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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雙歷經風霜的眼眸,色澤雖然鮮亮,卻覆蓋着一層堅硬的外殼,拒人于千裏之外。

那些鋒銳的殺意都被一層層覆壓,掩藏在最深處。

淩平靜地和陸墨對視。

雌君。

他面不改色,心裏卻震蕩不已。

一個雄蟲或許可以擁有十幾位、幾十位,甚至上百位雌蟲,但雌君的位置自始而終,都只有一位。

即使是完全忠誠于蟲族的個體,也會在愛情的驅使下,生出小小的私心。

雌君的超然地位,就是蟲族社會在維持整體繁衍的任務下,與蟲族所有的個體之間,達成的一個妥協。

沒有任何雄蟲會在成年之前,就将雌君的位子許諾出去。

畢竟誰也不知道,一只雄蟲經過蛻變後,能夠達到多高的基因等級。

歷史上就記載了一位出生時才D級的雄蟲,經歷了無數奇遇,居然完成了史無前例的五次蛻變,成了一個近S級的雄蟲!

若是早早就将雌君的地位給了不夠強大的雌蟲,只因那年少時的一時沖動。等到年歲流逝,感情淡薄,雄蟲一定會在日後痛悔不已。

淩垂下眼眸,銀色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的思緒。

如若……這只雄蟲足夠聰明。

聰明的雄蟲一定能察覺出他的身份,或許從頭到尾,雄蟲都一直在演戲。

該殺了的,該殺掉的。

淩握着長刀的手心卻微微汗濕,長年累月在生死邊緣游走的他,見過了太多欺騙和僞裝。當他無法分辨時,直接動手是最好的選擇。

他當時為什麽猶豫了呢?

這裏地處偏遠,對方又只是一只低弱雄蟲,做掉是最保險的選擇。

可是……

一想到對方那拂在自己臉上,比微風更輕柔的力度,淩剛堅定的心又微微動搖了起來。

【從小嬌養大的貓咪,長大後總是觊觎着外面的自由】

【但從街上撿來的傷痕累累的野貓,卻分外地粘人】

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能撬開雌蟲冷酷的心,但要珍惜——

假如傷害到了他,雌蟲将會築起更加厚重的心防。

淩看着少年雄蟲因為局促而下意識捏着被單的白皙手指,終于在心裏做了一個決定。

他擡起頭道:“你要我當你的雌君,為什麽?”

假如這個雄蟲心懷惡念,他想要取得淩的信任,他就一定會僞裝出一副天真的模樣。

完全像一個被他的外表迷倒,情窦初開的鄉下小雄蟲,尊重雌蟲、眷戀伴侶、熱烈而勇敢。

這樣的類型曾出現在無數的雌蟲夢裏,沒有雌蟲能拒絕這樣的雄蟲。

淩的食指在刀鋒上摩挲,利器順暢地切開他的指尖,滲出的血液很快泛起血腥味,他表面上漫不經心地看着雄蟲,心跳卻越發激烈了起來。

假如對方真的表現得那樣完美,他的刀鋒就會毫不猶豫地捅穿雄蟲的心髒。

他再也不會被欺騙。

……

在這一刻,陸墨的大腦裏轉過了龐大的思緒。

沒錯,他是要忠貞不二,這樣才能換來蟲族社會的指指點點。

但是,忠貞不二的雄蟲對于雌蟲來說,卻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是要社會的指責,還是枕邊蟲時時刻刻的怨憤和殺意?

陸墨,他全都要。

“你要搞清一件事。”小少爺眯起冷翠的眼,傲慢道,“你掉進了我的地盤,你是完全屬于我的東西了。”

“從身到心,我将要支配你的一切。”

“你不可違抗。”

陸墨伸出手,戳了戳雌蟲柔軟的臉頰,将他戳得歪了歪腦袋:“你可能不知道,我在這裏的風評并不好,我要的可不是簡單的順服。”

唯有雌君,才能和雄蟲結成血契,從此互享精神,互通心意。

“懂了嗎?”陸墨邪魅一笑,“你敢有二心,我就直接殺了你。”

“……”

紅眸的雌蟲微微睜大眼,茫然無措地看着陸墨。

大、大概是被吓到了!

【宿主演技進步神速!】陸墨自己都覺得磕碜,從胳膊到腿上雞皮疙瘩一片接一片,整個人都跟摸了電閘一樣麻。

造孽啊造孽,這社會本來雌蟲就不好過了,他還說了這麽一堆反社會的言論,一定會在雌蟲心裏留下巨大陰影的。

他擰過頭,掩飾掉眼裏的心虛和愧疚,狠聲道:“婚禮很快就會舉行,你除了乖乖成為我的玩具,沒有別的選擇。”

想了想還不夠帶勁,陸墨俯下身,琢磨了下力道,呲着牙用力地咬上了雌蟲的耳垂。

犬牙深深陷入,緊接着溢出了些微的鐵鏽味,雌蟲的身體微微一抖,一聲不吭。

鮮紅的齒印留在白玉般的耳垂上,鮮明無比。陸墨俯身,聲音如同惡魔低語:“這是我的印記。”

言罷,他終于心滿意足,悠悠地離開了房間。

他在雌蟲內心埋下了仇恨的種子,快樂地等待這仇恨生根發芽,然後将他吞沒。

厚重的木門再一次合上,室內又恢複了靜谧。

過了清晨,日頭變得越發明亮,如熔金般的光芒從屋頂漏下,将銀發雌蟲整個籠住。

銀色的長發鋪散開來,他垂首在日光裏坐了很久。

然後終于從被褥裏拿出手,張口咬住了傷痕累累的手指。

一抹淡淡的紅霞從他的脖頸攀上,漸漸暈染了臉頰,連紅色的眼眸都泛着光。

血契,是雙向的。

雌蟲永遠屬于雄蟲,雄蟲也永遠地屬于雌蟲。

克萊因蟲天性裏缺少的安全感,在這一刻,終于得到了靥足。

……

“少爺。”

剛一出門,管家就關切地迎了上來,他疑惑地看着陸墨:“結束了?”

