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初夏的夜,還不曾有蛙蟲叫聲的糾纏因此反倒寂靜。月色朦胧下嶙峋的山倒影在地上顯得斑駁又詭異。空蕩的山谷傳出一陣兵器相撞的尖銳聲和重物落地的悶聲。
兩輛馬車安靜的停在空地上,車四周卻橫七豎八的躺了不少黑衣人。或滿身鮮血或痛苦不堪的在地上嘶喊,可那些人中間卻傲然站立着一個女子。
青絲飛舞,羅裙飄揚,雙手輕執一段錦綢,明明是個梨花般淡然的女子,此時卻一身冷然的睨視着地下衆人,璃芗嘴角一抹冷笑。
“哼,就這些本事也想要我的命!不自量力!”
帶頭的那人此刻癱在地上,驚恐的望着璃芗。身上的筋骨俱被她震斷,這是一個多麽可怕的女人!方才的情形猶在眼前!
他們圍上去的時候,她只是那樣安靜淡然的站着,待他們近身,她便甩開手中的錦綢,翩翩起舞。分明跳的那麽婉轉,可每一個姿勢都蘊含殺機,手下殺人毫不留情。她身邊站的人都還沒有動手自己帶來的幾十人,全軍覆滅!她卻就好像只是閑舞一曲!
“說!誰派你來的!”如沫一個上前揪住他衣領。閣主會武功都知道,閣主的武功好也都知道。可是好到什麽地步,今日才算是見識到。
“呸!”吐掉嘴裏一口血,那人盯着在一邊淡然站着的璃芗,“要殺便殺,反正殺不了你我也一樣是死。”
“你!”
“鳶兒。”璃芗瞥了眼地上的人,轉首對着猶自望着自己在發呆的鳶焰柔笑道:“丫頭,回神!”
“嗯,啊!璃姐姐!”鳶焰赧然,她的璃姐姐真的回來了。還是那般……不可思議!
“璃姐姐,什麽事?”掃了一眼四周,鳶焰小臉一紅,方才姐姐打鬥自己居然瞧姐姐都瞧的出神了,當真丢臉!
努嘴朝地上那人點了點,璃芗輕聲道:“他既然不願意說,你總有法子叫他自己說出的罷。”
看了看被璃芗斷了筋骨癱在地上的那人,鳶焰露出一副很奸詐的笑。
“不過是逼他說出些他不想說的事,這個簡單的很!”
望着眼前笑的一臉無害卻分明奸詐的少女,黑衣人心中有些抽搐,只覺得不如現在死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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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月在麽?”紅唇輕啓,璃芗不再看地上這些人,擡頭望了望皎皎明月。
“屬下在!”一個聲音驀地出現在她身邊,整個人就好像融在這月色中,叫人總是瞧不出真實的樣子。
“帶回閣子。”
“是!”
一道影子閃過,方才自己還抓在手裏的人不見了蹤影。如沫忍不住有些害怕,這樣的身手,若是殺她,她能擋得住幾回。
掃了眼周圍還橫七豎八躺着的人,璃芗冷道:“你們若是有命爬回去,就告訴南猿裏的老頭子,不想早死的話不該他動的腦子就不要動。”說罷,回身上車不再多看一眼。
如沫掃了一下地上衆人,皺了皺眉頭便要趕車,卻聽的遠處傳來‘嘚嘚嘚嘚’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速度極快!是誰?難道又是打他們主意的?這幫人倒是膽大一點也不瞞着行蹤!
馬車內璃芗一上車便二話不說擺開棋局,待趙聿上車便将棋子往他手裏一塞朝棋盤努了一下嘴。
伸手接過棋子,趙聿細細的看了看她。唔,一場打鬥臉色氣息仍穩,臉色倒是紅潤了一些,不錯不錯。三年,璃兒的身手沒有丢下,甚好甚好。信手撚子,黃梨木的棋盤上,‘嗒’的一聲,他落下一子便轉而看她。
“累麽?”
“不累。”璃芗蹙眉盯着棋盤,‘嗒’也是一子落下,擡首望向他,不意撞進一雙柔的要溺出水來的眸子。
“怪道玉簟閣主都是女子,方才的武功要是個男子使出來,便無美感可言了,倒像是跳梁小醜。”‘嗒’他輕落一子,笑道。
那一泓秋水中閃爍的璀璨瞧得她頭暈目眩,心不由得跳快了幾拍。
“咳咳……”輕咳兩聲,她轉過視線盯着棋盤,“玉簟閣主代代皆為女子倒并不是為了這個緣故。”五指纖纖,信手落子。她輕瞥了一眼對面斜靠着的趙聿,微一挑眉。
“呵呵,璃兒這是想請君入甕麽?”掃一眼盤面棋局,他輕笑一聲,一顆棋子在手指間翻轉。
正要落子,聽得“嘚嘚嘚嘚”的馬蹄聲,他們二人對視一眼便安靜下子不再說話。不過片刻,馬蹄奔近。
“請問,前面可是璃姑娘?”一隊人馬奔近,領先的一人瞧着衣服書生模樣但穿着官府,許是哪位衙門裏當個文差的軍爺。如沫一聽是來找閣主的,便堆了笑。
“這位軍爺如何稱呼?不知是哪位大人要找我家小姐?”
