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發熱

第十章.發熱

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後，沈陵秋只覺得頭要炸開一般，又暈又疼，喉嚨中止不住的咳意，很是難受，他閉了閉眼睛，等待這陣暈沉過去。

一旁侍候着的喜兒聽見咳嗽聲，連忙跑過來，見床上人的臉色很是蒼白，便急聲道：“皇後，奴婢去請禦醫吧，您生病了！”

沈陵秋轉頭看她一眼，沉默半晌後輕輕點頭，眼見着喜兒跑去找禦醫，他躺在床上，用手捂住口，壓住胸中的咳意，看來他還是高估了自己，若不趁現在找禦醫來看看，難免皇甫雲铮下朝回來後不會發現，他不想他知道。

等了半晌，李禦醫從門外急急進來，将藥箱放在一邊後，他站在床邊，俯下身子将手指搭在床上人的腕上，仔細地診斷起來。

片刻之後，他收回手指，恭敬地說道：“皇後的身子并無大恙，只是染了風寒，發熱是常有之事，喝幾副藥休息幾日便能痊愈。”

沈陵秋躺在床上，待他說完之後，他微微睜開眼睛，對上李禦醫的目光，啞聲道：“那讓喜兒跟着李禦醫去煎藥吧，對了，不要讓皇上知道。”

李禦醫聞言一愣，雖然不明所以，他只得先低聲應下，轉過頭看了身後的喜兒一眼，他緩緩地收拾好藥箱，退了出去。

待他離開之後，沈陵秋躺在床上，頭暈暈沉沉的疼着，閉着眼睛不自覺地便睡了過去，混沌中他做了好多夢，額上不停地有冷汗滲出。

這副身子倒沒有什麽大毛病，只是容易得風寒，發熱之類的，這是打娘胎裏帶出來的毛病，根本治不好，只能靠養着，平時注意一些便不會有什麽大問題。這也是爹讓他從小習武的原因，不求保命，但求強身健體，事實上自從習武以來，他的身子确實好了很多，只要不淋雨一般不會有什麽事。

偏偏這次淋了雨，還是不小的雨，因此将之前隐藏着的病根全都帶了出來，好在并不是很嚴重，只是普通的發熱罷了，他還能忍着。

之所以不讓皇甫雲铮知道，自是不想讓他擔心。入宮之前，他對這個皇帝是敬畏的，也明白帝王家沒有愛情，所以并不指望他會善待自己，這不過是一場約定而已，先皇定下了他們的婚事，卻沒有要求皇甫雲铮必須對他好，因此他入宮前便做好了心理準備。

然而入宮之後，所遇到的一切通通讓他改變了想法，皇甫雲铮非但沒有不重視他，冷落他，反而對他關懷備至，若不是那眸中時常透露出來的，無法作假的柔情，他都快以為自己在做夢了。

面對這樣好的皇甫雲铮，他自然不想讓他為了自己這點小事而擔心，這點病只要熬過去了便無事了，不需要讓他知道。

然而他未想到的是，今日早朝結束得特別早，皇甫雲铮一下朝也沒有去禦書房，而是往秋水殿走了過來，這一來便正好碰上前來診治的李禦醫。

“李禦醫，你為何會在這裏？”見李禦醫和喜兒從殿中匆匆走出，他步至他們面前，掃了兩人一眼，沉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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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帝王的威嚴，李禦醫即使答應了皇後，也不敢犯欺君之罪，因此只好把事情的始末說了出來，說完之後，他連忙帶着喜兒去煎藥，要是晚了一刻，難保皇上不會怪罪于他。

