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在家休息兩日,月初時,裴安璧又要回尚書府。

這是侯府少爺們的日常,衆人俱已習慣。

除了裴安珏因為要忙婚事留在府裏作準備,其他的少爺們去書院的去書院、去族學的去族學,沒哪個能閑着的。

裴織親自送弟弟去尚書府,同時也在外祖家小住幾日,尚書府俨然就是姐弟倆的第二個家,裴織每個月都會去小住幾天。

威遠侯老夫人讓下人給他們收拾行李,備好給尚書府的禮物。

她看着手牽着手站在廊庑下的一對孫兒,都是玉雪可愛的孩子。

她感慨道:“轉眼間我和你們外祖母都老啦,許久不見你們外祖母,想念得緊,改日得請你們外祖母過來說說話。”

裴老夫人和岑府的老夫人年輕時是手帕交,二兒子裴煥和岑雲娘的親事,還是老夫人和岑老夫人作主定下的。

夫妻倆婚後十分恩愛,裴煥一心戀慕從小定親的妻子,未曾有二心,也未有通房妾侍,是以夫妻倆膝下只有裴織姐弟倆。

哪想二兒子夫妻倆福薄,竟在江南出了事,屍骨無存。

每每想到此,裴老夫人眼眶微紅。

就算事情已經過去五年,想起二兒子夫妻倆,仍是難忍悲痛。

裴織姐弟見狀,如何不知祖母又想起他們父母,兩人心裏也是難過的,卻不敢在老夫人面前流露,生怕讓老夫人瞧見更加悲痛難抑,傷到身體。

“祖母,還有大半個月就到大哥的親事啦,外祖母肯定會過來讨杯喜酒喝的,你們姐妹倆又可以坐在一起唠嗑啦,到時候我給你們準備瓜子點心,促膝長談都沒事兒。”

這話逗得老夫人破涕而笑,連喜歡繃着臉故作大人姿态的小少年裴安璧也被他姐逗得差點破功。

安慰好老夫人,姐弟倆帶着行禮和禮物登上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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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府對威遠侯府的馬車極為熟悉,馬車剛到,就趕緊開左側門,引着馬車進去。

馬車在儀門停下,姐弟倆下車,先去岑老夫人居住的院子,給外祖母請安。

岑老夫人知道外孫和外孫女今天會過來,特地等着,見兩個孩子進來,不等他們磕頭請安,就笑眯眯地招他們到跟前,一手拉着一個說話,關心他們的生活之事。

說話間,尚書府的夫人小姐們也來了。

尚書府有兩房主子,都是岑老夫人所出。

岑府以耕讀傳家,都是清貴的讀書人家,并有祖訓,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

岑老夫人是個有福氣的,嫁入岑家後,一口氣連生三個孩子,兩兒一女,唯一的女兒岑雲娘自幼許配與威遠侯府的二老爺裴煥。

尚書府人少,家風正,兩房沒什麽矛盾,一家子都是和和氣氣的,大舅母、二舅母待裴織姐弟倆亦是十分和氣。

大房育有一兒兩女,二房是兩個男孩兒,都是嫡出。

三位少爺俱都沒成親,兩個姑娘更是年幼,一個六歲,一個三歲。

兩個小姑娘見到裴織,雙眼發亮,像花蝴蝶般撲過來,“表姐,你來啦,我們好想你啊!想得都吃不下飯!表姐以後別回家啦,就在咱們家住下吧。”

裴織将兩個小表妹攬到懷裏,在她們可愛的臉蛋上每個都香一個。

小姑娘高興極了,湊過去親她。

屋子裏的長輩們看到這一幕,都有些忍俊不禁。

“你們這兩個孩子,又去鬧阿識。”大舅母嗔怪道,“知道今天阿識要來,她們一大早就開始問,表姐什麽時候來,問得我腦子都疼。”

岑老夫人高興地說:“這是她們和阿識親呢。”

她就樂意看到孫子孫女和外孫、外孫女和和睦睦的。

裴織自幼就是孩子王,不管多調皮的熊孩子,在她面前都會服服貼貼的,愛和她玩。

岑府的孩子也不例外。

原本岑家還想肥水不落外人田,讓自家孩子将裴織娶回來,哪知和她年紀相近的岑元青、岑元白都搖頭,表示他們不想亂、倫。

在他們心裏,阿識就是嫡親的姐妹,怎麽能娶自個兒姐妹呢?

稍晚一些,岑尚書和兩個兒子、三個孫子下衙回府,去了老夫人院裏。

“外祖父安!大舅舅安!二舅舅安!”

