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嚣張又随性
七夕這日, 裴織等人都不用去上課。
她們早早地用完膳,天色微微暗下來時,便準備出門。
這次陪她們一起出門逛燈會的,還有裴安珏夫妻。
成親後, 裴安珏并未再回骊山書院讀書。
其一是他剛成親, 舍不得與新婚妻子分居兩地, 其二是家裏的妹妹成了準太子妃, 威遠侯府的地位水漲船高, 事情一下子多了起來,便留在家裏幫忙。
裴安珏作為侯府的嫡長子, 雖還未請封世子, 卻是板上釘釘的繼承人, 科舉對他來說, 不過是錦上添花,不考也沒關系,端看他自己的選擇。
是以裴老夫人和威遠侯都沒有強求他回骊山書院讀書。
裴織等人來到儀門處,便見裴安珏夫妻已經等在那裏。
儀門前停了三輛馬車,還有好些丫鬟婆子, 以及府裏的侍衛,人數之多, 看得裴繡和裴绮都有些愣。
以往她們也不是沒去逛過燈會, 但随行的下人沒有那麽多。
“大哥, 大嫂, 今兒出門這麽多人啊。”裴繡驚訝地問。
裴安珏說:“人多安全,等會兒在街上, 你們都不許甩開他們自己跑去玩,知道嗎?”
他叮囑幾個妹妹, 像這樣的節日,最不缺的是拍花子,專門拐或搶那些落單的年輕姑娘和孩子去賣,十分可惡。
是以世家貴族的姑娘出門,都會帶上一群丫鬟婆子和侍衛,以防萬一。
當然,除此之外,也因為裴織現在的身份不一般,生怕出什麽事,所以必要的防範是不可少的。
梁萱笑道:“好啦,你們都上車罷,咱們先去城南那邊,那裏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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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織四姐妹上了一輛馬車。
梁萱和裴安珏一輛,最後一輛是那些随行的丫鬟和婆子,侍衛随行左右。
夫妻倆上車時,裴安珏隐晦地看了眼最後上車的裴絹,不由想起今早去壽安堂給祖母請安時,祖母私下的叮囑。
祖母讓他派人暗中盯着裴絹,最好不要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雖不知祖母這是何意,但裴安珏知道祖母做事自有章法,比父親靠譜多了,便應下來,沒有多問。
是以今日帶這麽多下人,除了是要護着裴織外,也有盯着裴絹的意思。
三輛馬車駛離威遠侯府,朝着城南的大街而去。
因是節日,不少百姓都拖家帶口出門游玩,大街小巷上都是人,沿途兩邊的屋檐下,大多數都挂起自家做的花燈。
裴繡和裴绮興致勃勃地掀起簾子往外看。
裴織懶洋洋地靠着車壁,吃着荷包裏的幹果,像只小松鼠似的,裴家的姐妹們都習以為常,并不覺得有什麽。
只有裴絹正用幽幽的目光盯着她。
裴織原本不欲理會的,想起祖母憂心的模樣,将幾粒葡萄幹遞過去,“二姐姐,吃葡萄幹嗎?”
“不吃。”裴絹硬梆梆地說。
“她不吃,我們吃。”裴繡伸手接過去,往裴绮嘴裏塞了幾粒,故意當着裴絹的面用力地嚼,一副越吃越香的模樣。
裴絹面色微僵,眼裏露出幾分愠怒之色,不知想到什麽,竟然生生收斂起來。
這倒讓裴繡有些疑惑,懷疑地看着她。
以往若是自己故意針對她,她早就生氣地和自己吵起來,并威脅要向父親告狀,今兒怎麽如此好性兒?
裴織道:“二姐姐,你總是看我做什麽?”
裴絹調開視線,悶悶地道:“我沒有。”
“是嗎?”
裴絹不吭聲,倒也沒再直勾勾地看着裴織,只是偶爾會用那種晦澀難言的眼神瞄過來,每當裴織轉頭看過去,像只受驚的兔子般趕緊移開。
裴織雖然不在意,可被這麽不陰不陽地盯着,心情都不會太爽,她從來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
于是她道:“你再用這種眼神看我,我馬上讓人停車将你趕回家,你信不信?”
這話引來了裴繡和裴绮的注意,兩個原本正在盯着外面街道的姑娘驚訝地看過來。
裴絹呆了下,沒想到裴織竟然說得如此直白,沒有絲毫的委婉,再看她微擡起精致下颌,顯得倨傲又冷酷,讓她一股郁氣不禁往頭頂沖。
回過神時,她已經嗆聲回去。
“你憑什麽趕我回家?”