而待兩人離開之後，皇甫雲铮便快步走入殿中，果然看到陵秋睡在床上，臉色很是蒼白，然而雙頰卻是潮紅不已，他的面上不停地有冷汗滲出，濡濕了眼睫。

殿中的宮女侍候在一旁，皇甫雲铮卻不假他人之手，親自取來布巾，用水浸濕之後，幫床上人拭去面上的汗水，仔細一摸，身上也汗濕重重，但如今他還病着，不能給他換衣裳。

皇甫雲铮坐在床上，雙手将陵秋的右手緊握在掌心，貼在臉頰邊，他忽然想到昨晚他的手也是這麽熱，看來昨晚便已經有了征兆，只是他太過大意沒有注意到，真是該死！

這一世他專門向沈府的人了解過他的身子，知道他容易染風寒，想到這裏他忍不住拍了自己的額頭一下，早知如此昨日便不該帶着他從藏書閣跑回來，哪怕等到天黑又如何，當真是太大意了！

又坐了一會兒，門外傳來了輕巧的腳步聲，原來是喜兒帶着煎好的藥回來了，他讓她把藥碗放在床邊，接着屏退殿中的所有人，用勺子攪了攪碗中漆黑的藥汁，待它涼了一些後，便俯身将床上的陵秋扶起來，讓他靠在自己的胸口，左手拿碗，右手執勺，舀起一勺藥汁便往懷中人口中送去。

許是聞到了藥的味道，一開始還喂不進去，皇甫雲铮耐心地繼續湊着，慢慢地勺子中的藥汁便被盡數吞了下去。

懷中人猛地一皺眉頭，抿起嘴竟不肯再喝，如同害怕吃藥的孩童一般，皇甫雲铮見狀，只好輕拍他的背部，将人叫醒。

對上懷中人緩緩睜開的眼睛，他微微一笑，柔聲道：“陵秋，快把藥喝了，喝下去病才會好。”說着，他又将勺子湊過去。

而沈陵秋看到皇甫雲铮，則是吃了一驚，心中頓時明白過來，還是被他發現了，他看了眼碗中濃黑的藥汁，有些不情願地張開嘴，吞下去後眉頭一皺，真的好苦！所以他寧願吃家中帶來的藥丸，也不想吃藥。

一口一口吞着，滿嘴都是藥的苦味，沈陵秋苦着臉喝完了藥，正想找水喝，便被一旁的皇甫雲铮攔腰抱住，只聽他道：“不能喝水，藥被沖淡就沒有效用了。”

見他說的這麽認真，他也不好意思反駁什麽，只好慢慢躺下來，看着床邊的皇甫雲铮，想說些什麽，卻不知可以說甚。

半晌之後，皇甫雲铮輕嘆一聲，率先打破沉默道：“陵秋，你為何病了也不告訴朕？”

“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不必驚擾皇上的。”想了想，沈陵秋低聲回答。他對他這麽好，他并不想因為這點小事煩擾他，讓他擔心。

見他這麽回答，皇甫雲铮抿唇，道：“可是朕心疼。”

話一說出口，兩人皆是一愣，皇甫雲铮怔了片刻，心中霎時明白過來，若他之前還不清楚，那麽現在便是明白不已。之前的他，不僅在讓陵秋接受他，他自己也在努力适應着兩人的相處，而如今，他發現，他好像已經愛上他了！

而沈陵秋心中則是鋪天蓋地的感動，除了家人，從來沒有人會這麽對他，在他生病的時候對他說一句，我心疼你。那一刻，他的心中翻江倒海，一些不明意味的東西在心底滋生開來。

兩人皆是一陣沉默，良久之後，皇甫雲铮率先回過神來，他幫床上的陵秋掖好被子，柔聲道：“休息吧，睡醒了病就好了。”說完，他伸手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還是很熱，昨晚便已經有了征兆，他卻沒有發現，若昨晚便讓他吃藥，想必他便不會發熱了。

陵秋看着他幫自己蓋好被褥，殿中燒了地龍，又蓋了如此厚的被子，不一會兒他的身上便滿是熱汗，睡夢中忍不住開始踢被子，手腳伸出外頭，但他總感覺有人一直耐心地幫他把手腳塞回被中，不讓他再度染上風寒，是他吧，一定是他。

