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我想跟你談談沈凜的事
謝铎坐在桌後,書房裏的日光燈很亮,但酒精讓他的思維變得比平常遲緩,他眯着眼睛看了兩秒才認出進來的人是季遠。
“有事嗎?” 他問,聲音裏散發着酒後微醺的慵懶。
季遠關上房門,緩慢地走向謝铎,動作裏呈現出一種奇怪的緊繃感。
“謝先生,我想跟你談談沈凜的事。”
“沈凜” 一詞仿佛是某種信號,讓謝铎在一瞬間神智清明,他加重了語調:“沈安途怎麽了?”
季遠站在離謝铎一米開外的地方,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肢體僵硬得像個被拷問的犯人:“你知道我過去就認識沈…… 沈安途,我對他多少還算了解,這幾天我觀察了一下,他…… 很可能已經恢複記憶了。”
“證據呢?”
謝铎的動作和語氣沒有任何改變,但季遠卻突然覺得芒刺在背,他握緊拳頭。
“有,有兩件事。第一件事是我剛到別墅和他打牌的時候,我、他,還有小謝總一起打牌,我們玩真心話試探他,問他在留學的時候有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他說沒有,但他那時候明明就輪番換女友,如果不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麽他可以說不記得,他卻堅持說沒有,這不可疑嗎?”
“第二就是他在程最粉絲見面會上失蹤那事,我懷疑這是他早就安排好的,他肯定趁着這段時間去跟錦盛的人見了面。”
“他沒有。” 謝铎打斷他。
當天晚上謝铎就要來了酒店的監控,他親眼看着沈安途去了自助餐廳,沒能找到人群裏的謝文軒後,轉身坐電梯返回了一樓的會場,正好與沖向酒店正門的季遠錯過。
謝铎目光不善地審視着季遠:“你到底想說什麽?”
季遠緩緩擡頭,臉色蒼白,眼睛裏都是血絲:“我覺得謝先生不應該把沈安途留在身邊,他根本不是什麽好人,你也許不知道,他在國外就是靠着那張臉騙着千金小姐們為他花不少錢…… 後來他跟了虞可妍,為了幫助那個女人拿到繼承權,還幹了很多龌龊事,他……”
“所以呢?” 謝铎換了個坐姿,食指不耐地點着桌面,“季遠,我希望你不要誤會,我花錢清了你的債務是來讓你哄他開心的,而不是在背後故意中傷他。”
“我沒有中傷他,我說得都是事實!因為謝先生幫我付清了債務,我很感激,所以才想把實情都告訴你。” 季遠的語速越來越快,他不由地靠近謝铎,伸手撐在謝铎的桌角,“你不要被他的外表騙了,他根本不值得你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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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铎靜靜地聽他說完,擡眸看他,冷笑道:“他不值得,難道你值得?”
季遠承受不住謝铎的目光似的突然蹲下身,半跪在他腳邊,這個角度讓他看上去格外嬌小可憐,他直視着謝铎,扯了扯嘴角。
“至少我比他幹淨。”
仿佛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謝铎的眼底一片漆黑,有什麽可怕的東西正張牙舞爪地爬出來。
季遠屏息等待着他的回應,在這一瞬間,他感到一滴冷汗從脖頸滑過落進領口,房間裏的暖氣也烘不熱的濕冷感浸透骨縫,他的眼睛一錯不錯地盯着謝铎,餘光卻瞥見他手背上緊繃的青筋和碾着地毯的鞋尖……
“你們聊完了嗎?”
書房的門突然開了,沈安途穿着浴袍靠在門框上,不知道已經聽了多久。
謝铎猛然站起身,撞倒季遠大步朝他走去,但沈安途在他走近之前就轉頭離開。
“謝先生!” 季遠雙手撐着在地毯上沖謝铎的背影大喊,“你不要忘了他沈凜是什麽樣的人!”
謝铎停住腳步,回頭掃了他一眼,突然挑起嘴角,壓低的眉梢滿是譏諷。
“你覺得我是看上了他的清純天真?”
謝铎走了,季遠脫力般坐倒在地,後背的皮膚貼上汗濕的襯衫,冰得他打了個寒顫。
謝铎回到三樓,在一片黑暗中,陽臺上一點紅色的火星在半空中浮動。謝铎開了卧室的燈,看見了半敞開的床頭櫃,裏面他的煙和打火機不見了。
沈安途在陽臺上抽煙。
謝铎不明白,為什麽一個人只是背影就能那樣令人神魂颠倒。
他只穿着單薄的浴袍,頭發還沒有完全吹幹,腰間系着腰帶掐出細得過分的腰線,浴袍下延伸而出的兩條小腿筆直修長,腳腕纖細線條優美,謝铎曾用手掌丈量過很多次。
沈安途就這麽托着手肘,夾着煙,在聽見腳步聲時豁然回頭。
那些白色的煙霧蜿蜒纏繞着湧出他的唇縫,在空氣裏勾勒出惑人的曲線,朦胧地遮住他微微上挑的眼角。
沈安途把過長的劉海全部掀到頭頂,露出飽滿的額頭和淩厲的眉峰,他半阖着眼皮注視謝铎,這一刻他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刃,他的身上再沒有半點屬于沈安途的溫順乖巧。
他是沈凜。
謝铎的心跳在這一刻靜止。
“我從他說‘很感激你’那句話開始聽的,” 沈安途轉身對着謝铎,一陣寒風刮來,他冷得晃了晃,整個人更單薄了似的,連頭發也淩亂地散落在臉上,“你覺得他比我幹淨嗎?”
“怎麽可能。”
謝铎上前兩步滅了他的煙,把他拉進房間關上落地窗戶,又找來寬大的浴巾把他整個裹住。
沈安途直直地站着,任由謝铎擺弄,長時間在寒風裏受凍,讓他即便進入了溫暖的室內也沒法忍住不發抖。
“你當時為什麽要幫他還債?” 沈安途問,他的鼻音很重。
謝铎用浴巾擦拭着沈安途半幹的頭發,伸手把他覆在臉上的劉海全部撥開:“我以為幫他你會高興。”
“我不高興,一點也不高興。”
沈安途的語氣又冷又硬,他渾身上下寫滿了抗拒,無論謝铎怎麽給他擦頭發,他都絕不肯低頭配合一下。
謝铎的動作停住:“我已經叫了人過來,他馬上就會離開。”
沈安途沒有說話,只是從謝铎手裏搶過毛巾,遮住臉。
謝铎緩緩收回手:“沈……”
“今晚我睡客房,” 沈安途打斷他,“謝文軒喝太多了,我照顧他一下。”
謝铎沉默了片刻:“我去客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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