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逃犯?哈?

陸墨僵硬地站在一邊,?看着淩伸出手,在那只雌蟲的臉上用力揉搓了一下。

一些肉色的粉末簌簌地掉下來,他用的力道應該很大,?以至于那只雌蟲痛叫了起來。

等淩收回手,那張臉已經變得大相徑庭。

和原先的柔美截然不同。這是一張眼角眉梢都帶着兇悍的臉。他很是精瘦,?臉上沒有多少肉。顴骨本就高,?如此一來更加突出。高高的額頭下是一雙三角眼,?眼白比瞳仁更多,布滿了血絲。

他看着盈盈一握的腰身,?大約也是瘦出來的。

而最恐怖的是,?一條巨大的傷疤從他的額頭貫穿了左眼,?一直裂到右頰。

“我說這些年怎麽都抓不到你。”淩好整以暇道:“麥切爾,沒想到你居然敢藏在帝星。更沒想到,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麥切爾狠厲地盯着淩,一雙三角眼像極了蟄伏的野獸。這種目光足以顯示出,麥切爾的某種秉性:像狼一樣極有耐心,又像狐貍一樣狡猾,更擁有虎豹一樣的力量。

誰若是被這雙眼睛盯上,肯定日夜都不得安眠。

驀地,?麥切爾睜大了眼,眼底洩露出一絲驚疑:“是你?”

淩抓着他的手,一腳踩着他的大腿,将麥切爾踩得跪在了地上,麥切爾臉上露出吃痛的神情。

一柄雪亮的小刀從他身後掉下來,?淩朝他露出溫和的笑:“我明明記得我砍掉了你的手,它怎麽又長出來了?”

麥切爾瞳孔一縮,整個身體像是篩糠一樣抖了起來。

他剛剛沒認出來……他剛剛居然沒認出來!!

左手胳膊上那已經消失的傷口,?再次尖銳地痛了起來,似乎在提醒他十五年前受過的巨大創傷。

十五年前——

雷雨交加的雨夜中,夜色濃重。只有不斷炸響的閃電,短暫地照亮了一下前方的路。

麥切爾在泥濘的路上跌跌撞撞的逃着,左手緊緊捂着肩膀處的傷口,血被雨水沖刷着,傷口的邊緣已經發白。

青白色的光也同時照亮了麥切爾身後的追兵。

帶着鐵質面具的雌蟲,不緊不慢地跟在麥切爾的身後。與其說是追捕,倒不如說在玩耍。

麥切爾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自己和這只軍雌,誰更像罪犯還說不定呢!

陰冷、殘酷、刻毒,那些無知的蟲族用這種詞來形容麥切爾,那是他們沒看到這只軍雌真正的面目。他簡直就是恐怖的化身,故意讓自己逃出這麽遠,遠離軍部的視線……他到底在盤算着什麽?!

還是說……他單純只是在享受着自己的恐懼?

他只是一走神,腳下就被一塊隐蔽的石塊絆倒,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這一下激發出了他全身上下所有的傷痛,麥切爾眼前一白,在這一瞬間耳膜中轟鳴作響,聽不見任何聲音。

等他再恢複神智時,只看見一雙精致的軍靴停在了他的面前。

“麥切爾,既然這裏沒有法庭,那麽就由我來代替執行法官的職責。”

麥切爾勉強擡起頭,一道雷電橫跨天空,仿佛整個天空都要裂開。

雨水順着對方臉上那鐵質的面具流下,他平舉起雙手,手心朝下,張開十指。

左手是一枚聯盟的星徽,代表了法庭的莊嚴。

右手是一枚法官的徽章,證明了他的正當。

這兩枚徽章落下,淩的聲音溫和有禮:“麥切爾,你在過去的三年裏一共劫殺了十名雌蟲,其中包括C級雌蟲六名,B級雌蟲三名,A級雌蟲一名。”

“你的行為十分惡劣,引起了巨大的動蕩,造成了極壞的影響。”

“在此給與你死刑判定,即刻執行。”

“等下!!”麥切爾驚叫起來,“不應該是三天後執行嗎?”

淩的聲音帶上了笑意:“這不是已經追了你三天嗎?”

他是故意的!!

麥切爾咬着牙,腮幫因為用力而凹陷下去一小塊,瞳孔微微地顫抖。就算自己被抓進去了,但只要有那位大人在,最後一定能全身而退!

但是一開始這只居心險惡的雌蟲就在騙他,讓他始終覺得自己能跑掉……實際上一直在等着這一刻。

“麥切爾,我允許你還有十秒鐘的時間,留下遺言。”

雌蟲從腰間抽出刀,電光拉長了他的影子,搖曳間如同地獄裏爬出的亡靈。

……

“你?怎麽會是你?”