不知不覺便是一個時辰過去，皇甫雲铮讓文清把所有的奏折拿了過來，索性在這裏批閱起來，待他看完最後一本折子後，他伸了個懶腰，緊接着伸手探上床上人的額頭，熱度已經降下來了，他松了口氣，目光回到陵秋滿是汗水的衣裳上。

輕嘆一聲，他讓喜兒端來熱水與幹淨的布巾，耐心地幫床上人擦拭着身子，完了之後又幫他換好衣裳，這才坐在床邊，等着他醒來。怕他醒了之後會餓，皇甫雲铮又讓幾名宮女去煮了些粥，放在爐上熱着，只要陵秋睡醒便能吃。

皇甫雲铮看着床上人安靜的睡顏，伸手握住他的掌心，緩緩地摩挲着，看了一會兒，他忍不住低下頭在那薄薄的眼皮上輕輕一吻，唇角笑意淺淡。這是他的皇後，是他這一生摯愛之人，上一世他愛錯了人，這一世他重新學習如何愛一個人，很高興他學會了。

想到這裏，皇甫雲铮收緊掌心，将陵秋的手放在唇邊，印下一吻，他相信他的皇後也會愛上他，他會給他最好的，讓他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床上人終于慢慢睜開了眼睛，皇甫雲铮微微一笑，二話不說扶着他坐起來，柔聲問道：“餓了麽？”見他點頭，他轉頭讓宮女把粥端上來，待粥涼了一些後，親自端起碗喂他。

“皇上，臣自己能吃。”陵秋伸手，想接過碗，卻被他避開，看着他認真的眼睛，他只好張開口，将皇甫雲铮喂來的食物吞入腹中。

半晌之後，一碗粥被吃完，皇甫雲铮拿來帕子，仔細地把床上人嘴邊的殘漬擦拭幹淨，他溫柔地看着他，只覺得胸腔中如同有烈火在燃燒般，讓他激動不已。

有了皇甫雲铮的悉心照顧，沈陵秋的病好得很快，沒過幾日便徹底痊愈，而經過這一次生病之後，兩人之間的關系愈發親密起來。

這一日，皇甫雲铮帶着陵秋出去散步，陽光正好，灑在身上溫暖不已，兩人一同走過狹窄的小徑，寬闊的大路，談笑聲時不時地傳來。皇甫雲铮牽着身旁人的手，眸中滿滿的都是柔情蜜意。

走到一處，見陵秋的身子不自覺地抖了抖，他連忙将身上的裘衣解下，披在他的身上，并細心地綁好繩子的結。

沈陵秋看着皇甫雲铮溫柔的動作，心中暖暖的如同有陽光一般。眼前的這個人，強行進入他的生活，卻用最溫暖的行動，讓他明白帝王家并非盡是無情之人，亦不乏皇甫雲铮這樣柔情的男子。面對這麽好的他，剛入宮時的難過再也不見，有的只是感動。

又走了一會兒，皇甫雲铮似想到了什麽，停下腳步，轉過身子對上陵秋疑惑的眼神，沉聲道：“過幾日胡族會有使者來訪，到時候朕會很忙，若晚上太晚了朕還未回來，你先睡，不要等朕，知道了嗎？”

沈陵秋聞言微愣，心中竟冒出一個念頭來，他沉默半晌，還是說了出來，“臣想等皇上。”說完後他想了想，半晌後又補了一句，“別太累。”

“好。”聲音有些酸澀，皇甫雲铮愣了半晌後，緊緊地抱住面前人，在他的發頂蹭了蹭，嗅着那泉水般清冽的味道。他知道他已經成功了一半，他的陵秋已經接受了他的存在，接受了兩人的相處，因此他相信自己定能讓陵秋也愛上他，如上一世所言，他會補償他，會好好待他。

他有耐心，并且堅信那一刻一定很快便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