陸墨矜持地點了點頭。

管家迷茫道:“您這麽快?”

陸墨:“……”

【被質疑能力不行,扣五分】

陸墨真的好想哭啊。

他好想放聲大哭求管家放過他,救命啊。

但是他不行,他不可,渣渣雄蟲冷酷無情,渣渣雄蟲沒有眼淚。

他只能面無表情地撇了管家一眼:“我要和……”

陸墨卡了殼,方才他演得過分投入,卻連雌蟲的名字都沒有問。

“我要和那只雌蟲結婚,你準備一下婚禮。”陸墨颔首,“我的婚禮不能簡單,越隆重越好。”

管家瞪大了眼:“什麽——”

難道那只克萊因蟲沒有死?更可怕的是還引誘了少爺?

“對了。”雄蟲離開的腳步停頓了一刻,回頭道:“還有一件事。”

管家懷着最後一絲近乎祈求的希冀,豎起了耳朵。

雄蟲臉上勾起一抹近乎惡劣的笑容:“要按雌君的規格來辦,這可是我一生唯一一次婚禮。”

管家腿都軟了。

陸墨這句話,明明白白就是宣告:從今以後,他都不再會娶別的雌蟲了。

若是其他雌蟲也就罷了,那可是克萊因蟲。一定會給少爺帶來無數麻煩的。

“少爺,我絕不允許!少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少爺,老爺他們也一定不會允許的!他們唯一的遺願就是要讓我好好照顧你,你——”

“閉嘴!”

黑發綠眸的雄蟲不耐煩地大喝一聲,一字一句道:“我的事,還輪不到你管。”

管家絕望的神情和嗚咽的悲鳴,在陸墨腦海裏都變成了一聲聲令人喜悅的系統提示音。

【渣渣值加一】

【渣渣值加一】

【渣渣值加十】

他激動得握了握拳頭。

在走了三年的彎路後,他終于走上了正道!

……

而在遙遠的某一個星球上。

這裏是蟲族的帝星,某一個繁華的星艦港口上。

黑發黑眼的雄蟲方才還言笑晏晏,突然眉頭微皺,捂住了胸口。

“您怎麽了?”

宋簡書勉強地笑了笑,溫和道:“沒什麽,只是突然覺得有點憋悶。”

看到這個笑容,對面高大的雌蟲不由得紅了臉,在心裏瘋狂尖叫:怎麽會有這麽溫柔的雄蟲啊啊啊啊我的母神啊!這是真實存在的嗎!好想成為他的雌蟲,雌侍就夠了!雌奴也行啊啊啊!

只要能和宋簡書在一起,讓他做什麽都可以!

一道清冷的聲音打破了他們之間的氣氛:“雄主,我們走吧。”

來人是一只強壯高大的軍雌,肩上的軍銜顯示他的職位并不低。宋簡書看着他,臉上卻露出有些憂愁的苦笑:“溫格,淩真的會原諒我嗎?我怕……”

“他怎麽敢?”

一想到這事,溫格就來氣。

他一直看淩不順眼,只不過是救了小時候的宋簡書一命,就成為了宋簡書心中的白月光,可明明他才是陪伴宋簡書長大的雌蟲!

果然是沒什麽教養的雌蟲,雄蟲本身尊貴無比,像宋簡書這樣的雄蟲更是舉世罕見,對待所有雌蟲都是尊重、溫柔的态度。

他和其他的三個雌蟲費勁千辛萬苦才在宋簡書心裏占了一席之地,哪個對宋簡書不是小心翼翼視為珍寶的?

結果淩這只雌蟲,居然還敢對宋簡書擺黑臉,甚至直接逃跑了?

溫格真的想勸宋簡書算了,但宋簡書那樣溫柔,怎麽可能放心淩就這樣不告而辭?

換成別的雄蟲,淩早就被折斷翅膀,用鞭子抽上幾百下才能勉強平息雄蟲的怒火了。

——真是被寵壞了。

似乎是看出了溫格的怨憤,宋簡書收斂了笑容,認真道:“溫格,淩在我心裏很重要。”

“……好,我陪你去找他。”

但在上星艦之前,宋簡書的心髒又快跳了一拍。

他捂着胸口,臉色陰沉下來。

好像有什麽掌握中的東西,漸漸脫離了他的掌握……這讓他感覺非常不好。

不管如何,要先把淩先找回來。

“溫格,能快點嗎?”

溫格背對着宋簡書,心情更加低落。但這是不對的,宋簡書已經盡可能地平等對待他們了,這都是淩的錯。他這樣在心裏勸慰自己一番,還是應道:“好,雄主。”

星艦驟然加速,消失在茫茫的宇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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