麥切爾喃喃道,“不,你根本不是他。”

他絕對無法相信,那只猶如惡鬼一般的雌蟲,和眼前這只氣質完全無害的雌蟲,竟是同一個……

“這可不就是巧了麽?”

淩好心情地拍了拍麥切爾的肩膀,語重心長道:“麥切爾,不要迷信‘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種話,我要是你,這輩子都不會靠近帝星一步的。”

陸墨:“……”

人生信條之一就是這句話的陸墨,覺得膝蓋好像有被誤傷到。

就在這時,警車終于一路嗚哇嗚哇地到場了。

“陸墨先生!您沒有受傷吧!”

敬愛的警官來得相當及時,陸墨誠懇地對警官說:“你們要是來得更早一點,淩都來不及認出這蟲是誰了。”

警官:“……”

他一時竟捉摸不出,雄蟲這話到底是誇還是嘲諷。

他撓了撓後腦勺,低頭一看,頓時臉色大變:“是他?!”

到底是誰?

陸墨維持着一張處變不驚的冷臉,悄悄地豎起耳朵。

警官又擡起頭,看見了淩,臉色又是一變:“是您!!”

“啪”的一聲,警官當場立正,朝淩敬了一個标準的禮:“軍團長!”

沒想到能在這裏遇到他一直敬仰不已的軍團長,警官激動得差點當場跳起求偶舞——雖然他是雌蟲,但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小細節!

“要小心。”淩把麥切爾交接出去的時候,低聲警告道,“要看好他,這是只既狡猾,又狠毒的雌蟲。”

警察又是一個機靈,打起了十分的警惕:“是!”

在玫瑰金的電子鐐铐铐上麥切爾的時候,麥切爾陰骛的眼神從陸墨的臉上一掠而過,雄蟲冷冷地和他對視。

很少有雄蟲能直面他毫不掩飾的盯視,大多數雄蟲——哪怕是A級雄蟲,也會感到不适,退縮地移開視線。

“我知道原因了。”麥切爾低聲道,聲音中帶着明顯的竊喜,“你完了——你徹底完了。”

十五年前,在那位大人的幫助下,自己九死一生地逃了出來。但即使如此,自己也付出了一條胳膊的代價。從那時起,複仇的火焰就一直炙烤着他的心,一天沒有殺掉淩,他就一天不得安寧。

可是無論如何,他都想不到怎麽才能贏過這只雌蟲。

光是想想,恐懼都會再一次湧上心頭,将他整個淹沒。

沒想到……真是沒想到……

難怪那位大人說要給自己一個驚喜,原來如此,這可是天大的驚喜!

麥切爾嘿笑道:“你可真是個蠢蛋,你居然有了軟肋!”

一旦有了軟肋,就會被拿捏在手心,一直盤桓在麥切爾心頭的陰影一下子散去。他看着淩,輕蔑道:“如今你也不過是一只普通的雌蟲罷了。”

等那位大人将他撈出來,他一定會親手結果自己持續了十五年的噩夢……

他大笑着和淩擦肩而過,淩雙手交叉,環胸站在樹蔭下,嘴角微揚。

一只黑色的小蟲安靜地蟄伏在麥切爾的脖頸上,黑色的下颚在陽光下泛着光,如同一把随時落下的刀。

麥切爾已經不可能再從監獄裏逃出來了。

“雄主,我們……”淩轉過頭,卻看見陸墨閉着眼,臉色十分難看。他眼神一凜:“陸墨,你怎麽了?!”

而此時的陸墨,卻陷入了一場幻境中。

他站在虛空中,眼前快速地閃過無數七彩的碎片。好奇之下,他從碎片的洪流中捕獲了一片,這碎片在他手心散發出藍色的光,讓陸墨不适地閉上了眼。

再睜開眼時,他已經身處一個華麗的房間裏。

此時外面夜色正濃,在窗前的紅木桌子前,淩用手撐着額頭,一臉困倦之色。

陸墨很少見淩露出這麽疲憊的樣子,他下意識就要去命令淩休息,但他卻發現自己既不能說話,也不能動。

就仿佛這是一場電影,而他只是個觀衆。

好吧。

陸墨嘆了一口氣,安靜地看着他的雌君。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淩不管怎麽樣都很漂亮……

“砰”的一聲,房門被重重推開!

一身寒意的宋簡書怒氣沖沖地闖入房間,淩怔怔地看着他:“宋簡書……”

“你都做了什麽?!”宋簡書打斷他的話,滿臉氣憤,“我不是同你說過了嗎?麥切爾他需要休息,你為何讓他做那麽多粗活?難道我們沒有仆從嗎?”

淩:“不是……”

“不是什麽!”宋簡書擡高了聲音:“麥切爾吓得一句話都不敢跟我說,除了你還有誰?”

