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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陸墨懷裏的,無疑是一只成熟的雌蟲。

他身材高大,容貌俊美莊重,以陸墨三年來的見聞判斷——即使蟲族外形奇特,他也從未在這附近見到過銀發紅眸的特征。

但帝國的貴族族譜裏,也不曾有過類似的特征。

假如不是這樣,光是憑這古典優雅的外貌,陸墨就要以為他是哪只貴族雌蟲了。

雄蟲個子不太高,陸墨此時還是一只沒有經歷過蛻變的小雄蟲,臂展不長,只勉勉強強地抱住了雌蟲。

與其說他抱住雌蟲,看起來倒像是他趴在對方懷裏似的。

一種突如其來的安心感包裹住了陸墨,和對方肌膚相接觸的地方,都是如此地熨帖,叫他不舍得放開。

陸墨低下頭,鼻尖在對方的脖頸處蹭了又蹭。

聽到聲音後匆忙跑上樓梯的管家看到的就是眼前的這一幕:

高大的銀發雌蟲渾身是傷地昏迷過去,而他家向來——至少表面上——刻薄冷淡的少爺,安靜地靠在雌蟲身上,像一只剛出生的考拉。

管家不由得沉默了。

陸少爺實際上并不是老爺們的孩子,他被老爺們發現時,只是一顆孤零零躺在戰場壕溝裏,瀕臨死亡的蛋。

不知在戰場上待了多久,潔白的蛋殼都被血和沙包裹,看起來像是一個啞彈。

還在蛋裏的雄蟲需要更多的安撫,假如安撫不夠,就會變成少爺這樣敏感脆弱的性格,甚至會患上肌膚饑渴症。

患有這種症狀的蟲族,會極度依戀于和其他蟲族的接觸、擁抱、親吻……

可他有自己的驕傲,從來不肯表現出自己的軟弱,而是借着那副傲慢的外表,別別扭扭地靠近其他蟲,只為了獲得一些安撫。

管家嘆了一口氣,看着陸墨的眼神更加慈愛了。

……

【被慈愛地注視了,渣渣值扣十分!!】

陸墨:……

他猛地擡起頭,心裏流着血淚,悲憤地盯着管家:“滾!!”

他容易麽他??

“少爺。”管家蹲下來,摸了摸陸墨的狗頭,“您想要他嗎?”

從第一眼看到這只雌蟲時,管家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銀發是克萊因蟲的特征,也是整個蟲族唯一的銀發種群,血統最為純正的克萊因蟲則擁有一雙鴿血寶石般的雙瞳。

但這份美麗帶給克萊因蟲的,卻是滅頂之災。

他們的精神力和□□,都是其他蟲族最好的養料。雄蟲吞噬克萊因蟲的精神力,蛻變成功的幾率大大增加,甚至有可能開啓第二次蛻變;而雌蟲吞噬克萊因蟲的□□,則會大大增加懷孕的幾率,最為神奇的是,誕下的幾乎都是雄蟲。

從古至今,克萊因蟲都是高等蟲族圈養的奴隸,生來就是其他蟲族的肥料。

管家垂眸看着銀發的雌蟲。

不知這只克萊因蟲,是如何活下來的……

但不管如何,如今他流落到此,少爺想要吃掉他,那也是他命中注定。

“少爺,”管家又問道:“您想要吃掉他嗎?”

日光從破碎了的屋頂照下來,籠在陸墨的身上,在光與暗的交界處,管家依靠在門框上,眼神晦暗不明。

陸墨茫然地看着管家。

吃掉雌蟲。

吃掉雌蟲?

下一刻,他一個機靈,福至心靈。

難怪!

難怪他的渣渣值這麽難提升,他居然忘記了最重要的一個點。

在蟲族社會裏,雌蟲對雄蟲幾乎是無底線包容的,這是雄蟲特有的權利。

但權利永遠伴随着義務,雄蟲的義務就是蟲族的繁衍生息。

換言之,只要他不履行這個義務,那麽不管他做了什麽,在蟲族裏他就是一個真真正正的渣渣。

陸墨眼神明亮,鄭重其事地朝管家點了點頭:“我懂了。”

花天酒地逢場作戲招引狂蜂浪蝶在這裏是行不通的!那樣只會讓蟲族稱贊他!表揚他!甚至還要将他列為英雄父親!

他想成為渣渣,就要做一只忠貞不二的雄蟲!

少生優生,渣渣一生,最好一個都不生!

陸墨看着懷裏的雌蟲,嘴角緩緩揚起:就是你了。

他站起來,将管家推出門,心情極好地調侃道:“接下來的場面極其血腥,閑雜蟲等速速退避。”

厚重的門緩緩合上,管家心情複雜地盯着那個銀發的雌蟲。

命運就是如此奇怪,雄蟲生來養尊處優,雌蟲生來就是無足輕重消耗品,而克萊因蟲的命運更是悲慘。

但……他忠于陸家,他只會以陸墨少爺的利益優先,一只雌蟲的性命,在他心裏還不及陸墨的蛻變來得重要。

當門即将完全合上時,銀發的雌蟲突然微微側過臉,一雙冰冷的鮮紅雙眸直直刺進了管家的眼底。

管家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應該……不會有事吧?