“客氣了,在下樞密使隸下張彥,只是一個千夫長。”張彥擡手一揖望着她身後的馬車和後面那輛,朗聲道,“敢問,璃姑娘可在車內?秦大人相請!”
聲音帶着內力,在山谷間回蕩開來。張彥望着面前的兩輛馬車,他能聽到3個人的氣息……但看情形分明不止三個人,那另外的人顯見得身手很高,能掩了他們的氣息。
望着眼前看似文弱卻內力深厚的人,如沫眉頭不由的皺了起來,樞密使是秦修……不知道閣主見或者不見呢?正要轉身相問馬車壁卻傳來輕敲的一聲。
“如沫,秦大人相請咱們不好拂了面子,随張大人一起去吧。”
聲如梨花落地,張彥聽着精神一震,有着這樣的聲音的女子該有怎麽樣的一張面容?忽然想起從前聽人說過,秦大人心裏有個姑娘,那個姑娘有着傾城之貌。
“小人帶路,請各位相随吧。”說罷他一甩馬鞭掉頭便走,瞧也不瞧地上橫七豎八躺着的被打的還不能動身的那些黑衣人。江湖之争,他們官府從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何況今日來看是與他要請的人有關,還是不問的好。
一行人便這樣轉道涼州,待入城已經天亮了,張彥原本要帶着他們即刻去秦府,但璃芗說,一來不曾拜帖二來風塵仆仆,實在不宜冒然前去,因此只是随着如沫住在了開在涼州的芙蓉簟中。
畢竟三年不曾這樣打過,又剛解了寒毒,璃芗的身子确實有些許,因此回到房中便安心打坐調養。等到她收功時,天色已經黑的很深沉了。
“璃兒……”将将就要伸下床的腿被這麽幽怨的一聲叫喚給喊的停在的半空。這樣的聲音就只有一個人會發出來!
她蹙眉擡眼,果然!趙聿仍舊換了一身月白錦袍,慵懶斜躺在外間的貴妃榻上。微敞的外袍露出裏面如玉的肌膚,他右手支着腦袋,沒有束冠散了一頭青絲,劍眉斜飛入鬓,微眯着一雙丹鳳眼,十分幽怨十分……撩人。
“咳咳。”她輕咳兩聲,下床走到外面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慢慢喝着不去瞧他。這人現在越發把她的房間當自己的房間了。
“一天不曾用膳了,餓不餓?”趙聿不換姿勢,嗓音略有些暗啞。他見璃芗打坐便知道肯定要很久,自去廚房煮了一些綠豆湯,見她一直不醒便索性在外間榻上好好睡了一覺,不過比璃芗早醒了片刻。
“有點……”放下茶杯,璃芗忍不住添了下嘴唇,這個茶果然是不解餓的。
看見璃芗的動作,趙聿的眸子瞬時閃過一絲暗啞,他一下子自榻上站了起來,一把抱起璃芗便飛了出去,直奔芙蓉簟的小廚房。
璃芗本來就餓,樂的有人代勞,倒是安穩的在他懷裏呆着不動。鼻尖傳來璃芗身上若有若無的梨花香味,趙聿呼吸猛地一緊,他心愛的人兒此刻就這麽安靜的待在他懷裏,他不是柳下惠……屏住呼吸,進了廚房他便将她安置在椅子上了,取過兩個碗,又将一直用冰涼着的綠豆湯舀了兩碗。
“你煮的?”璃芗嘗了一口,問道。趙聿煮的東西,不管是什麽都帶着一股特別的香味。
“嗯。”喝了兩口,他擡首望她,“味道如何?”
“很好。”她咧嘴一笑專心喝了起來,不過片刻一碗被喝掉了,她将碗往趙聿處一推,桌下用腳輕踢他一下。
趙聿不解,擡頭望她。
“幫我再添一碗……”看着一臉不解的趙聿,璃芗難得的心情很好,咧嘴一笑,朝着那鍋綠豆湯努了努嘴。啊,人果然是要吃飽了才有好心情的。
正要伸手接過她遞過來的碗,趙聿忽然眉頭一皺,一個騰身縱了過去一把抱起璃芗往旁邊急退三步!
‘叮!’一枚短劍破窗而入,直刺進桌子!劍尾裹着一張白紙!
趙聿将璃芗放下,伸手取過劍,轉手将上面的紙遞給了璃芗,自己拿着那劍仔細摩挲着,又細細的去瞧桌子上被釘出的痕跡。
入木三分!釘入後不偏不倚……內力不錯!
璃芗緩緩打開手中白紙,幾個血字赫然入目!
“要想陳浩然活着,拿玉來換!”
璃芗狠狠的将紙揉成一團,蹙眉與趙聿對視一眼:跟的倒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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