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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黃昏之時,幾人方才離去,不料甫一下了樓去,竟是見到了柳冬,二人相對,一時無言,若不是身旁好友示自己趕快下樓,萬鳶許會遲遲不得回神。行近柳冬之時,萬鳶便将手中的描金骨扇阖上,随之對着柳冬作了潦草一揖。
“瑾之。”萬鳶笑喚。
柳冬唇角一翹,亦向萬鳶回了一揖:“王爺。”嗓音清冷依舊,卻帶上了幾分笑意,此時,小二拎着一盒東西至柳冬面前,滿臉笑容地屈身遞去,而後便自離去忙着別事。
萬鳶瞧見他清淺笑意,随後不由一怔,他本以為柳冬只會為他那夫人一笑,怎料現下他竟是會對自己輕展微微淺笑,若果不見柳冬一笑,又怎會知其笑可令凡人失了心魂。
回過神來,便轉眼瞧了瞧柳冬手中之物,而後奪去拆之來瞧,柳冬縱使不滿亦不敢阻之,他只将唇角笑意斂去,複是那副淡漠清冷的模樣。萬鳶将其之而瞧,但見裏面是些糕點,萬鳶心知此是桂花糕,也無獨特之處,所以看了一眼便将它還給柳冬。
“你愛吃甜食?”萬鳶抖開指間那柄骨扇,徐徐輕搖問道。
柳冬搖首,只以溫柔口氣答道:“我夫人愛吃。”
此言一出,萬鳶立時怔住,他其實也該知道柳冬甚寵他那夫人,只是心下仍有不甘。萬鳶不語,只回首瞧了瞧他身後的那幾個好友,但見他們幾人似是看熱鬧一般地看着自己,萬鳶不禁有些惱意。
忽的想起來自己還曾救過柳冬一命,如何說亦是他的恩人,自己分明可以恩人為由,迫他承歡于自己身下,只是他不僅想要他的身子亦想要他的真心,亦想看他平日那般冰冷淡漠的神情,在承歡于自己身下之時又是如何的一番神情?
說是知音,可自己卻是絲毫不懂音律,連同茶亦不愛品嘗,奈何柳冬此人偏偏卻愛茶愛樂。萬鳶不由一嘆,倒是怪自己這個閑王兒時喜愛玩鬧,先生授道之時絲毫聽不入耳,只念着天邊有幾只雀兒,宮外又有何人在放着紙鳶打鬧玩耍着。
柳冬垂眸,向着萬鳶作揖:“柳冬告辭。”末了,轉身拂袖離去。
只是柳冬尚未踏出樓外,忽聽萬鳶喚住了他,柳冬止住了步子,随之回首,便見萬鳶徐徐搖扇緩步行來。
啪——
那人的骨扇又輕輕收起。
“瑾之,本王也同愛甜食,猶是你手中的那盒桂花糕……”
“王爺若是愛吃,我明日便往王爺府上送去幾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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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鳶聞言,而後一笑答道:“好啊。”他答得雖快,只是他卻從不吃甜食,只覺甜食吃多膩得很,他如此亦不過是想與柳冬越發親近罷了。
他便賭一把。
賭一把與柳冬的愛恨糾葛,只望在那許久的往後,那人願以真心相許。
末了,二人又是一番作揖告辭,萬鳶看着那人身影不由一嘆。
光陰荏苒,秋去冬來。
恰是一月江南冬季之時,臨近新年街上俱是一派喜色,左右兩道所挂着的大紅燈籠随風搖動,喜色中似透着些許寂寞,穿過幾道繁華小巷,再過了畫橋,行進四百餘裏,那處便是康王府了。
湖水清依舊,寒風冷透骨,江南雪似玉,畫橋彎如月,雪景依舊人依舊,可唯獨變得是世事。