淩緩緩皺起眉,沉聲道:“宋簡書,我同你說過了,他那張臉……”

“那又如何?你以為我只是喜歡他那張臉嗎?”宋簡書痛心疾首地看着淩,“我知道他毀容了,他已經跟我說過了,但麻煩你不要這麽無情,揭他的傷疤。”

淩的呼吸一窒:“即使他殺了那麽多雌蟲?”

“他是有苦衷的。”宋簡書捉着淩的手,“你知道的,我向來是幫親不幫理——難道你不希望,當你遇到困難時,我也無條件地站在你這一邊嗎?”

淩垂下眸:“……好,我知道了。”

宋簡書臉色緩和下來:“我希望你能和大家和平相處。”

“知道了,”淩從宋簡書手裏抽回手腕,道:“我要工作了。”

——

破碎的花瓶邊,柔美的雌蟲蒼白了臉,手上血流不止。

宋簡書握着他的手,瞪着淩道:“淩,你怎麽回事,你是故意的嗎?”

銀發的雌蟲皺起眉:“麥切爾,你要是再這麽——”

宋簡書睜大了眼:“你居然還威脅他?”

淩深吸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

染着血跡的樓梯邊,宋簡書臉色陰沉:“淩,麥切爾說是你把他推下去的。”

淩面無表情地從他身邊經過,視若無睹。

宋簡書憤怒地抓住他的肩膀:“你就沒有一句想要解釋的?!還是說你承認了?”

淩轉過頭,定定地看着宋簡書。

然後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對啊,就是我幹的,怎麽了?”

……

陸墨一直很喜歡淩笑起來的模樣,每當他朝自己笑的時候,都像是一朵花開得熱熱烈烈。

偶爾那笑容裏藏着一些不易察覺的壞,襯得淩更加肆意。

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淩這種笑……笑得他整個人都在顫抖,氣得要命。

明明不是淩做的,明明淩什麽都沒做。

他很想沖上去,就像上次打宋簡書那樣,狠狠揍他一頓,可是他什麽都做不了,只能幹站在一邊看着。

僅剩的理智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假的,麥切爾已經被抓走了,宋簡書也不能進入帝星,淩會一直留在他身邊……

陸墨閉上眼,腦袋前所未有地疼痛起來……

……

“陸墨、陸墨!!”

淩托着陸墨的肩膀,驚懼地看着陸墨蒼白的臉色。他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陸墨明明就站在他身邊,他根本沒察覺到任何異樣。

可是無論如何都叫不醒陸墨。

“陸墨……”淩的手心開始抽痛起來,他聲音艱澀,眼神狂亂,“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麥切爾做的嗎?

還是那個一直盯着他的……

淩的眼神逐漸渙散,假如是這樣的話,全都殺掉就好了。

“咳咳……”

陸墨的咳嗽聲将淩從臆想中拉了出來,淩盯着陸墨的臉問道:“陸墨,你怎麽了?”聲音中帶着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顫抖。

陸墨深深吸了一口氣,終于睜開了眼睛,在對上這雙眼的一瞬間,淩所有的聲音都卡在了喉嚨裏。

雄蟲安靜地看着淩,那雙眼裏帶着微微的水光,薄薄的水面下,搖晃着幾乎滿溢而出的情感。

淩無法用言語描述這種情感,但他卻感覺得出來。那是熾烈的,溫柔的,想要将自己包容進去,讓自己無法拒絕,只想要永遠沉浸在其中的——

或許,可以稱得上愛。

雄蟲,輕輕地眨了眨眼,那層水光就隐去了,他好像又恢複了平時的樣子。

就在淩以為雄蟲又會像平時那樣,霸道而任性地命令自己不準離開時,陸墨卻突然靠近了他,張開雙手環抱住了他。

胸膛緊貼,他能感受到雄蟲熱烈的心跳。

雄蟲身上潮濕的雨水味,再一次包裹住了他。

“淩,你要留在我身邊。”雄蟲附在他耳邊,一字一句道,“你一定要,留在我身邊啊。”

淩僵硬的身體終于放松下來,他反手抱住雄蟲,雄蟲的背脊挺拔,帶着微微的顫抖。

“好。”

……

三分鐘後。

淩抱着撒嬌的雄蟲,在答應了雄蟲一系列過分又蠻橫的要求後,他終于不得不說起一件事。

“雄主……”

陸墨:“嗯?”

淩:“您現在去追還來得及,警察先生應該還沒離開多遠。”

陸墨皺着眉頭,納悶地看着淩,三秒後眼裏浮現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我的賞金啊!!!”

啊啊啊啊!!

渣渣值和賞金嗚嗚嗚嗚,他不能都沒有啊嗚嗚嗚!

作者有話要說:  人生最危險的事,就是再眯五分鐘。

醒來已經八點了,我差點哭出來感謝在2021-06-30?23:05:35~2021-07-01?23:07: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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