“就憑我是皇上欽點的太子妃。”裴織慢條斯理地說,“相信我趕你回去,就算是大伯,也不敢說什麽。”
裴絹被她氣得憤怒又委屈,還有一種不甘的怨氣,脫口道:“你如此對我,就不怕這事傳出去,外人說你嚣張任性,連自家姐妹都容不得,若是朝臣和太子殿下知道這事……”
“知道又如何?”裴織不以為意,“只要皇上和太後不說什麽,外面那些人能說什麽?至于太子殿下……”她故意露出甜甜的笑容,“我相信他也不會說什麽,甚至還會誇我呢。”
她就是這麽自信。
自信得讓人想打她。
裴繡和裴绮都呆住了。
裴絹卻知道她是說真的,上輩子她就幹過這種事,她根本什麽都不怕。
看着裴織那張漂亮又猖狂得意的臉,不禁讓她想起上輩子的某些事,理智歸來,又驚又怕,整個人縮在角落裏,垂下了頭。
裴織啧了一聲,從袖袋摸出另一個裝點心的荷包,慢慢地吃起來。就這點膽子,能成什麽事?
所以對祖母的擔心,她絲毫不以為意,就算裴絹肖想太子,但她敢對自己出手嗎?
她不敢!
馬車裏一時間變得十分安靜。
裴絹像小媳婦似的縮在角落裏,裴繡和裴绮大氣也不敢喘一個。
直到裴織給她們遞點心,兩個姑娘看她臉上親和的笑容,慢慢地放松下來。
裴繡挨近她,小聲地說:“阿識,你剛才真有氣勢,棒極啦。”她抿着唇笑,瞥了裴絹一眼,不知怎麽地,竟然覺得有些爽。
裴織揉了揉她的額發,微微笑了下。
天色完全暗下來時,馬車抵達城南。
他們在城南的大街前的一株老榕樹旁下車,榕樹高大魁梧,枝繁葉茂,樹上挂了不少花燈,燈光迤逦而去,熱鬧又繁華。
裴安珏和梁萱夫妻倆走過來。
“咱們先去聚英樓歇息,我讓人在那裏定了位置。”裴安珏說道,不由看了裴織一眼。
裴織當作沒看到他的眼神,姐妹幾個朝聚英樓走去。
街道兩邊都是各種小攤子,有賣各種吃食的、有賣手工藝品的,更多的是賣花燈的攤子,還有猜燈謎的。
邊走邊看,頗有一番趣意。
突然,裴繡道:“阿識,快看那裏,那些的花燈真可愛。”
裴織看過去,只見路邊一個攤子上支起的竹架上挂着數盞花燈,這花燈以動物形象為主,都是做得圓圓胖胖的,透着一種憨态可愛的勁兒,宛若Q版的動物。
确實很受小姑娘喜愛。
裴繡拉着姐妹過去,拿起一個老虎花燈,“我要這個,阿識,绮兒,你們呢?”
裴織看了看,拿了一個圓乎乎的小狼崽花燈,裴绮則拿起一個小兔子花燈。
姐妹三個都拿了自己想要的花燈,只有裴絹什麽都沒拿。
裴安珏也給妻子拿了一盞小狗花燈,得到梁萱一個滿是柔情蜜意的眼神,他握了握妻子的手,轉頭問道:“二妹妹,你想要哪盞花燈?”