畢竟克萊因蟲,哪怕是雌蟲,也不會有任何反抗能力的。

假如管家再謹慎一點,并不這麽急于讓陸墨去吃掉雌蟲,假如他肯去查一查家族裏擺放的陳年書籍,他就會知道現在的事态有多麽危急了。

克萊因蟲沒有任何反抗能力,這話是對的,但也是錯的。

那些貴族們享用克萊因蟲時的姿态越是優雅,背後隐藏的現實就越是血腥。

克萊因蟲從爬出蛋殼的那一刻開始,禁锢便開始了。他們被注射藥劑,打斷脊骨,成為一團只能等死的肉。

未經過蛻變的【克萊因肉】藥效有限,但沒有蟲願意讓他們成長到應有的姿态。

畢竟,一個純血的、完全長成的克萊因蟲,是不可能被控制住的,

而現在,房間裏的雌蟲,就是一只完全成熟的,危險至極的純血克萊因蟲。

……

淩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這麽貧弱的雄蟲了。

在帝國的中心都市,已經連續十幾年沒有誕生D級以下的雄蟲,甚至還出現了不少A級的雄蟲。

所有蟲都期待着傳聞中的S級雄蟲再度現世,認為這是母神再度眷顧了蟲族。

……什麽母神眷顧,不過是一只只靠着吞吃克萊因蟲而誕生出來的高級雄蟲罷了。

淩從成年以後,便不再掩飾他那顯著的銀發紅眸,無論他走到哪,都能感受那些貪婪的目光,那些蟲從看到他的那一刻起,就已經開始想象如何将他分食。

他只是養精蓄銳,如同一只安靜的蜘蛛,在周圍布下看不見的絲線,等待着獵物自己一頭紮進網裏。

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還未成年的雄蟲用胳膊架着他的肩膀,吃力地往床上挪動。

接下來的流程,淩幾乎已經熟背于心。

雄蟲會伸出他們那孱弱的精神力絲線,探入他的精神海,一點點抽取精神力,好讓他們的精神力變得更加堅韌。

但貪婪又無知的他們并不會發現,那些吸取的精神力雖然甜美,裏面卻混入了劇烈的毒素。

等他們能發覺時,已經為時已晚。

毒素破壞了他們全身的神經,讓他們動彈不得,只能目呲欲裂地看着本應不能反抗的克萊因雌蟲手執長刀,将他們帶向永眠的死亡深淵。

“唔……我真的要這麽做嗎?”

雄蟲稚嫩的聲音響起,好像在同誰說話一樣。

淩在心裏冷笑一聲,何必惺惺作态呢?

“不,我沒慫,我不可能慫。但是我現在未成年。”雄蟲一本正經道,“我覺得這個硬件條件可能還不允許我這麽做——這不是狡辯!”

雄蟲一邊說,一邊用微涼的手指将亂發從淩臉上撥開,然後似乎是扯着袖口的布料,為他擦去了臉上的汗。

雖然淩很能忍耐,但他不得不承認,這樣舒服很多了。

但一向淡漠的心理卻泛起了一絲煩躁的漣漪。

這個雄蟲在做什麽?難道是因為太過貧弱,甚至不知道如何抽取精神力嗎?

“……而且,”雄蟲嘟囔道,“老實說,你不覺得他長得有點太好看了嗎?”

“他是真實存在的嗎?”

緊接着,淩的臉頰上傳來一陣極輕柔的觸感,像是用羽毛拂過蒲公英那樣輕的力度,然後他聽到雄蟲極為驚嘆的語氣。

“他是真的!”

淩:……

淩很讨厭別人談論自己的外表,他們總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銀發和紅眸,仿佛在打量一塊肉的成色。

但奇異的是,這只小雄蟲的語氣,他并不讨厭。

僅僅是不讨厭而已。

他告訴自己:這或許是一只看似單純但城府更深的雄蟲,他在試探自己,想要得到自己的信任,才可以更加安全地吞噬自己。

畢竟……這樣的虧,他已經吃過一次了。

一個黑發黑眼的雄蟲又浮現在淩的腦海裏。

他裝得那樣逼真,淩幾乎都要被他騙過去了。

他說雌蟲和雄蟲是平等的;他說他會保護淩;他還說,這一生都只會愛他一個。

可是到了最後,那雄蟲連雌君的身份都沒有給他。

黑發黑眼的雄蟲,把愛分割成了很多份,淩也只是其中一個。

可是——

他想要全部。

他沒有安全感,克萊因蟲是最缺乏安全感的蟲族。從那個雄蟲迎娶另一個雌蟲開始,淩就再也不想要了。

宋簡書,讓他覺得惡心。

若不是他們還未曾結契,淩一定會選擇自爆,拖着宋簡書一起下地獄。

只可惜,他們不曾結契。

淩一想起往事,原本和緩的情緒急轉直下,他失去了等待的耐心,只想殺了這只磨磨唧唧的小雄蟲。

借着被褥的掩飾,淩無聲無息地從腰間抽出刀,刀尖對準雄蟲的胸口,蓄勢待發。

而他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仿佛還是昏迷着一樣。

陸墨看着這張漂亮到虛幻的臉,臉上不由自主地發燙,這并非出于愛慕亦或是占有欲,而是單純的被顏值震撼到了。

緊接着便生出了一絲怯意。

他深吸一口氣,朝雌蟲俯下身——

然後輕輕地碰了一下雌蟲柔軟的唇瓣。

“你是我的雌君了。”

……

銀色的睫毛微微顫了顫,陸墨幾乎是呆愣地看着雌蟲睜開眼,鴿血寶石般的雙眸平靜地看着自己。

陸墨:“……”

诶诶诶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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