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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三那日,柳冬特地将柳鳶帶去康王府裏,彼日柳冬着一襲清冷如初的月白繡雲衣裳,但見他外披狐裘腰束寬玉,平日裏淡漠清冷的眉目間,現下竟是帶了幾絲喜色。他徐步踏過白雪皚皚,落梅殘枝,走入院間,随着寒風入鼻的是絲絲冬梅暗香。
豆腐早于院間所候,瞧見柳冬,趕忙上前問候過了,便接過柳冬臂彎裏的柳鳶,豆腐抱着柳鳶,一指輕逗柳鳶玩樂,柳鳶被那一指逗得直笑,兩只肉肉的小手便要抱着豆腐的手。
萬鳶早于一株寒梅下等候,依舊擺着綠绮一架,茶水一壺,知音相見,一笑罷後作揖寒暄,柳冬行于綠绮之前,挼去了琴案上的一朵落梅,随之落指輕拂一段曲樂。萬鳶将柳鳶抱過,邊靜聽着柳冬輕拂曲樂,邊逗着柳鳶玩兒,直至曲終。
“瑾之,你願不願與我賭一把?”萬鳶擡首,帶着淺淺笑意。
“賭什麽?”柳冬輕挑眉梢問道。
“就賭日後,瑾之你可會以真心許我,如何?”說着,萬鳶抱起柳鳶,行向柳冬,俯下身子近了柳冬半許,看着柳冬詫異的眸子,唇角微翹,禁不住一絲狡黠笑意。
柳冬聞言,而後怔住了。
王爺此話何意……莫不是玩笑話罷了?
回過神來,柳冬輕咳幾聲,趕忙垂眸不與萬鳶對視,他瞧着自己纖長的指于琴弦上輕拂,亦不知該如何回答,他一陣心亂如麻,只想着将此話當作玩笑話,可不知為何,怎樣亦安不了心下來。
良久,柳冬方才作答:“王爺,這日後可要等多久?”說着,柳冬禁不住微微淺笑,“只怕王爺要輸了。”
“是麽?”萬鳶盯着他的笑容,也不知何時起,柳冬竟是牙尖嘴利起來了。
柳冬端起一盞清茶,緩緩飲茶,舉動儒雅,溫潤如玉。待茶飲罷,他方才悠悠開口:“王爺,不知這日後可是要多久?”言語間難得帶上了幾絲笑意。
萬鳶有心戲弄他,所以柳冬一言方出,他立時答道:“常人一生可活數載,活多久,便等上多久。這賭,恐怕要賭上一輩子。”未了,但見他笑容得意且又甚是狡黠。
“哦。”柳冬應道。
他雖面上平靜如水,可心下卻早已心亂如麻,他落指輕拂之時,得來的卻是一曲亂了琴弦亂了音律的憶江南,曲未終,柳冬卻停了下來,只因有人一扇掩住琴弦。
不必擡首去看,也知到底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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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瑾之可願一賭?”
“嗯。”柳冬垂眸輕應。
他想,縱使到了以後回顧昔日往事,他也不知當初自己答應下這個賭約之時的心情何如。
過完春節後幾日便是元宵佳節,尋常百姓戶戶其樂融融,好不喜慶,柳冬府中亦是如此,天色方才暗下來,柳冬便已用過晚飯,随之與應氏一番談心,二人坐于院間,一盞清茶,一盒甜食,月色恰好。
柳冬與應氏二人本就少言,所以二人也無許多話可說,這讓柳冬竟是想起了萬鳶來,想他的那道入鬓劍眉甚是英氣,想他的那雙墨黑雙眸似如狐貍一般狡黠,亦想起他總執着的那柄描金骨扇,開心時便展扇輕搖,更是道上幾句詩詞,實在如文人一般儒雅溫潤。也不知是從何時起,那人的模樣竟是于他心間記起。
也不知萬鳶今日過得怎樣……
想到此,柳冬不禁端起那盞清茶細看,他記得這餅茶葉是萬鳶之前賞給自己的,還有府中的幾件暖衾華衣,俱是萬鳶賞予自己的。現下天寒地凍,寒風徹骨,萬鳶見他總穿得輕薄,不由有些擔憂,便喚了豆腐去往柳冬府上送去衣裳,今日清晨亦是如此。