柳冬而今每逢往王府一去,必定會帶上一盒桂花糕,在那如畫風景的庭院間,二人促膝相談,斟上一盞香茗,随之伴着桂花糕一同入口,二人又或是柳冬彈琴萬鳶聽之,若以筆描之二人相處之景,定則以平淡寧靜筆墨而描之。或描之曲樂,或描之茶道,不論如何,亦另有一番景致。
某日,鵝雪伴雨飛,柳冬的夫人應氏亦于此日生下嬰孩來,彼日萬鳶也恰好來了,他搖着骨扇,佯裝絲毫不在意的模樣瞧着柳冬,但見柳冬接過那嬰孩之時,他雙手因大喜之下而不禁輕顫起來,他瞧着躺于自己臂彎間睡得香甜的嬰孩,随之不由一笑。
彼日柳冬曾問這孩子該喚什麽名字時,萬鳶并無思量模樣的,立時答道:“柳鳶。”此言一出,便遭了柳冬不滿一瞥,萬鳶暗自一嘆,行上前打量了柳冬懷中的嬰孩,怎料他甫一上去,嬰孩便哭得萬分厲害,萬鳶不禁嘆道:“若這孩子,是你為本王生的,那該多好。”
“胡說八道。”柳冬聽得生惱,将孩子抱回房去,便再不理會萬鳶。
思緒回到而今,柳冬已至康王府門前,他擡手摸摸唇角,發覺自己竟是思着與萬鳶舊事時笑了,他雖是覺自己有幾分古怪,可他到底也并無在意,只攏了攏身上那件狐裘,便敲眼前此朱漆大門。
随小厮進了庭院,便見那株冬梅之下擺着綠绮,綠绮旁擺着的則是茶葉幾餅,此刻萬鳶正搖扇賞梅,身後随着寡言少語的豆腐。豆腐一瞧柳冬來此,便趕忙識趣行禮退下,只餘下他們二人獨處。
“王爺。”柳冬喚道,也不行禮,而後将手中之物置于案上,“今日想聽甚麽曲子?”
萬鳶聞言,而後轉臉,向着柳冬展笑輕道:“本王今日想聽高山流水,不知瑾之可願為本王彈之?”
柳冬輕應“好”,随之坐于綠绮前,落指輕拂便是段段如仙音下凡一般的樂聲而來。直至曲終,餘音仍是要繞上十餘日一般。
“柳冬,今夜願與本王一同去外面看看麽?”
“嗯。”柳冬颔首,随之品着一盞新茶,細細地飲着。
萬鳶唇角微翹,徐徐搖着那柄描金骨扇,眸子帶笑,直直看着柳冬不曾移眼,他心下不知正打着什麽算盤,如狐貍一般狡黠的眸子盯着讓柳冬不安,于是未等到飲盡,柳冬便将茶盞放回案上,随之起身折梅一枝。
平淡的午後,院間忽起一曲憶江南,伴着茶香,伴着梅香,似有若無。
……
朔風凜凜,夜晚月彎,漫天寒星。
今夜猶是熱鬧,只因過了今夜,明日便是新年,于是街上百姓皆一派喜色,手中拎着不少年貨。柳冬亦是如此,一路行來,已然買了不少玩意兒予柳鳶玩的。
二人尋了一道清淨之地閑談,此處确實清淨不少,一道小河清澈,旁栽有花木,更修有予人歇腳的涼亭。二人不知聊了許久,夜已更深了,柳冬将腦袋枕上萬鳶的肩上,便要小歇,萬鳶輕輕拍着他,似哄孩童入睡一般。
他此生許會不忘,伴柳冬辭舊歲的彼日,是往後最為思念的昔日。
不知過了許久,柳冬恍然被萬鳶喚醒,本是有些惱意,只是隐約聽見幾聲爆竹聲與煙花聲,柳冬一怔,而後擡首往天邊望去——
但見天花無數月中開,猶如五彩祥雲繞绛臺。堕地忽驚星彩散,飛空旋作雨聲來。
他看得入神,卻絲毫不知身旁那只狡黠的狐貍正悄然地握住了他的手,微涼的觸感猶如他人一般,清清冷冷的。萬鳶近了他些許,一言不發地伴着柳冬看新年煙火如花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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