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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江南,春風溫暖,一江碧水兩岸綠。
湖水旁圍有白玉欄,白玉欄旁立有一人,那人身着一襲玄色華服,衣料色澤俱是上等的,他此刻正自看景,一柄畫着水墨煙雨江南風景的描金骨扇徐徐搖着。那人生的倒是俊朗,劍眉星目,眉飛入鬓,薄唇輕揚,氣質文雅。
若不是瞧見他腰間墜着的那件玉佛,行人許會将他視為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文人。何人不知當今最得寵的王爺便是九王爺——封號康,便連府邸的那塊牌匾亦是皇上親筆題字。
而那塊玉佛,便是當今皇帝賞他的,玉佛不大不小,色澤潤青,玉佛身後細細刻了鳶一字。
康王單字鳶,似是意為鳶飛戾天之意。可彼時起名之時,倒沒多少講究,談起來倒也甚為好笑荒唐至極,康王母妃德妃娘娘恰好喜愛紙鳶,便随自個兒心意,替康王取了單字鳶。
春風徐徐,柳葉随風,恰是江南好風景。
怪不得古人曾雲:江南好,風景舊曾谙。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
卻于此時,恍然一聲“撲通”落水聲響起。
萬鳶顯是被驚到,循聲望去,便見落水者正于湖中掙紮,旁正有船只,船上之人寥寥兩個——身着華貴的清秀女子與粗布麻衣的随從。女子亦是被吓得不清,呆怔半晌不知如何是好,那随從倒也反應過來了,可惜他不通水性,只得揚聲呼喊。
雖說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可又曾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想到此,萬鳶也不猶豫了,丢了骨扇,挽了衣袖,收了佛墜,便往湖中躍去。
未過許久,萬鳶便将落水者救上岸邊,此人雙頰通紅,一番咳嗽,将湖水俱嘔出來後,便擡眸看向自己的恩人萬鳶。
“多謝,咳咳咳......”他輕聲道,而後便再無言語。
适才船上的女子與随從皆上了岸邊,瞧見萬鳶,女子更是滿臉感激:“多謝公子出手相救,他日,定上門贈禮以報公子之恩。”未了,便将他攙起,以袖輕拭去他臉上的水珠,滿目心疼之色。
萬鳶輕挑眉稍,目光卻于他身上流連了幾回方才道:“好啊。”
“不知公子所居何處?”女子一笑,而後問道。
萬鳶聞言,而後莞爾:“康王府。”未等女子回答,便轉身離去,他想那人定是詫異吧,不過倒也怪自己這個閑王多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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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鳶不由暗自一笑,尋回骨扇,重墜玉佛,便一臉逍遙地哼曲離去。
再見到那人時,已是七日之後。萬鳶原以為那人不會上門來尋自己的,怎料今日竟是來了。
先前未有好好看過那人生得什麽模樣,而今細瞧,竟生得清冷絕色,風華絕代,那襲月白華服襯着他的膚色更為白皙,他手上提着不少禮物,想來也是贈禮報答。
“王爺。”他喚道,聲音如他人一般清清冷冷的,煞是好聽。
萬鳶一笑,而後抖開指間的那柄描金骨扇,随後倚着那張華貴的紅木搖椅一搖一搖的,于他不遠處的是一金絲雀籠,只是籠子金貴歸金貴,可裏頭養的鳥卻是甚為醜陋。
“放着吧,都是些什麽好東西?”萬鳶口氣溫柔。
“茶葉。”
“哦,還有呢?”萬鳶看着他手上的東西,就已料到不止茶葉。
怎料那人依舊答道:“茶葉。”
萬鳶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沉寂良久,那人恍然将東西放于地下,而後徐步行至那金絲雀籠前逗着裏頭的羽毛稀疏的鳥雀玩兒。萬鳶倒也不惱,只看着他,忽覺越看越喜歡,縱使是男人,可這般絕色的男人,他倒也是頭次見。
“你叫什麽?”
那人聞言,絲毫沒有轉臉回答,只顧逗着鳥兒道:“柳冬。”
柳冬。
萬鳶徐徐搖扇,暗自記住了。
“柳冬,你過來。”
柳冬聞言,而後頓住了手上動作,随後徐步行至萬鳶身前。萬鳶瞧着他一臉冰冷,不由暗嘆他的名如他人一般,似寒冬一般冰冰冷冷的。
“先前與你一起的女子呢?她是你何人?”萬鳶問道。
柳冬愣了愣,而後垂了眸子,臉上竟是有了一絲溫柔神色:“她是草民的夫人。”口氣難得溫柔。
萬鳶怔住了。執着骨扇的手亦頓住不會動作,他何嘗料到柳冬竟已然成親了?
半晌,萬鳶方才回神,臉上佯裝絲毫不在意的神色徐徐搖扇,一手搭于紅木椅柄上一搖一搖的,他看着地下包裝精致的包包茶葉不由有了愠意。他性子本就如此,看似心善可實則狡黠得很,吃虧之事他可從來不做。
“本王不愛喝茶,拿走拿走。”
柳冬一怔,墨黑的眸掠過一絲尴尬,半晌,他方才彎腰将地下的茶葉執起,似是待珍寶一般,動作輕柔。
“草民做的茶葉生意,還望......”柳冬見萬鳶絲毫沒有想繼續聽他說話的樣子,只好尴尬止住了。
柳冬作揖:“草民告退。”
萬鳶哼了聲,卻在柳冬即要步出房外時,恍然喚了聲“柳冬”,但見柳冬果真止住了步子,疑惑轉臉。
“本王救了你,你以什麽來報答本王?”萬鳶眯眸,當真似只狡黠的狐貍,他将骨扇一合,以扇柄輕輕敲着椅柄,他想了片刻,而後唇角微翹續道,“這樣吧,你過來親本王一下,本王便放你走。”
柳冬愣了愣,清冷的眸子略帶了絲尴尬不安,他沒有說話,只垂眸猶豫了許久,忽的,他咬唇擡首看着眼前的萬鳶,随之便顫着身子行了過去。他與他同是男人,又怎能......又怎能如此呢?柳冬想不明,只覺萬鳶這般似是在羞辱他。
柳冬握緊了拳,五指深陷掌肉,不知為何受辱之意竟是更甚。那金絲雀籠裏的醜陋鹦鹉恍然撲着翅膀叫喚着,羽毛又是落下了幾片,柳冬稍帶了憐惜目光看着鹦鹉,不由暗嘆一聲。
回過神來,柳冬已然行至萬鳶身前,柳冬顫着身子,盯着萬鳶狡黠神色許久,卻遲遲未有動作。片刻過後,他竟是反身奮袖離去,神色滿是受辱,離去之時還不忘将茶葉留下——
“草民告辭。”口氣一如既往的清冷。
待柳冬走後,萬鳶便盯着地下的茶葉半晌,終是起身将其中一餅茶葉打開,立時茶香盈滿房中,但見包着茶葉的紙上書着“柳”一字。萬鳶喚人将茶葉收好,又要人将柳冬的茶葉拿去沏壺茶與自己。
三月春,識柳冬,春風徐來,帶着幾瓣桃花落入萬鳶茶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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