柳冬微微淺笑,恍然覺有萬鳶所伴也不為一件壞事,他雖為王爺,卻毫無王爺的架子,竟願與他一介平民百姓相結知音,還曾救過他一命,萬鳶确實是個好人。
“夫君。”應氏忽的喚道,待柳冬擡眸看向自己,應氏方才續道,“近日生意頗不如意,若再這般下去,可不知如何是好……”語罷,她輕輕一嘆,而後轉眼看向案上那盞已涼的茶水,複是一嘆。
柳冬聞言,随之正待開口,卻有小厮上前行禮恭道:“主子,康王來見。”
“哦。”柳冬瞥他一眼,而後輕拂衣袖,便随小厮一同出去,唯餘下應氏獨坐院中不甚寂寞。
柳冬府邸不大,所以不過一會兒便已行至門前。縱使現下天寒徹骨,可那人依舊輕搖着一柄骨扇好不儒雅模樣,柳冬暗暗一笑,也嘆那人愛裝書生文人模樣,他快步上前,便向着萬鳶作揖寒暄。
不過半日未見,萬鳶竟是一直念着柳冬,終是起坐不安,禁不住的便來尋柳冬,連元宵佳節團聚之日,也未能在宮中一聚。
萬鳶笑意盈盈,不意間将柳冬身旁的小厮弄開,自個兒與他并肩齊走,“今日元宵佳節,瑾之若來陪本王,定遭令夫人一番不滿啊。”口氣甚是無辜,似是柳冬迫他過來一般。
“無妨。”
萬鳶合上骨扇,而後為柳冬攏好狐裘,便悄然握住了他的手,柳冬自是覺出,他不禁一陣輕顫,可到底也未有抽回手來,任着萬鳶握着自己的手緩步行着。此次行的比以往稍稍緩慢,也不知萬鳶是否有意,只執着他的手,步子愈行愈慢。
月色正好,寒星漫天。
當萬鳶正于心下打着算盤之時,回過神來,卻竟是發覺應氏正獨坐于院中飲茶,他不禁一怔,而後臉色突變,随之奮開柳冬的手,未了一聲輕哼,便連應氏的行禮也只輕輕颔首。
“王爺?”柳冬疑惑,也不明身旁之人怎的一見應氏便變了神色。
萬鳶不語,他不禁輕輕握了握手,随又松開,似是想留住那人體溫一般,而後但見他只展指間的那一柄描金骨扇徐徐搖着。那人越是一副清孤冷傲的模樣,他就越是想招惹他,不僅要得他的身子,連帶着他的真心,他萬鳶俱想得到。
只是……
萬萬沒有想到他竟是成親了。
然不過良久,柳冬忽道:“王爺,我有一事所求。”他擡首,難得那張清冷絕色的面容上多了幾分不安。
“嗯?”萬鳶挑眉,盼着他說出下言。
“近日茶鋪生意不順,我想……”話未完,便被萬鳶打斷——
“你想本王如何幫你?”萬鳶笑得狡黠,不顧尚有應氏在旁,只逼近了柳冬臉龐續道,“瑾之啊,本王幫你也行,只是你要如何報答本王?本王可從不做吃虧之事。”此言一出,只讓柳冬神色尴尬起來。
半晌,見柳冬欲要開口,萬鳶趕忙笑道:“本王可不要你的茶葉。”
柳冬聞言,而後垂眸,心下是難言的擔憂,茶鋪是父親所留下的,他不想将家業毀于他一人手中,那實為不孝。
“這樣吧,以後柳家的茶葉,本王全收了,如何?”
“可……”柳冬遲疑,本想問王爺适才不是說不要他的茶葉麽,怎的又變了主意……
可此話到底也未有問出,随之趕忙行禮道謝,而某只狐貍正暗自一笑,而後問道:“瑾之,你可要如何報答本王?”未了,又近了柳冬半許。
柳冬墨黑的眸子帶上幾絲笑意,但聽他順從答道:“随意。”
“哦?那本王便要瑾之說你喜歡本王好了。”
柳冬聞言,而後一驚,只不過剎那驚訝罷了,随之依舊是那清冷淡漠模樣,他奪過萬鳶的骨扇,展開細瞧其上之景畫,良久,他擡首唇角微翹,竟是向着萬鳶清淺一笑,但聽他道——
“我喜歡王爺。”聲音雖輕,可萬鳶聽得只字清晰。
彼日落梅随風去,鵝雪随雨飄,當年那元宵佳節夜,可又何以忘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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