裴織姐弟倆上前,給外祖父、兩位舅舅請安。

岑尚書父子三個的脾氣一脈相傳,都是不茍言笑的讀書人,岑尚書身上更是多了一種浸潤權勢的肱骨大臣的威儀,無人敢在他面前造次。

看到裴織姐弟倆,岑尚書神色稍緩,詢問姐弟倆的功課,順便考校一番。

是的,岑尚書就是這麽開明又嚴厲的大家長,并不認為女子不能和男兒一起讀書,甚至認為女子自有須眉氣,并不輸男兒,将兒子女兒一起教養。

裴織他們娘就是這麽被養大的。

輪到裴織姐弟倆,自然也不例外。

不過裴織到底是威遠侯府的姑娘,岑尚書就算想将外孫女教成巾帼須眉,也不好越過威遠侯府。

他私下沒少和夫人感慨,“阿識是個聰明的孩子,學什麽一點就透,一學就會,生在威遠侯府可惜了。”

岑老夫人笑得不行,故意道:“你就算喜歡她也不行,這是你女婿的閨女,不是你的。”

岑尚書被夫人堵得無話可說,自個生起悶氣,拿着公務去書房睡。

岑尚書先考校外孫女,裴織對答如流,沒有絲毫停頓,從岑尚書越來越和藹的神色可以看出來,他對外孫女無比的滿意。

岑府的少爺和姑娘們無不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裴織。

大少爺岑元青暗暗打量表妹,覺得自己就是表妹的對照組,被表妹襯得宛若那地裏的污泥,怨不得祖父對他們總是恨鐵不成鋼。

表妹就是大殺器,根本不是凡人,他們比不過啊。

裴織退下後,輪到裴安璧。

裴安璧肅手站着,一板一眼地回答。

岑尚書端着茶,神色淡淡的,考教完外孫的功課,并沒有誇獎,勉勵幾句,并針對他的學習進度,推薦幾本書讓他閑時看看,增長些知識。

岑府的教學,并不拘泥于四書五經,只要學習進度跟得上,還可以看些課外書擴寬眼界。

岑尚書不權考校外孫、外孫女,三個孫子也一并拉過來考校。

雖然今天不是長輩考校功課的日子,但既然遇上了,就一起來吧。

岑府三位少爺暗暗苦着臉,他們最怕祖父考校功課,因為祖父每次考校時都不留情面,提出的問題踩在他們會與不會的邊緣,導致他們回答得結結巴巴的,等聽他淡淡地指正,真是羞愧得恨不得挖個坑将自己埋起來。

他們老爹都沒祖父嚴厲。

岑府少爺們不敢在祖父面前造次,老老實實地接受考校。

幸好,晚飯時間很快就開始,岑老夫人笑着叫他們去吃晚飯。

“晚飯過後再考校也不遲。”

三個孫子:“……”

因為裴織姐弟倆今日過來,岑府在偏廳裏擺宴,當作是家宴,二房一起吃個熱鬧的團圓飯。

晚飯過後,岑府的三個孫子不意外被留下考校功課。

其他人愛莫能助,趕緊離開,各回各院休息。

終于考校完三個孫子,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岑元青兄弟幾個繃着臉、腳步虛浮地離開,看得岑老夫人一陣好笑。

她嗔着丈夫,“瞧你将他們吓得像什麽樣?”

岑尚書板着臉,“他們連阿識都比不上,還好意思偷懶。”

“怎麽了?”岑老夫人一聽,就知道有什麽內情,否則今兒丈夫不會如此嚴厲,三個孫子戰戰兢兢地回答功課,最後都要哭出來。

“他們今兒去湖邊賽馬。”

岑老夫人一怔,“這又不是休息日,也不是騎射課,怎麽突然去賽馬?”

“聽說是三皇子邀請的。”

聽到這話,岑老夫人怔然。

岑尚書攬着老妻,聲音柔和幾分,“你不用擔心,三皇子想娶咱們阿識,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岑老夫人卻無法不憂心。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若是皇帝下旨,還能抗旨不成?

“三皇子怎地會看上阿識?”她十分不解,“前幾年,阿識一直在守孝,都沒怎麽出門見客,三皇子理應不會注意到阿識才對。”

岑尚書冷哼一聲,“花兒開得太美,難不成還要埋怨養花的人讓花兒長得好?”

這話一語雙關,岑老夫人聽出來了。

養花的人是尚書府,花兒是他們阿識。

果然還是因為尚書府的原因。

岑老夫人十分不高興,“我和威遠侯府的老姐妹可是商量過的,以後給阿識找個合心的丈夫,不僅要四角俱全,還要一心一意,不能納妾的!”

那些皇子肯定不可能會守着一個女人過日子,也不像是會過日子的。

岑尚書寬慰老妻,“事情未到那一步,走一步看一步罷。”

他雖是純臣,卻也不是不知變通的老古板,否則怎麽能得帝王倚重?三皇子一脈想借尚書府的勢和太子争那位置,還要看他答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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