“不用。”裴絹冷淡地說。
見狀,裴安珏沒說什麽,讓下人付了銀子,一群人繼續朝聚英樓走去。
他們一路上邊走邊看,看到什麽新奇的玩意兒,都會停下來看一看,買上一份,原本只需要兩刻鐘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大半個時辰,方才抵達聚英樓。
裴安珏帶着幾個妹妹進入聚英樓。
聚英樓的地理位置十分優越,歷來是各種燈會、廟會的最佳賞景之地,它臨河而建,河邊還有一片空闊之地,那裏搭起數個挂滿花燈的燈樓,高達三丈餘,花燈的樣式之多,教人看得眼花缭亂。
在這裏,不僅可以觀賞花燈,還可以觀賞河岸兩地的熱鬧夜景。
威遠侯府定的包廂在二樓。
他們往樓上走時,樓上正好有人往下走,兩撥人馬在樓梯拐角處碰了個正着。
為首的是一個穿着桃紅色鑲綠色芽邊襦裙的少女,梳着雙鬟髻,頭發簪着姆指大的南珠珠花,嬌俏極了。
是安玉公主。
安玉公主身邊還有安國公府的梅葳兒,表姐妹兩個素來好得形影不離,如今一起出來看花燈,倒也不稀奇。
安玉公主和梅葳兒看到威遠侯府的人,不禁愣了下,兩人的目光雙雙落在裴織身上。
裴織落落大方地朝她們笑了笑,主動打招呼,“原來公主也在。”
安玉公主眉頭一豎,開口就想說什麽,被梅葳兒輕輕地扯了下,猛地想起裴織這會兒可不是什麽名不見經傳的侯府千金,而是父皇欽點的太子妃。
可是想到就因為裴織成了準太子妃,導致她的母妃和三皇兄都丢盡了臉,一口氣梗在心裏不上不下的,心口悶得生疼。
安玉公主俏臉微寒,冷冷地道:“原來是你,本公主要下樓,你們讓開。”
她擡起下巴,來自皇室尊貴公主的傲慢展露無遺,絲毫不覺得自己刁難人有什麽不對。
裴安珏下意識就想帶着妹妹們禮讓到一旁,哪知道裴織絲毫未動,仍是穩穩當當地站在那裏。
按理說,裴織還未嫁入東宮,安玉公主又是昭元帝寵愛的公主,他們應該禮讓她,以免安主公主日後給裴織使絆子。
可看裴織的樣子,分明是要和安玉公主硬扛。
這邊的情況已經吸引不少人的注意,特別是認出兩方人馬後,樓上樓下的人都隐晦地看過來。
樓上的某個包廂,鎮北侯府的人已經到來。
聽說威遠侯府的人和安玉公主在樓梯碰了個正着,齊幼蘭等人都有些擔心,趕緊出去查看情況。
走在後頭的溫如水壓根兒就不擔心。
那可是黑蓮花女主,就算是公主,想打她臉也不容易。
果然,他們來到欄杆前,探身往樓梯那邊看過去,發現裴織安安穩穩地站在那裏,絲毫沒有避讓的意思。
裴織含笑道:“公主,樓梯很寬,其實你可以下去的,我們不需要避讓。”
安玉公主俏臉含煞,嬌喝一聲,“你讓不讓?!”
裴織輕笑一聲,不緊不慢地道:“不讓!”
安玉公主頓時驚呆了。
同樣驚呆的還有那些暗中看熱鬧的人,他們看向裴織的目光不禁有些驚異,同時暗暗搖頭,覺得她此舉十分不智,竟然和安玉公主正面扛。
不過,更多的人覺得她不過是被欽點為太子妃,還沒嫁進東宮呢,就如此猖狂,也不怕自己這太子妃當不成。
安玉公主反應過來,頓時氣急敗壞,朝身邊的人喝道:“将她拉開,別讓她擋了本公主的路。”
那些簇擁着安玉公主的人中除了幾個與安玉公主交好的貴女,還有一些宮人。
他們看着裴織,面露遲疑之色。
到底顧忌着裴織是準太子妃,哪裏敢随意動手?
安玉公主被他們氣個半死,她是宮裏的第一位公主,又得皇帝寵愛,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氣急之下,竟然直接走過去,伸手就要推開裴織。
裴織哪裏能讓她推,微微側身,安玉公主猝不及防之下,整個人就要往下栽。
“公主!”
衆人驚叫出聲。
一只手及時伸過來,拉住安玉公主的手臂,将她往後一扯,安玉公主驚險無比地站定,俏臉發白,驚魂未定。
“公主沒事吧?”
安玉公主看過去,看到裴織臉上那假惺惺的關切,所有的驚悸變成沖天怒氣。
“你膽敢戲弄本公主……”
不等她說完,裴織松手,安玉公主腳底一滑,又要往前傾,眼看着摔下樓梯,她閉上眼睛,下意識地發出一聲尖叫。
意料中的疼痛沒有襲來,安玉公主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腰肢被人攬住。
而攬住她的人……
“公主,你沒事吧?”
攬着她的人居高臨下地看過來,一張瑩白美麗的臉,眼眸清澈如泉,卻又蘊着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寒涼,翠色的流蘇在她鬓角邊滑落,與那雙眸相輝映,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神秘莫測的美感。
安玉公主先是呆了一下,然後用力一推。
“誰準許你碰本公主的!”她氣急敗壞地喝斥。
裴織放開手,淡然地道:“我見公主沖得太急要摔倒,便扶你一把……既然公主不喜,日後不扶便是。”
她竟然還敢頂嘴!
安玉公主滿臉不可思議地看着她,第一次遇到這種不禮讓她的人,已經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公主日後小心些罷。”裴織若無其事地說,朝裴安珏他們道,“大哥,我們上樓。”
裴安珏:“……”
等衆人反應過來,發現裴織一行人已經越過安玉公主等人,朝樓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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