友,你們這是什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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